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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云伸出手来,如往常那样揉着裴鸿的脑袋笑道:“你这小子,好好的,怎么还学女孩子哭鼻子了。你可是咱们裴家唯一的男丁,可不许这样啊。家中自还有我照顾着,你且宽心去吧。但只有一条,时时刻刻莫要忘了你的初心为何”
“姐姐,若是我这一去”裴鸿望着黑云压城的窗外,心下不禁一紧。
静云轻轻拧了把裴鸿的鼻尖,心下也涌上一股酸意,面上仍旧笑说:“鸿弟,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可是,咱们裴家的男人,都是血性男儿!若是真有一日,你上了战场,断不可辱没了舅舅的名声!”
只听着“噗通”一声,裴鸿跪地道:“姐姐,方才我已经在楼下跪过姆妈了,如今也请受我一拜吧。”
裴鸿边说,边磕了个头:“姐姐珍重家里就拜托给你了。”
静云别过脸去,也不看他,只是低声道:“快走吧,别让表哥的人等久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姐姐就不送你出上海了,你自己要争气。”
裴鸿躬身一揖,转身便要下楼去。
“鸿弟!”静云终究忍不住,喊了一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着转。
裴鸿回身望着静云,想起童年与姐姐,母亲三人相依为命,种种酸甜苦辣涌上心头,一时百感交集道:“姐姐,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第71章 解不开因果(一)()
张公馆,灯火通明,有一桌的女子在那里打麻雀牌,洗牌的时候一只只钻戒光芒四射。只见着里头围坐着上官月娟、知画、苏瑛等人,如意临时出去一会,婉瑜暂替了她的位置顶着。
苏瑛今儿个穿了一袭火红底子飘满了海棠的闪光缎子旗袍。那些海棠花全有巴掌大,红得像一球球火焰一般轰炸着牌桌。她的左边耳际插着一枚碎钻镶成的红蜘蛛,蜘蛛的四对足紧紧蟠在发鬓边上,妖媚无限。
“六太太,你这只钻戒可是几克拉的?三克拉有伐?前几天哟,我在外头见小姊妹,她的那只有五克拉的,光头还不及你这只好呢。”苏瑛边说,边打了一只牌。
“诶呀,苏小姐,我的牌搭子都被你拆坏啦。”上官月娟嗔嗲着说了一句,嘴角上挑道:“可不是嘛,我们老爷也是怪了,说那什么玉器老沉了些,还是这钻戒与我最相称,因而有些什么好货,总不忘了给我带一只来。”
上官月娟才打出一只牌来,就见着着婉瑜笑着将牌吃了进来,将牌面一并推倒道:“胡了!”
苏瑛挑眉道:“婉瑜妹妹手气真好,才上桌几刻钟的功夫呢,竟然就替四太太掰回了一局。”
知画耸肩说道:“输呀,输得精光才好呢!反正屋里头有民伟垫资,我不输,也有旁人替我输的嘛!”
书言正从司令部回来,原是想到大厅别间歇息片刻,没想着看她们打牌的正热闹,回头就要走。偏偏事有凑巧,转头就碰到了端着一盘子水果来的如意。
如意盈盈笑道:“哟!书言,几时回来的?”
