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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怎么知道你住我这的?”我依旧是迷惑不解,”你到底得罪了谁,竟要这样地赶尽杀绝?“
“许是从前的仇家吧。这些年打打杀杀惯了,我的手也并不干净。”他叹气道,“这条路和修罗道其实没什么区别,一旦走上去,便不能再回头。”
今天的攻击是一个不详的信号,那些盯着赵黎的人终于不甘寂寞,开始有所行动。以后的日子,怕是只会比今日凶险百倍千倍。
天地之大,居然没有我们的落脚之处么?路灯下,我们俩长长的影子显得格外孤苦无依。
办公室里连个人都没有。我走过去摸了摸桌上的茶杯,发现还是温的。
大概冯容止又把他们叫去开会了。
桌上依旧摆着那些茶匙,茶针之类的东西。小巧的茶壶上,每一片冰裂纹都在细细地闪着微光。从前的谢昭,富贵闲人的谢昭,就是靠这些玩意来打发时光的。
那时的日子,是宝鼎里的茗烟沉沉,缓慢,悠长,还带着点隐隐的寂寞。
自从遇到他,生活便大大地换了模样。真可谓渡不尽的惊涛骇浪,遇不完的激流险滩。两个人如同风暴里无定的船,一味在红尘里跌宕沉浮,看不清方向,也摸不到结果。
是命吧。这么多年的随世浮沉,我以为自己早已化作极北之地的千年玄冰。
而他,却是那抹我逃不脱的春风拂面。
“你来了?”老张抱着个笔记本,大步跨进门来。一改几个月来的愁云惨淡,那张黢黑的脸上全是喜气洋洋。
莫非有什么喜事?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了过去,语气里全是激动:“给你看个新鲜的!”
说着,他轻点鼠标,一张图片展现在面前。
再没见过比这画质更渣的相片了。原始尺寸只有两三寸大小,这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上面的影像糊成一片,也不知道是拍照的时候太仓促,还是当时照的时候就光圈没调好。我瞅了半天,才从轮廓上勉强猜测,这可能是几个人的合影。我滑动鼠标滚轮,想放大一点看看。结果没推几下,估计连三倍都不到,那图就糊成了马赛克。说句难听的,就连东京热的打码都要比这强千百倍。
这什么破玩意啊,又不是外星人合影,也值得他一进门这么高兴?
“你猜这是谁?”老张得意地问我,还没等我回答就自顾自地说,“林凡和他同伙的合影!”
天啊,还真是外星人显身了!顿时,我一点嫌弃的感觉都没有了,伸过手就是一顿狂点鼠标。照片依旧糊着,在我眼里已经和耶稣裹尸布,圣母涂甲油一样的珍贵神圣了。
原来,在我不在的几天里,这案子的进展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他们先是通过马仔提供的消息,一举击溃了团伙在S市的地下交投点,接着又顺藤摸瓜,直接排查到了林凡在广西的新动向。缉毒局的人大受鼓舞,几个通宵后,硬是对嫌疑人的手机进行了有效消息重组和联系人定位。这张照片便是其中的重要成果。
“要求不能太高。”老张笑道,“这相片可是五六年前用手机拍的,你也不想想那会的手机是个什么水平。“
五六年前?我的眼前顿时浮现了那种扣盖的蓝屏金属壳小灵通。那正是智能手机刚刚起步的阶段,许多当时“高端”的配置,现在看来可以说渣得一团糟——摄像头像素堪比老相机不说,关键是内存也少得可以,只有十几个MB。还存照片呢,存百十条信息就结束了。
这照片没因为清理内存而被删除,手机的主人没为了赶潮流把它卖掉,我们真是太幸运了。
好在是现在照片复原技术很先进,别说这个了,一些三四十年的的民国老照片都能分分钟修复成高清蓝光。
“这人还真是省钱,”老张说着,拉开了抽屉,“一破手机用了这么多年。”
里面躺着个小灵通。银白外壳,按键都磨损了不说,最下面还有一道深深的摔痕。不过,这手机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一种莫名的惊恐涌上了心头。我把它抓在手里,像赌徒掀开牌底般,战战兢兢地瞥向它的背面——
一道摔痕正恶毒地对我微笑。
“这是林凡的手机?”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怎么会这么轻易得到?”
