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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像一盏琉璃灯,一点小小的撞击,足以引发再次气胸。上次复诊时就发现他的肺部容量,只有正常人的九成。这也就让他在南方寒冷的冬天,简直每天都是煎熬。
为了不让人起疑,苏三和从前一样,开会,议事总不缺席。只有我和陈希罗几个人知道,每次都没等人影彻底离开走廊,他的脸就已经变得灰白,接着就是不停的咳嗽。
“要么做二次手术,要么,就签字放弃。”到最后,连主治医生都受不了了,对着我俩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不是因为这,以苏三的性子,是怎么样今天都要去陪我这一场鸿门宴的。
门被轻轻地扣响,女佣走进来,“叶先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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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买定离手()
还是要面对的啊。我深吸一口气,和苏三走了出去。
叶景明坐在沙发上,神情一如往常的笃定。就好像我们即将去参加的不过是个野餐会。一抹阳光给他的脸庞增添了光彩,他就像是上古的那些神兵利器,不露刀锋,却能杀人于无形。
见了我们,他把手中的烟一掐,站了起来。
“那么就拜托你了。”苏三咳嗽着,冲他勉强一笑。今天等我们走了,医院的专家还要对他进行大型会诊。如此抛下他一个人,真的行吗?我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叶景明点头,看着他苍白的脸。两个男人就像是在无声中完成了某种承诺,那严肃的神情让人想起油画里那些誓师的古罗马英雄。日头渐高,我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悲凉之意。人人都说富贵好,可这富贵,又给我们带来些什么?
扣门声再一次响起,笃笃笃的三下,冷静而不失礼貌。那是开车的司机在提醒我们,时间已经不早,该启程去千江路了。
“走了啊。”我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这几个词,低着头像犯人一样企图从苏三身边溜走。我没有勇气去看他的褐色双眸,我怕我会落下眼泪。
他站在那里,冷静得就像一尊大理石塑像。我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拉门门把。
就在我和叶景明即将离开的刹那,苏三突然几步走来,死命地拉住我的手。
“不要忘记我的话。”他轻声道,“一旦情况不对,赶紧走!”
就算到了非走不可的境地,我也绝不会抛下你一人。我急急地正要反驳,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坚决和不容置疑。这一刻他的坚毅像极了苏董事。也许苏家的人都是执着的,为了爱情,前途,或者位置。他们宁愿赴汤蹈火,把荆棘刺进胸膛。
此生若有此等执著,又有何恨。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泪光都咽进去,勉强地冲着他点了点头。
苏家虽说一直号称自己是苏武的后人,但说实在话,他们的发迹最早也只能追溯到民国。比起顾夫人有追溯至大儒顾雍的家谱来说,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清朝末年,有个末代举人叫苏茂贤,这人非常具有商业头脑,不顾当时重农轻商的旧观念,毅然只身来到广州十三行做买卖。先后建立了我国第一家制酸化工厂,面粉厂,机器厂。除了暗地以资金支持中山先生的革命事业,这人在治家上也颇有眼光。他一反当时要么平均家产,要么传男不传女的风气,估计也是受到了制宪思想的影响,居然率先在家实行投票制——
各方不论男女儿妇,凡是苏姓人,每人一票。无论是选族长,还是下一代的家主,都要如此投票选举。这做法别说当时,就是现在也很前卫。惹得一时人人议论纷纷,甚至于上了《申报》的头版头条。大家都说苏家老爷子赶潮流赶出毛病了,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是天定的道理,虽说是民国了,怎么能如此地胡闹?