“刚回来的,才到大厅呢,就碰着如姨你了。”书言一面说,一面正欲往楼上去。
如意笑着点住书言袖子道:“书言,莫走,我这输的不成样子了。”
书言微微笑道:“喏,我瞧那儿不是有人替你坐着打嘛,我去了也是碍事。”
如意道:“我不过是方才嘴馋,出来吃了一碗鸡丝面,托婉瑜替我打几盘。现在你来了,当然要你替我打了。”
如意边说,边把身子往楼道口一堵,转到书言跟前说道:“今儿个,你可非打不可了,咱们可就差个散财少爷呢。”
书言见不好推脱,只得笑道:“这个嘛,打是可以打几圈,只是我还有事情要去父亲那里禀报,只多打两盘,多了我可就不管。”
如意眼珠一转,对书言点头道:“可不是,只要你去,多少盘不成问题那。”
待得如意引着书言到了别间,书言抬眼一看,原来是家里两位姨娘约着婉妹、知画,在与苏瑛打牌,这一下子,他便明白了如意的用意所在。她们见了书言,都笑着起身点了一个头。
苏瑛倒是没有在看他,只是装着认真的模样在看牌,她鬓边的碎钻红蜘蛛,颤抖不定,一看便知晓,她一颗芳心早就乱了,不过是在那里故作姿态。在座的人,都知晓苏瑛在追求书言,因而大家只是暧昧笑笑,也不说穿。
第72章 解不开因果(二)()
知画心里明白的很,便对婉瑜使了一个眼色:“婉妹,你这把赢的太快了,风头都被你抢光了,这可不成,我另找一个人来才好。”
婉瑜讪讪笑着起身,说道:“大哥,你来过两把吧,但凡是我坐在这儿,三姐可就不痛快了,怕是我抢了她的风水。”
上官月娟打趣道:“诶哟!这可使不得。若是书言坐了你的位置,苏小姐坐又坐下头,可难保他们俩不串通一气,我们若是被吃死了,可找谁论理去?”
听罢,苏瑛眼珠子一转,牵起如意手道:“四太太自己上场也是可以的,为何总要假借他人之手呢?”
如意笑道:“月娟妹妹不过开个玩笑,你又何必当真,左不过就是玩一圈牌,谁在,谁不在,可不都一样嘛。”
苏瑛眼睛望着桌上的牌,故意不正眼瞧书言,只说道:“四太太喊我来玩麻雀牌,自个的位置却老要替人,这可就难为人了。至于究竟你搬了什么救兵来,我又哪里管得着。”
苏瑛这话,明显带着气,诸人心下都亮堂着,想着多半是在和书言置气。如意便一把将书言按上了桌:“牌洗好了,咱们呀,先来个一圈,再来论理成不成?”
牌桌上,你碰,我和,几个回合下来,乍一看,这苏瑛赢了一轮,书言也赢了一轮,两人倒是正好扯平了。如意等人又撮合着两人一道说了会闲话,婉瑜听了半日,不禁耸肩道:“好了,玩了这么几把了,敢情是苏姐姐同大哥混成一伙合着吃牌了。”
知画笑道:“这可不叫什么混成一伙,说的就是‘默契’两字呢。”
苏瑛一听,又垂下脸去,耳根有些发红起来。此时听着楼道旁的座机铃声响起,不一时,就听着陈妈喊道:“大少爷,您的电话。”
书言想着,这电话来的正是时候,恰是有了理头脱身,只作了一揖,便信步往外处而去:“喂,你好,张书言。”
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喘息声,那人顿了顿,方才缓缓开口道:“书言是我,金润之。”
其实方才电话的那一刻,张书言便已经知晓是金总理打来的电话了,只是仍假装诧异道:“哦,竟是劳烦金伯伯,还亲自挂电话到公馆来。最近太忙了,都忘了今日原本与您在司令部还有一次会面的,这倒是我的不是了,还请见谅。”
“无碍的只是请问,她们现下究竟住在哪儿?我想先行亲自去探视一番。这几日在别馆住着,心里头总是膈应的慌,若是不去瞧瞧,怕是总也睡不踏实。”金润之难得这样放低了姿态说着。
“我会派我的副官过来,他会开车送您过去的。”书言平声说道。
。
二楼书房,张世宗放下了手中的话筒,喝了一口手中的白兰地,嘴角现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大厅的电话线,直连着二楼书房,因而方才金润之所说的,自然也入了张世宗的耳。
金润之如今以养病之名,避居上海,事情一步步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张世宗自然很是满意,纵使这江年如今北伐,势力再横,只怕也是棋差一招。将来这大势,还是得往着他们奉系倒戈。
