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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儿手指屈起,轻轻弹了一下。
一点流星似的速光从他指尖飞出来,停留在了半空,散发出青蒙蒙的光亮。
秋秋低下头去。
她脚边也亮起了青色的微光。
看起来平整的地面原来是有痕迹的,蜿蜒游动的光亮就象泼了一地的水银,漫漫流淌,就象是无数银的小鱼在黑色的池水中游动。
然后这些断断续续的银丝一点点的连贯接续了起来。
巨大的,青银色的阵图在眼前完整铺展开来,有如浩翰星河,一瞬流光。
秋秋一时间发不出声音,甚至无法呼吸。
很美,
很壮丽……
可是她这时想到的是,跳入阵中的郭慈生的身影。
眼前的一切越美丽,她心里就越难受。
这是多少人的生命铺就出来的封印啊。
正文 158 探究
眼前巨大的封印让每个看到的人都失去了想法。
先辈之中有多少英杰啊,这个封印,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们是连想象也想象不出的。这一点都不象是人力所能完成的,就象一件浑然天成的奇迹。
有那么一瞬间,秋秋觉得天地好象倒转了过来,头顶黑沉的穹顶才应该是大地,而她现在站立的地方是天空,脚下无边无际延伸出去的,是星流月转光华璨灿的夜幕。
她忍不住握紧了拾儿的手。
这就是郭慈生用生命完成的封印。
那是第七峰曾经的掌峰,而自己现在也做了掌峰。
可是对着先辈留下的遗迹,她只觉得自惭形愧。
与先辈相比,她没有这样的见识,这样的能力……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份舍弃自身的勇气。
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如秋秋这样修真时日短的,只觉得震撼,而对阵法颇有心得的几位前辈,第一眼的震撼过去之后,马上想琢磨这封印的奥妙之处。人人都知道,这封印其实是一个巨大的阵法,不,不是一个,而是由无数阵法套叠在一起,相辅相承,最终形成了这个封印。
都用了什么阵法呢?可以封闭禁锢的阵法人人都能说上几个来,但是要从这个封印中看出究竟是多少阵法套嵌在了一起,那真是茫然摸不着头绪。刚刚觉得看出了一条线索,可是再顺着看上去。眼前顿时出现了密如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分岔,这种感觉不亚于正他满怀希望的夺路狂奔时,脚下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让人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第一个身子打晃瘫倒在地的人给其他人都提了醒,不由自主沉溺于阵法的人赶紧抽身后退,收束心神,不敢再妄想去探明阵法的根底。
被人从地下扶起,恢复意识的那个人更是心惊。
这阵法有多大?简直象一座城一样!这才刚揪出了不过寸许长的头绪线索就被反噬。怎么可能查得清楚阵法的奥秘?
但是这同时也让很多人心中浮现出同样的疑问。
这样的阵法,怎么可能有破绽?能有魔物突破这封印再次进犯人世吗?
不可能办到的吧。
阵法散发出的光芒是银青色的,冷融融的闪烁着。
秋秋蹲了下来,有些好奇的伸出手指想触碰一下这些曲折蜿蜒的银色的线。
身边有人说了句:“可别乱碰。”
那声音里透着点崇敬和庄重。
即使进来之前各人都怀抱不同心思,但是现在想的却都是怎么保护眼前这一切。
秋秋转头看了他一眼。
她不认识这人,不是九峰的人。
不会有事的。这阵法可不会碰都不能碰。不然怎么经得起这几百年的风雨变迁。
她的手指还是触了上去。
冷冷的,象是摸到了一块冰。
她没有真的触到银色的阵法线条。
秋秋发现,阵法大约不是象他们看到的离得这样近,就在脚下,那些银光就象被他们踩着。
不是这样的。
阵法在离他们很深很远的地底。
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是阵法透出来的表象。
有人犹豫不决的问:“这么大。根本没头绪,从哪儿能看出阵法的残缺破绽?”