人人都等着看苏家的笑话,谁知道这苏家也真是争气,凭着这套办法,几次战争下来,多少世族樯橹灰飞烟灭,反而只有苏家人,稳妥妥地把财富传了下来。到这时,大家才佩服起百年前那位老先生的真知灼见。由此,这套法子也就流传了下来。
要是这样地凑人头,我和苏夫人,还有叶景明这种旁系都勉强拉过来,不过三票。许一梵我是不敢指望了,那些个叔伯兄弟受着苏郁明的挑唆,纷纷参与了苏郁明大厦的投建,放了不少钱在里面。如此,我是不能指望他们偏向我们了。
这是一场必败的战役,那么我真的要甘心认输吗?千江路依旧是古色古香的样子,空无一人的宴会厅里,只有一个女子身着雪白丝绸缎裙,稳稳地端着一杯抹茶拿铁。她身侧的小提琴手正深情地拉着一曲梁祝。那小提琴本就号称是西方的二胡,调子哀婉凄艳,再配上这如梦般的旋律,真是让人闻之恻然。
怎么到哪里都有她?待到我上前,发觉是许一梵时,只觉得连那曲子都索然无味了。对于她我是太了解了,就算是不蒸馒头争口气,也是一定要把票甩给苏郁明的。
叶景明盯着她,面色冷如严霜。我一直很怀疑,他俩的结合是不是有什么迫不得已。就算是相亲认识的夫妇,也没他俩这样的,话不投机就开战。
“你怎么来了?”他皱眉道。
许一梵像是习惯了他这样,施施然地冲他柔美一笑。一串朱砂项链颗颗如血,和那艳丽的红唇恰是一种颜色,越发衬得她肌肤如雪,仪态万方。
“投票呀。苏家可是人人有份。”她说着,不轻不重地扫了他一眼,“怎么,碍着你了?”
这时,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来了。她这话的调子挺高,引得他们纷纷地瞩目。见到是我,其中不少人脸上便露出了嘲讽的神气。
估计之前这风言风语他们听的也多,于是那些目光便有些玩味起来。
“我劝你回去。”叶景明道,他的语气是少见的温和,“有架不要在外面打。”
“是怕我把票投给她吧?”许一梵冷笑道,接着声音变得凌厉,“你放一百个心好了,我这票,今天一定要投给苏郁明!”
人群的议论更加地轰然作响。苏家流传已久,其中并非每一支都大富大贵,不少人甚至都混成了破落户,净做些帮闲的营生。这些人可没有什么世家子弟的教养,本来就是拿来凑数的,无聊乏味的紧,现在一看有热闹,那真是兴致勃勃。
叶景明笑了。那一丝笑容如湖水荡漾,不知不觉地在他的脸上绽开。我瞅着他笑,只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人家说不怕鬼哭,就怕鬼笑。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许一梵接下来一定会倒霉。
可他只是看了许一梵一眼,便突然伸手招呼陈希罗。后者刚从外面抽烟回来,见突然叫他,多少有些迷惑。
“我想请问陈先生,”他的声音依旧很温和,像是在询问一个最寻常的法律条文,“这投票人的身份,苏老先生,是怎么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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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你?没资格哦()
陈希罗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估计是奇怪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但他的脾气是好习惯了的,便很有耐心地开口道:
“三代以内的苏姓子侄,不分男女;儿媳孙女亦包含在内……”
这些话估计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听上去十分的流畅。众人正好闲来无事,见这边如此有趣,人也就越聚越多,几乎把我们围在了中心。
“这样啊。”叶景明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越发地搞不明白他要干嘛了。要知道,为了应对这次会议,我们早就把那家规的复印品不知看了多少遍了。连我这样记忆力不好的都记了个囫囵,更不用说他这样过目不忘的能人。
叶景明依旧在温和地笑,他看着陈希罗,突然提出一个问题:
“请问,苏家的未婚妻,可有投票权?”
这话一出,许一梵的脸刷的一下白了。我突然意识到,他们俩不过是举办了订婚礼,压根就没结婚,更不用说去民政局扯证之类的。
为着苏家的一系列变故,苏夫人已经是自顾不暇。从前为着苏董事的缘故,她说不定还愿意去维护一点脸面,可现在苏董事对她如此冷淡,她当然更不会去管这个庶子的闲事。
“我,我有这个!”许一梵急了,伸出纤白手腕,对着大家一亮她那璀璨的金镯子。那还是初见苏夫人时,后者送给她的陪嫁礼。
“在苏家,只有‘维纳斯的眼泪’,才有和婚姻等同的效力。”陈希罗是何等通透之人,他早就看出这是怎么一场折子戏。他面露微笑,说出的话毫不留情,“所以,许小姐,这个是没用的。”
人群发出一阵哄笑。许一梵气的脸都青了。她愤愤地看着叶景明,突然低声开口道:
“你还想骗她多久?”
