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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长,师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兰君面色有些苍白,她轻咬着下唇,问道。
陈滢牵过兰君的手,轻抚道:“小张,有些事情,怕是一时半会也说不好,等改日罢,时机合适了,我们再同你仔细说一说。”
“师母,这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么?邵潭秋他早就在赣城的精神病医院里头了!他已经疯了!疯了!难道你们就是这样欺骗他的爱人么?”江秀秀一股脑的就将心底的怨气一下给发泄了出来。
“啪”的一声,几乎没有人想到,平日里老实的赵爱国,直接甩了江秀秀一个巴掌。
江秀秀一下就狠瞪了赵爱国一眼:“你什么意思!啊?赵爱国,你出息了你!”
赵爱国早已经气的面色涨红了起来:“江秀秀同志!请你注意你的措辞!邵主任那天,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们,又怎么会被滚石砸到!又怎么会伤到脑袋!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么?!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江秀秀一下被赵爱国噎的说不出话来:“你!”
李健吾不知道从哪里迅速赶了过来,眼见着江秀秀吃了一巴掌,拎起赵爱国的领子就是一顿揍:“竟然敢打女同志!你真当是反革命了!”
不由分说的,两个人就扭打作了一团,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简直打的难解难分。王柏春与陈滢忙着劝架,一人拉一个,还被连带着摔了一跤,这现场简直可谓乱透了。
兰君愣愣地站在一边,心下不断地想着他们方才的对话,精神病院石头她渐渐有些晕眩起来,她的潭秋慢慢的,眼前闹哄哄的景象跟着出了一圈一圈的叠影。
“小张!”在陈滢的一片惊呼声中,兰君一下就昏厥了过去。
几日后的午后,兰君在陈滢的陪伴下,来到了赣城的精神病医院探访。天空原本还是湛蓝一片,就在兰君下车的那会,一下就下起了雨来,且雨势很大。
兰君有些气虚,进了楼里,一路都是扶着栏杆走的,那露天的小楼梯,好似特别的长,总也走不到尽头。潮湿的水泥台阶已经被晕染成了土黄色,上头粘着一两片法国梧桐的落叶。
她们到了四楼,那是一间在转弯处的病房,兰君伸出了手,却没有勇气按下电铃。一阵狂风吹过,那屋内紫红色的窗帘被风吹出了窗外,好似在向兰君招着手。
密密麻麻的雨点,顺着窗户扫射进了屋内,兰君几乎都可以听见雨点沙沙打在桌子上的声响,就跟撒豆子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兰君一下生了怯意,转过身就想下楼去了,如果不是陈滢拉着她,恐怕她早就从楼梯口跌落下去了。
“小张”陈滢担忧地问了一声:“如果你觉得身体不舒服,那咱们改日再来探访也是可以的。”
兰君暗暗抠紧了手心,整个人禁不住地哆嗦着,好不容易,她才回过身道:“师母,我这样是不是特别懦弱我”
陈滢轻揽住兰君道:“小邵当时其实真的伤的很重,我们一度都以为他没的救了,就连医生都说,该准备后事了。可是他就是硬拼着一口气,活下来了。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着你的名字呢如果他看见你现在的样子,若是心里明白的话,怕是也要很难过呢。”
兰君直起了身来,抹了抹眼角:“师母,我们进去罢。”
陈滢道:“如果你还没准备好,咱们不急在一时。”
“不我们走吧,我已经错过这么多可以见到他的日子了,不能再多浪费一天时间了。”兰君边说,边推开了那扇门。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书桌,窗帘被风吹得里外飘扬着,桌面早已经被打湿了大半。邵潭秋就呆呆地坐在床沿边上,望着窗口的地方发呆。
邵潭秋整个人看起来头发蓬乱,胡子也是拉碴的,搭拉着眼皮,恹恹地,一点表情也没有。旁人见了,怕是很难想象,这曾经是一位多么意气风发的工程师。他似乎听雨听的很认真,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了房间来。
兰君慢慢上前,在潭秋跟前蹲了下来,然后握住他的手,含泪笑道:“潭秋,我来了。”
潭秋的眼睛依旧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窗外,只不过睫毛略略抖动了一下,这泪一下也就滚了下来,直落到了兰君手背上。这热泪触手,叫兰君心下生疼,仿若整个人都被撕裂开来了。
“兰君”邵潭秋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句,嘴边的口水也跟着溢了出来。
兰君整个人俯在潭秋身上,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几年后,西北荒漠的实验室里头,谦君靠在椅背上,略略仰起头来,他拿了毛巾拭去脸上的汗珠醒了醒神。他的目光瞥见一旁案上有一封来信,字迹很是熟悉,于是他便展开了信,静静地默读了起来。
那封信上写着:
大哥敬启:
经过四个昼夜的舟车劳顿,终于与月底前抵达了瑞士,重新回到了薇薇镇上的家中。到家里的时候,母亲在擦拭着父亲的灵位和台面,从前家里的那番热闹景象,怕是再也不能重现了。
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们俩都在外念书,依恋膝下的时间总是很少。如今,虽然我想多陪伴一些时日,可是他已经溘然长眠于地下了。我唤他父亲,他不能应我。我哭,他也不能感知到了。大哥,我知道,你此刻一定与我一样哀痛
说起来,我也是不孝女,父亲离世快一年了,才抽得出时间回瑞士一趟。母亲说,不要焚烧纸钱,也不要做什么羹饭了,父亲一贯主张勤俭,也说要环保,因而这些传统的礼节想来都不是他愿看到的了。
但是我同母亲一道在湖边采撷了不少带露的鲜花,然后编成一个大花环,挂到父亲的墓碑上。那姹紫嫣红的模样,实在是无心欣赏,春山空影,手扶着墓碑,我只觉得心下哀恸得已经不知道自己竟然还存活于世。
可是我不敢大哭,生怕母亲看了更是伤心。她总是一个隐忍的人,想来即便是哭,也总是在夜里我看不见的地方。父亲的养育之恩,此生怕是永难报答了,大哥你说,我们是不是到底还是亏欠了父亲太多的?
