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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小丫头动了动,抬头,乌黑的眸子望着他,依旧像个孩子似的开口:“为什么?”
他难得的有耐心,揉了揉她的发:“阿初,他配不上你,不值得你喜欢。”
“可我就是喜欢他呀。”小丫头目里黯了黯,似是想了一会儿,然后开口:“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梵谷吗?”
“阿初,你可以喜欢上一个人,但不能真正将人喜欢进心里。”白炘侧目,看了眼不远处的玄穹境门,“至于梵谷,若是在三万年前,你可以把他放在心底。三万年后,我建议你不要。”
“为什么?”这话接得很快,带着十足的疑惑不解和纳闷。
白炘垂眸看她,唇角微牵,勾出分笑来:“因为阿初,你控制不住他。”三万年前,你们起点一样,三万年后,他已经走得太远了,你想要赶上他,会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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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睡得很不舒服,身边有什么东西硌得慌,睡梦中的白初终于忍无可忍睁了眼。往旁边一看,猛地一惊,残留的睡意顷时醒了大半。
御榻大而宽,雪白轻软的褥子上,男子玉冠早卸,如墨的发散开来,铺在枕上,顺滑如缎。斜飞入鬓的眉下,长睫低垂,精致如翎,再往下,是直挺的鼻,浅薄的唇……
白初掐了自己一把,有点疼,不是梦,于是,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一觉醒来,她怎么会躺在她家君上的榻上!
躺在君上的榻上也就算了,她怎么会这么作死的搂着君上的手臂还趴睡在君上身上!她明明记得自己没有梦游这个癖好呀!
白初屏住呼吸,小心的动了动,轻轻的把那作死的爪子从君上手臂上移开。末了,看看那臂上袖子上被拽得沟壑似得褶皱,善了个哉的,万一君上发现她梦游手贱的染指了他,会不会激动起来剁了她?
场面太血腥,过程很暴力,后果很危险,睡意再无,第一反应是要离开这恐怖的地方。
起身,提起裙摆,小心翼翼的迈出一步。然后,提起脚来迈出第二步,第三步——脚下一绊,“砰”的一声响,头砸在了榻沿上。
寝殿里窗户未关,一望过去,外头的天还是黑的,繁星点点,静谧非常。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祸不单行,她刚刚那一摔,整个身子重重地压在了君上双腿上。
“要听睡前故事么?”声音清洵而淡漠,听不出是喜是怒。
“……”白初沮丧着回头看去,装傻充愣,“什么睡前故事?”
睁开着的双眼,锐利冷寂,孤傲的狐帝依旧保持着躺着的姿势,就这么直接审视着她:“从前有个人把我吵醒了,然后,她死了。”
“……”白初飞快从白炘腿上起来,连跑带爬下了榻,“君上,我不是故意的!”
白炘翻了个身,姿态闲雅的侧卧着看她:“故意什么?”
“故意……故、故意上您的榻?”白初浑身一个激灵,全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她在玄穹境外,然后不知道怎么了就扑到君上怀里死抱着他不撒手,再然后,她被君上带回了青丘,死缠烂打的要和他一块睡。沉重的垂目,她没喝酒来着,怎么会突然撒酒疯!
此时时刻,君上睨着她,明显对她这个答案不满意。
下榻时急了些,慌乱之中胡乱套了双鞋,这个时候才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低头一看,她把君上的鞋穿了……
这个时候继续穿着也不是,再脱掉也不是。白初痛苦的低了头,老天,不带这么玩人的呀……
“君上……”低低弱弱的声音,细得连蚊子都发不出来。
白炘看了她一瞬:“在我亲自动手之前,滚出去。”
白初如临大赦,一溜烟的出了殿。
殿外,晚风徐徐,月光洒下,入目可见的是大红绸缎、红灯笼,红红的一片缭人眼。
善了个哉的,她儿子不会真的把那端茶的狐狸给纳了吧?
别逗!
白初随手招来夜间巡视的守卫,指了房檐下的红灯笼,“这怎么回事?”