“骗不骗,管你屁事。”我学着她的样子,微微地弯腰,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这个有关赵黎的老梗,已经被她玩坏了,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提起来,到底烦不烦啊!
“是么?”许一梵对着我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眼波流转如荡漾波光,在我脸上浅浅一轮。接着,她便如同一个胜利者般,把裙摆轻轻一抬,步伐轻盈地离开了。
这算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么?看着她的背影,我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时,会场上的人已经几乎坐满了,大家有说有笑如同赶集,其中几个人还嗑起了瓜子。
这都是谁啊?我疑惑地看着瓜子皮如飘雪花一样四散飞扬,甚至还有一些挂在了我的裙子上。虽说慈母多败儿,可能把儿孙培养到随地吐痰,高声谈笑乱丢果皮,那苏家真是快完了。
我把疑惑给陈希罗说了。后者却只是苦笑:
“智者千虑,终有一失。估计苏老先生也没意识到,百年后,他的子孙已经多到可以成立一个村儿了。”
原来如此!
估计苏郁明在他们身上砸了不少钱,否则,又不管饭又不发钱的,又何必来凑这热闹呢。估计那位苏老先生也没意识到,百年后,他的子孙已经多到可以成立一个村儿了。
跟这些人讲商业讲前途,他们估计是没心听的。可陈希罗的建议又……
他的话还回荡在我的耳边:
“成大事不拘小节,苏家,就靠您了!”
叶景明陪着我旁边,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他微微地合着眼,仿佛是在沉思。自从许一梵走后,他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我抬头看着他眉间浅浅的纹路,不知为何心里一疼。
但将此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而他,我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了。
“小谢。”这时,苏夫人也已经赶到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虽说已经用妆容细细地修饰过,可仔细看,还是能看到她眼角波澜迭起,仿佛在几日内,岁月骤然加快了步伐,一下追上了她十几年。
她对着我点头,铺陈裙摆,这才稳稳地坐下去。比起座上其他明艳的夫人小姐,她的装束可谓素雅。不过是一身半新不旧藕荷色苏绣真丝长裙,外加一件奶油白皮草短褂。一串淡水珍珠松松地挽起如云发髻,真正是素而不淡,艳而不妖。
看着她一丝不苟笔直的后背,我忙不迭地从软椅上弹起来,勉强也摆好了坐姿。
门口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我抬头,看到骤然从走廊涌入了一堆的人。他们个个面带笑容,神情谦卑,那腰几乎要弯到地上去。这众多吵闹喧嚣的小星如同打头阵的旗手,扯完了大旗,正主就要出场——
苏郁明迈着大步走进来。虽说对他已经厌恶到了极点,可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认,老天确实给了他个好皮囊。和苏三不同,苏郁明有着更为硬朗的线条,整个人更像是一把张开的弩。他有着一双细长的眼睛,两点瞳仁如墨如夜,倒是多少有些像叶景明。后者总会让你想起那脚下无限深渊,薄凉里带着危险;而苏郁明,则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橡树林,张开双臂对着你诱惑地笑,却在最猝不提防的时候,毫不客气地窜出一头野猪。
他向这边瞥了一眼,表情多少有些轻蔑。是啊,我们是什么杂牌子军,连正主都到不了。估计在他眼里,我们在声势上,已经输了。
“你要不要看看?”陈希罗走过来,对着我扬了扬手中一摞的文件,“马上就要呈递理事会了。”
我摇了摇头。这给我看也没用啊,我一个学土木出身的,连最基本的会计收账都不会,更不用说这些专业文件了。前三排已经坐好了各房的大佬,也就是苏三的叔父叔爷辈。他们的年纪大都与苏董事相仿,甚至有两个已经挂起了白胡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那些杂碎不过是凑人头,而这五个人,却真正可以一言断人生死。毕竟苏老先生还定下一条规矩:
理事如有一人反对,不废不立。
此时,文件已经传阅到了他们的手上。其中几人戴上眼镜,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