而且这活计多么危险啊。倘若阵法真的是已经残缺的。他们察看的时候又有魔气散逸出来,一下子魔气入心,想死都死不了,就怕变成被魔物控制的行尸走肉。
修真的人最怕什么?对他们来说,肉身已经成为他们在这世上的一具容器,容纳着他们生存在这世上,但是如果修为到了极高深的地步。有人甚至能重塑肉身。
可是一旦灵识泯灭,那就万事皆休。跟凡人说得魂飞魄散挫骨扬灰一样可怕。
那是形神俱灭,彻底从这世上被抹去了存在的印记。
这对每一个修真以期长生长寿甚至超脱凡尘悟道飞升的人来说,都是最可怕的事情。
可是有第一个走出去的人,其他人陆陆续续的也跟着迈出步子。
许多事情,人们事前总是十分惶恐,缺乏勇气。但是真的迈出第一步之后,却发现顾虑太多并没有用处。
有时候不用想得那样多,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去做的。
玉霞真人就是先迈出步子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
在场的这些人,真的和魔物正面遭遇过的,只有她和秋秋师徒两人。而且和秋秋的经历还不相同,玉霞真人死里逃生,过后再想起当时的惊险,她在心惊之余,却只觉得平静坦然。
魔物不会因为你害怕就不找上你。相反,这种时候越害怕,越想逃命,生机反而越渺茫。她当时是怎么想的?
怕死也没用,反而把顾虑全下,生死也置之度外,倒有可能绝处逢生。
她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现在这条命都是捡来的。
她深信她不会白白捡回这条命来,必定是要有用处的。
虽然她没怎么钻研过阵法,可是她能感应到魔气。
相信这里没有人比她对这个更敏锐了。
拾儿站在那儿没动,秋秋也站在他的身旁没动。
他从刚才起就一直一言不发,目光看起来是盯着阵法,但是秋秋太熟悉他,能看得出来他的目光根本没有焦点,他的思绪一定沉浸在一个别人触摸不到的世界中。
秋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她愿意陪着他。
更何况,秋秋自己也有事情要琢磨。
这里就是连通魔域和人间的通道吗?这片巨大的象座城市一样的封印之下,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条路,封印的那边是什么样子?魔物生存的魔域是什么样子?
为什么只把这儿封印起来,而不彻底毁了这个通路呢?是无法毁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书上没有讲过这些,她只能自己去找答案。
不毁掉这条通路,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需要的条件达不到,能力不济或是材料不济。另一个可能……也许通路毁掉,有更可怕的后果?
难道没有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吗?再牢固的封印也有失效的一天,到时候又是一场浩劫。这样周而复始,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什么时候才能让人间免于这样的苦楚灾劫呢?
正文 159 好处
几个时辰都过去了,阵法才刚摸索出一点儿头绪来。
要看出阵法是不是将要支撑不住,破绽在哪里,短时间内是看不出来的。
秋秋抱着头思索,她在第七峰没怎么待,郭掌峰的那个殿阁她也只是进去看了看感慨了一下,根本没来及细看她留下的那些典籍。
不是她不想,而是时间真的不够。事情太多了一桩连着一桩的——现在她后悔了。当时就算没有时间看,找找有没有阵图、笔记留下也成啊。
说到底她还是太年轻,想事情不周全。
要是别的地方的藏书吧,还可以传信回去让人给送来。偏偏第七峰的书吧……别人完全帮不上忙,有心无力啊。他们连第七峰在哪儿都找不着,怎么可能给她送书来啊。
秋秋揉着额角苦恼了。
现在回去现查书,不说一来一回的耽误多少天,那些书要一一翻遍也实在是件浩大工程,偏偏别人还帮不了她,就连拾儿也不能,他就是峰主,可他不是万能的啊。
秋秋低头低得脖子发酸,她抬起头来。
再找不着什么线索,他们也不能总在这儿耽误。这里看起一片平静,象是没什么异动。
他们不能在这儿耽误太久,还有修缘山的事情。不过肯定会留下人在此地看守警讯,适当的安保措施也要有一些。
秋秋轻声问:“这里一直就这么闲置着,没人看守吗?”