守卫讶异的望了她一眼:“神君不知?君上昭告三界为您招婿了。”顿了会,抱拳朝她行了个礼,“恭喜神君。”
“……”
☆、章六五 先聘礼后逼供
近来,三界发生了三件匪夷所思的大事。
第一件事,青丘狐帝昭告三界,为帝姬白初招婿。这消息刚被放出不到半盏时间,魔界抬着聘礼直接奔上了青丘,六礼①前头的纳采、问名、纳吉全都省了,直接纳征下了聘,红绸聘礼一送就是二十九天,中无间断,且还有要继续送下去的势头。远远望去,青丘与魔界之间就好似突然架了条红河,红河奔流,源源不断。
第二件事,本该在青丘收聘礼的帝姬,一连在玄穹境百米之外站了数日,什么也不做,就只一动不动的盯着玄穹境门。然后的某一天,青丘的帝姬突然不在玄穹境外站着了,玄穹境门一夜之间被毁了个干净:境门牌匾落在地上,两旁的通天石柱断成了四截,境门的法罩消失无踪,连着门口的守卫也变得痴傻,一眼望去,惨不忍睹。
第三件事,仙界的大殿下华奕突然之间于九霄消失,半点踪迹都无。本着人人都好八卦的原理,这第三件事在头两件事面前便显得微不足道了。毕竟在在宫廷政变与狗血言情之间,人们普遍都喜欢八卦后者,前者枯燥乏味,后者跌宕起伏,于是所有人默默在心里给那位失踪的华奕殿下点了个蜡,然后兴致勃勃谈论起头两件大事来。
“姑奶奶,玄穹境那界门是你毁的?”
阳光明了个媚,原本该是极空旷的庭院,此时被一堆堆聘礼挤得水泄不通。白逸施了个术从聘礼堆中穿过来,一眼就看到青丘的帝姬翘着二郎腿坐在两个大箱子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知道他来,往他这边瞟了一眼:“玄穹界门?我倒是想毁来着,但还没那个胆,也没那个本事把那境门的法罩也一并毁了。”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今天的神君穿了一身的绿,绿衣、绿裙和绿鞋,碧钗、绿坠和翠镯,洋洋洒洒的出现在这在万红堆里。万红丛中一点绿,这点绿恰当好处,风吹过处,衣袂飘起,沁人心脾,赏心悦目。
“除了姑奶奶,这四海八荒还有谁有那魄力去毁玄穹界门?”
白初朝他招手,示意他近些。然后,以手掩唇,清咳了一声:“家丑不可外扬,你自行领悟,憋在心里自个儿乐呵就够了,别说出去,不然咱家就要赔人家一处界门了。”
白逸眨眨眼,顿悟了。
门是自家人毁的,比神君还有魄力去毁界门的,除了狐帝还有谁?白逸面上露出几分诡异的神情来:“乖乖,一不小心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君上会不会杀我灭口?”
白初眯眼笑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乖侄孙子,你若再一口一个姑奶奶的称呼我,用不着劳烦君上动手,本君会亲自把你撵出去。”话语稍顿,再开口时已经换了一副神情,“梵谷,你什么意思?”
此话一落,原本站在帝姬跟前的太孙殿下,眨眼之间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绿衣神君,面容严肃。
紫衣魔尊,眉梢轻扬。
“白初,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语声轻落,如水渐珠玉,悦耳撩人。
绛紫长袍,神泽凛凛,上挑的眉梢斜飞入鬓,梵谷目里含笑,笑谑的话里隐有唏嘘:“你祸名在外,三界之内,谁有那胆子敢上门提亲?”单手在箱子上一撑,利落的坐到了白初身边,“白初,我若不来给你撑场面,难道还让这四海八荒笑话你无人问津么?”
白初皱眉,眸色忽凉。
梵谷什么意思,她知道。身为魔尊的梵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青丘,她并不觉得意外。他送聘礼过来,她也不觉得意外。因为这于她的生活轨迹里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顺利成章到早在她几百岁,没认识梵谷之前,便知道自己以后极有可能嫁给他。
这是一种怎样的极有可能?没得挑,没得选,只能是他。
神族婚配向来讲究。当年君上喜欢上一个凡人,与那凡人相恋、生子,却即便再怎么喜欢,也终究没有没有与那凡人成婚。这里的成婚,不是什么简简单单拜堂了事。神族成婚,祭天地,一祭就是永生永世,除非灰飞烟灭,否则祭石上的名字永不消除。
为神者不是不能与一个凡人成婚,只是凡人,根本不配那个位置。配不上,就承不住。区区一个凡人,若受众仙顶礼膜拜,一拜之间便是五雷轰顶,魂飞魄散。
白初身来神身,是上古神族后裔,更承了青丘储君之位,放眼三界,算得上是出生最尊贵的神女。这样的身份,后天为神的都是高攀,又何况是其它仙魔?