“我也奇怪呢,”老张说道,“可咱们这次的运气就是好。没错,千真万确,林凡的旧手机。”
可我分明知道那两道摔痕的来由。那一日,清秀少年从远处飞奔过来,把它丢进了自己同桌的怀里。她没有接住,手机地上蹦了两下,坏了两个角。
下面一道,背面一道。
这不可能!你一定是看错了!心底有个声音大声地反驳,你一定是记错了!
“谁负责恢复照片?”我抓住老张的手臂,急切地问道。
“小孙啊。”他有些诧异地看我一眼,脸上依旧乐呵呵的,“林凡这下算是跑不了了。”
我丢下老张,连滚带爬地往楼下跑。
一定是我记错了。这一点可以得到充分的肯定,那照片便是牢不可破的铁证。
一条遮光帘挡掉了外面大部分的天光。屋里黑乎乎的,我一进门差点摔个跟头。地上到处都是线,活像谁扣了一地的面条。小屋的最深处,一个大屏幕闪着刺眼的亮光。面前黑乎乎蹲着个人,他一头乱发,两只眼恨不得钉到屏幕上去,手里的鼠标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旁边机箱呼呼地喘着粗气,一个早已冷掉多时的泡面碗,散发着荤腥气味。
“马上就要出成品啦!”小孙舒服地往后一靠,微微眯着眼睛。
屏幕上的进度条已经突破了68%,再有几分钟,林凡的真面目就要破茧而出。
我用力地将指甲刺入手心,企图遏制住它的颤抖。你要相信他。我对自己说道,他不是他。。。。。
隔壁的电话铃骤然响起,把我们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小孙骂了一声,压根没动地方。谁知那破电话一声比一声来劲,大有不接就不罢手之势。
“煞笔!”小孙跳起来,急匆匆地跑出了屋。
“卧——”那个槽字还没吐出口,他的口气一下子变了,“冯处好。”
真是个阴魂不散的搅屎棍子!我心里骂道。像是在应对什么问话,那边的小孙一句句地应着,语气越发地恭敬起来。
看来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了。我在那里站的不耐烦,索性拽过办公椅,一屁股坐在上面,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图像一点一点地变清晰。
像是有谁狠狠地攥住了我的心脏,然后一把一把地把它拧了起来。我怔怔地坐在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也在对我微微笑着,那么熟悉的一张脸,是我每天清晨见到的清秀面容。
不是他!绝不是!我浑身颤抖着,想大叫,想对全世界反驳。赵黎分明日日与我混在一起,他怎么可能是林凡?
你可别忘了,从来没人见过林凡的真面目。一个声音在我耳旁轻轻响起。
不是他,他不是那样的人!我依旧在竭力说服自己。
是么?那个声音毫不留情,你不在家的日子里,谁知道他去做了什么?
我知道他不是,因为他是。。。。
少惺惺作态了,此与彼,又有什么分别?你可别忘了,他间接害死了乔骁来!那个声音不耐烦了,冷冷地打断了我最后一丝念想。
我该怎么办?且不说我空口无凭,就凭摆在这里的这张照片,足以把他拿去三曹对案,公堂受审。
到时候,又有谁会信我?冯容止这种急于邀功的人,定然毫不客气地拿他开铡问罪。在他们眼里,这些人都是蛇鼠一窝,此与彼,并没有什么分别。
”好的,领导再见。“砰地一声,隔壁狠狠地扣了电话。
小孙马上就要进来了。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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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说你爱我()
“对不起……”我坐在地上揉着肩膀,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尽可能地从眼睛里投射出一点零星的歉意。桌上,一缕白烟正幽幽升起,笔记本键盘上倒扣着那个泡面塑料碗,汤汁顺着键盘缝淌了进去,染得整个键盘一片猩红。
地板上文件七零八散地落了一地,旁边还有个歪倒的办公椅。我的裤子上全是油腻腻的汤汁,那股子荤腥味儿直冲鼻子。
小孙脸色青白,两只手不住地颤抖着。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懵了。笔记本已经处于黑屏状态,主板算是彻底烧坏了,那些流进去的汤汁也已经摧毁了最后一丝数据恢复的希望。
他瞅瞅还摔在地上的我,嘴巴张了又张,终究是把满腹的抱怨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还有存稿不?”我从地上爬起来,小声地问他。
“技术处呢。”他依旧是一脸的痛惜。
做图这事,出力大,成果小。别看只是复原一张几KB的老照片,我敢肯定,他在上面至少耗费了两三个通宵。
我简直就是个混蛋!这一刻,没有谁比我更厌弃自己。我几乎都想伸出手,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
可现在不是念祈祷书的时候,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都做了坏人,那就干脆坏到底吧。
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无耻过。
勉强定了定心神,我走上去,轻轻对他吐出那句早已酝酿好的话:
“要不,我帮你做?”