拾儿替她掠了一下耳边一绺散的头发:“刚修起塔的时候,是有人守塔的。”
后面嘛,拾儿不说,秋秋也能想到了。肯定是年深日久,后人根本不重视这事儿,这种不详之地。守了也没好处,不守也没什么区别,当然就渐渐没人来了。
当年修这塔的人可能是想纪念死去的英灵,也可能是想要保护封印。不然风吹日晒雨淋的剥蚀,阵法很有可能毁损的更快。
秋秋忽然问:“这通道……一开始是怎么出现的?”
上一次魔物们是怎么出现并为祸人间的?也是通过这个通道吗?那么之前这里也存在过封印吗?
“是一次地动。”拾儿简直象是一部活百科全书,或者一个万能搜索引擎,简直无所不知:“那一次地动非常剧烈,甚至有人说这里开始朝外喷火。可是很快就从这附近开始乱了起来,人们才发现从地底喷出的并不是火。”
原来是这样。
众人修为高低不一,聚精会神的这么长时间。也着实有些撑不住。有些对阵法完全外行的,就站在一边零零散散说起闲话来。
一开始是说些对这封印之地的传闻,又说起最近流传的消息。修缘山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秘密。这几日已经有人得着消息了。众人将信将疑,既感叹修缘山这么倒霉,又担心下一个轮到自家,顺便还有些阴暗的庆幸倒霉的不是自家。
就算唇亡齿寒同仇敌忾的大道理都懂,可是这种眼见人起高楼。眼见人楼塌了,谁都会庆幸塌的不是自家。
一个年轻的弟子左右看一眼,小声说:“你看见了没,那边那个你认识不认识?”
旁边年长些的看了一眼:“怎么了?哪个啊?”
顺着他说的方向一看,三四个姑娘凑一起呢。
“那个穿鹅黄的,你看。看见没?”
“看见了。”
“那个是谁啊,你认得不?”
旁边的人看他一眼:“怎么,看上了?”
那年轻弟子眼里有掩不住的热切:“我看她……嗯。比其他几个,有风情。再说了,双修也是修炼,也不不耽误正道不是。”
“你还是另寻一个吧。”他师兄说他:“再说,紫玉阁的女人看着随便。可便宜不是想占就占的,没给足好处她们绝不会真让你沾上。你太年轻。能给出她们什么好处?”
年轻的弟子不太服气:“不带这样说的,我也是一表人材,资质也不错,师父们都夸我有前途……”
“她们又不是师父师叔。”他师兄也压低声音笑着说:“你觉得自己年轻长得俊人家就能看上你?你要是俊成人家九峰那个峰主的地步,我估摸着她们不要好处也愿意跟你好。”
这倒是真的。
大家没出过远门,自己宗门里头师兄弟暗里比较比较,都觉得自己生得很俊。可是出了门跟人一比才知道,自己真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个年轻弟子有点不服气,瞅瞅不远处九峰那个峰主,他正半蹲在那儿,垂着头看地下的阵法。青色的长袍腰身紧束,黑色头发被束于头顶,绾着一根式样古雅的白玉长簪,脖颈低垂如同水边静默的天鹅。
他师兄半天没听见他说话,转头一看,师弟的脸居然都红了,面带局促。
“你小子胡想什么呢。”他就当师弟还琢磨紫玉阁的女人呢,没想到师弟跟炸了毛一样跳了起来,慌张张地说:“我,我没想什么。”然后就象被火星燎了尾巴一样朝一边走了。
说是走,看起来更象落荒而逃。
他师兄笑着摇摇头:“臭小子。”
肯定琢磨什么不正经的事儿呢。
师弟脸皮薄,怕臊,难怪的。年轻人,都打那个时候经历过来,虽然修行的人清心寡欲,但是谁心里没有偷偷的思慕、怀春过?
师弟要真有这个念头,还是应该正经在宗门里找个同门的师妹,认认真真的,结个道侣,这才有益处。和紫玉阁这些女人搅和在一起可不是什么正经事。
不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