高位者择偶,门当户对是必不可少的。而这世间,生来为神的本来就少。生来是神且身份尊贵,还未有婚约的男神。自白初出生到现在,符合标准的,很不巧,只有梵谷一个。
白初很小的时候就清楚,九州四海,八荒神泽,配得上她的只有梵谷。天上地下,梵谷除了她,没有人配得上。
于是,当她与梵谷交好时,不管是君上还是当年的魔尊,都未阻止过他们来往。这样的宽容,使得她可以自由出入魔界任何一个地方,且不需要通报。而梵谷,可以随时出现在她的内殿里,只要不做什么过分的事,君上不会来参合。
白初有心事时,不会担心梵谷猜不猜得道,梵谷想干些什么时,白初只要开口问,他都会同她说。
因为他们都知道,天地祭石上,两个人名字刻在一起,不过是早晚的事。
喜欢上一个人是一回事,嫁给一个人又是另一回事。两件事,从来都不是等同,这点,白初知道得很清楚。所以,当她喜欢上池夙时,也只是偷偷的那么喜欢,并不曾去搅合池笙与池夙的关系。
同时,知道白初喜欢上池夙的梵谷,乐得在一边看笑话。因为他心里知道,白初和池夙不会有结果。
白初与梵谷之间,提亲、下聘、成婚。就像是命里早就注定好了的,顺着这一条路走,谁都不会感觉到意外。
聘礼堆了满院子,一堆红中,一点紫、一抹绿。原本就是极不协调的三种颜色,挤在一处,极是惹眼。
白初随手打开旁边一口箱子,拿起里头的东西挑挑看看,再放回去。她早知道她有一天会嫁给梵谷,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聘礼下,亲便定。尽管成婚与定亲时间上并不等同,但除非中间横插变数,最终的结果却是差不多的。
变数?不要和神谈变数。谈不起,也输不起。
紫衣俊魅,风姿翩然,白初微微扭头,就撞进了他墨玉般的眼里,他的眼睛深邃透亮,就那么直直盯着她,一瞬不移。
白初怔了怔,错开些目光,出口的话语有些焦躁:“你老盯着我看干什么?”
他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深邃且专注,薄唇微启,从里面出来的话极是肯定,“白初,你在避我。”
“避你?”白初怪异看他一眼,“我就在你面前,哪里避着你了?”
“是呀,所以我才好奇。”细长的凤眸里带着点点笑意,分明是笑,那墨玉般的瞳仁里却半点笑意不含。梵谷倾了倾身子,凑近她:“分明就在我面前,却怎么还要避着我?白初,你在想什么?”
两人本来就隔得近,梵谷这么一动作,两人得的连彼此呼吸都能直接感受得到。
男子如雕如琢的脸庞近在眼前,白初清楚看到他脸上每一寸皮肤的细微。她下意识的往后退,却忘了自己本身就是坐在一口箱子上,根本没有退路。身子往后一仰间,眼前紫影一晃,下一刻,她被梵谷圈在了身下。
箱顶很硬,圆弧形,上面有几颗冰冷的铆钉,头枕上去,很不舒服。梵谷的手就撑在她肩膀两侧,明显,暂时没有想让她起身的意思。
“梵谷,别闹。”他俯身在她上面,肩头垂落的发扫在她脸上,微痒。
这一声轻软,带着几分微恼,却因为尾音微颤,听起来,有几分撒娇的味儿。
梵谷扬眉,极好心的替她拨开了撩到面上的发,然后,捏了其中一缕到她耳侧,在她鬓角轻轻一划——
一阵酥痒,自耳侧激起,瞬间通过血液皮肤传透全身,白初拧着眉头:“梵谷你——”
话才说出一半,便戛然无音。梵谷居高临下看她,眼尾上扬,一双剑眉斜飞放肆:“现在是我在逼供你,只能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逼供?
这个词让白初直想破口大骂,却因为被梵谷施了禁音术,除了瞪着眼睛看他,她什么都不能做。
梵谷很满意他造成的效果,双目眯了眯,而后开口:“为什么避着我?”
避着……这算哪门子的问题?
禁音一解,“梵谷,你吃饱了撑着没事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