那时候,我在黄河的渡桥上赶修,但是心里一直觉得有些惶惶不可终日,直到收到电报,才知道原来是父亲辞世了。母亲说,父亲收到我与潭秋的大红结婚照,很是高兴,病象也有转圜的样子,甚至医生都说还有痊愈的希望。
哪里知道,还没等到我归家,父亲的噩音就传来了,我简直是追悔莫及!我们受的教育,注定我们不是迷信的人,可是我竟然有种想法,是不是冥冥之中,就注定了我们与父亲是不可能再见了的?‘家与国,忠与孝,不可两全’这话我终于深深地明白了。
这些日子,我几乎没法睡觉,即便浅睡了,也总是会梦到从前暑假的时候,父亲在院子里唤我们过去吃糖水,然后与母亲一道聊着闲话,说着家常的日子。父亲但凡看见我们,脸上就会洋溢出笑脸来。而那碗父亲手上递出来的糖水,我们再也喝不到了。
父亲离世前,有几天精神还算好,还同母亲说,我们若是往后不能时常回家来探视,也请母亲不要责怪什么,到底是为了国家他说他很欣慰,儿子是科学家,女儿是工程师,都在为着建设新中国在出着自己的心力,我们是他一生的骄傲所在。
可是大哥,我们心里又何尝不知道,父亲其实也是念着我们的,他的心下又何尝没有寻常父母的那些感情。只不过,从前他经历的苦难太多,反倒更知晓如何收敛他的心境。
我不知道,你与父母在加州告别的时候,父亲是什么样的表情。当我离开瑞士的那一日,却是看到父亲的眼角有泪花,你知道的,他从来不轻易在人前落泪的,我想他一定是心里明白,我这一去,或许很久都不会再回来了。
大哥,我们现在是没有父亲的人了,回想过去我们承欢膝下的情形,再望着瑞士的蓝天白天,更是分外怀念过去的日子,我简直恨不得趴在草坪上再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可是我要顾念母亲,也要顾念潭秋,决计不可以懦弱下来。
听母亲又说,父亲在离世前,总是不舍得花钱,他是这样的富有同情心,他说要把钱省下来,给那些出国的学生设立一个奖学金,要帮助他们在国外完成学业。他的钱来的并不太容易,几乎都是从药钱、衣食里头一点点要母亲帮忙省下来的。
母亲听了他的遗愿,在日内瓦的学校设立了一个奖学金,不过她再三的要求,不要提及父亲的名字,因为她知晓,父亲宁可不为人所知,只愿这些钱能够真正用在需要它的人身上。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琐碎,可是我在写信的时候,却是深深的为之感动,父亲到底是经历过战火,从枪口舔血活下来的人,他的理念,他的信仰,都是我们一生的楷模。
普通的长辈,暮年也不过就是想要享受一些清闲的福气。我们的父母,有儿有女,但是却是一点也没享受到我们的反哺,如今我又快回国来了,母亲又要孤孤单单一人,我也实在是放心不下。
我同母亲说,邀她来国内,同我与潭秋一道生活。潭秋这些日子,神智已经恢复了许多,甚至能够与我讨论一些工程上的难题了,这一次黄河渡桥的修复,也多是亏了他的提点。
只是母亲婉拒了我的邀请,她说,她还是在阿尔卑斯的山脚下,陪着父亲的灵魂,在这里走到生命的终结点,她不想留下父亲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长眠于地下。
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是止不住的惆怅
好了,我总是说些似有似无的话,怕是要影响你的心情了,希冀你还是认真做你的科研工作,不要耽误了你的进度。
另外,母亲收到了你寄过去的相片,听闻云珠嫂子生了一个女孩,母亲特别的高兴,她说孩子眉眼像你,满是英气,看起来将来也一定是个有出息的孩子。真是恭喜你与嫂子了,我也由衷的为你们感到高兴。
你前次来信问我,我与潭秋的婚礼何时补办。我想,可能就不办了吧。所里的任务繁重,实在是忙的脱不开身。等这次回了国内,我就得赶赴天山去了,那里听说风景很美,同时也是新的一项挑战,希望我们的任务能够顺利完成。
最后,大哥,我知晓你的脾气,心下此刻一定也是痛楚万分的。可是这痛楚,也不过就是在你眉梢上多添一丝愁痕。母亲要我特意转告你,好好过着自己的日子,不要轻易尝试这人生的苦悲。
大哥,我心下其实还有许多的话想同你说,但是我想,话是永远说不完的,不如就此搁笔了。我想进天山以后,我也是许多时日不好通讯了的,也请你不要挂念。我们过得好,才是让父亲在天之灵,让母亲觉得安慰的事情。
预祝你一切顺利。
你的妹妹: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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