深夜。屏幕上倒映出我的脸,浮肿苍白,毫无表情,活像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死尸。过去的几个钟头里,点着鼠标的两根那手指一直在不住地痉挛,也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惊惧。
我在玩火,我在俯视深渊。
成图,出形,最后修剪掉不必要的像素,进度条再一次突增到55%。我向后一仰,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有人推门进来,不用抬头也知道是他。
“怎么不开灯?”他皱眉道,伸手便要去按开关。我冲上去,按住了他那只放在开关上的手,歪着头盯着他看。他站在一片暗影里,犹如魍魉。而我面色惨白,亦是如鬼似魅。
现在,我终于和他一样了。
“说你爱我。”我抓着他的手,嘶哑道。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我。细想之下,这话他似乎没对我说过,一次也没有。我们俩都不是矫情的人,很多事情心意相通,一举一动皆是对影成双,又何必用语言来描绘?
可现在不行,我需要他亲口告诉我这一切的意义,我需要他亲口告诉我,我颠覆了一切,是值得的。
他的眼神摇曳如同黑暗里的两盏小小的火苗。我伸过手,用力扳住他的脸,踮起脚尖吻了下去。
一道血迹沿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了下来。他捂着被我咬破的嘴唇,突地绽放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来。
那些狂热的吻沿着脖颈一路向下,黑暗里,两个人的身体纠缠如困兽,间或的几声喘息突兀地响起在苍茫夜色里,活像是什么动物的低吼。
说到底,剥了皮去了骨,人也不过是一种野兽。
如果坠入地狱,两个人也不算很孤单吧?指尖划破了他的后背,有什么东西正从那里汩汩地流下来。于是我笑了,眼泪一滴滴地落在手臂上,冰凉刺骨。
第二天。
“都复原了,图还这么毛?”老张瞅着照片,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他们还说能上火星呢,你也信?”我调笑道,心脏却在砰砰作响。
他依旧在对着照片左看右看。
“不可能啊……”他自言自语道。
这么快就发现了?我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此时只要老张开口问一句,哪怕只是一句温柔的话呢,我一定会失掉所有的勇气,抱着他的腿大声哭泣。
他却没有抬头看我,只是一个劲地朝那照片上的人像猛看。
“可能是我看错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疑惑,“可这人,我老觉得在哪里见过。”
“大概犯罪的人都长一个模样吧。”我含糊道,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等我醒来,已经是接近十一点钟了。最近这几天劳心费力,一觉睡下去根本不知道天是如何亮的。赵黎坐在桌前,一副沉思默想的模样。最近他是越来越喜欢沉思了。真是搞不明白,一天到晚哪有那么多事情可想。
他起身拉开窗帘。阳光灿烂明媚,今天是S市一个难得的好天气。“醒啦?”他对我笑道, “今天想去哪里?”
“坐旋转木马。”我想也不想地抬头说道。
他脸上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就像大多数人听到后的第一反应一样。他们会很怀疑地看着你,觉得你是在恶作剧。可是我是真的很想去,太小的时候爸妈忙着做生意没有空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