第73章 解不开因果(三)()
裴家弄堂外的梧桐树上,许多苍黑遒劲的枝干,经着梅雨漂打,原是嶙嶙峋峋的模样,如今渐出了梅雨季,蓊郁的绿叶也开始茂盛。汽车停在弄堂口,金润之拍了拍身上的浅灰薄呢裤,方才鼓起气来下了车。
今日他特意穿了一身深色的西装,鬓脚虽是已经花白了,唇上两撇胡髭,却特意在来之前修得齐齐整整的。他望着前头的弄堂,一眼好似看不到头,再往前几步,他便可以见到裴尚贤了。
阔别了十八年之久,也不知晓自个是不是老的已经使得人认不出来了,他心下不禁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亦有莫名的期待。
方才经过花店的时候,他挑选了向日葵,而且一应都是拳头大小,圆滚滚的雏葵。年纪大了,他的记性并不是那样好。可是总还记得那一日,初见裴尚贤的时候,她手中就是捧着一束向日葵。
在北平的时候,街头巷尾也有叫卖鲜花的人,他每每听到,总忍不住回过头去瞧一瞧。即便他知晓,那里不会再有一个蓝衣黑裙的女子在眺望着他,可是心下总是禁不住的留着一份念想。
“请问哪位?这就来开门。”裴尚贤将耳鬓的碎发挂到耳后,笑意盎然地开了门,待得见到来者模样,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住了。
“润之,我别无所求,但请你不论在何处,不要忘了我。”当年的话,尤言在耳。这些年,无论生活如何困顿、琐碎,裴尚贤却总也难以忘却那些话,那些人。就好像在脑里烙了一块疤似的,磨也磨不掉,可是也不敢看,不敢想。
“请进吧。”裴尚贤转过身去,未开灯的客厅,好似能将这些情绪隐藏起来,使得她不会显露一丝别样的情绪。
金润之进了屋,坐在旧沙发上,望着沏茶的裴尚贤背影,她的头发并没有变白,只是略略有了几撮银灰色的发丝,从前披着的长发,现下倒是盘成了一个发髻。
人倒是与往常一样,清清瘦瘦的,看着就不太长肉。一套宽松的沉红衣裤,原是很老气的款式,裴尚贤穿了,倒是不会叫人去计较年岁了。
“老了,是么?”裴尚贤发觉金润之在打量着她,一边斟了一杯茶,一边递过去说道。
金润之笑笑:“哪里的话,我倒是觉得你没了当年的青涩模样,如今瞧着,是更有韵味了。当然,我这样说是冒犯了,还请你勿要见怪。”
裴尚贤自然地接过金润之的西装外套,挂在一旁的衣架上:“我也不晓得你这些年的口味如何,茶泡的特别浓,你若是觉得喝不惯,我再去泡。”
“太浓的茶,也不敢喝了,这些年身子不如以前硬朗了,太浓了,怕是睡不着。”金润之抬头笑道。
“你要在茶里加点蜂蜜么?”裴尚贤问道。
金润之摇了摇头:“尚贤,你坐下吧,咱们好好聊一聊,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裴尚贤微微笑了笑,缓缓低下头去,含了一口茶水,浓的发苦:“你要听什么?我倒是一下,不知道从何处说起了。”
第74章 解不开因果(四)()
金润之笑笑:“若是不知如何说,那便我来说说吧。我后来在北平成了家,有过一位太太,不过前几年去世了。她与你一样,是个画山水画的人,只是没有你画的意境好。”
“既是怕睡不好,那便喝杯牛奶吧,总是安神助眠的。”裴尚贤边说,边递过一杯牛奶:“我不过是半路出家,先前在学校胡乱画画罢了,又哪里提的上一句好呢。”
金润之捂着玻璃杯子,望着不远处靠墙放着的旧画架,不禁皱眉道:“她画画,手重的很。画架也常坏,不过多半都是被她自己气急了,摔坏的。”
金润之见她不吭声,便问道:“你呢,尚贤,你先生又是什么样的人?”
裴尚贤侧过脸去,起身将他带来的向日葵插入花瓶中,轻声说道:“我并没有成婚过。”她边说,边将屋内的灯打开。
在朦胧柔和的暗金色灯光下,金润之突然怵目到裴尚贤那双手,手背手指,隐隐透着殷红的斑痕。裴尚贤自然也知晓,他的目光停留在哪儿,只是淡声说道:“不过是冬天发的脓疮,天气热起来,也便好了。”
“尚贤!”金润之伸出手去,一时又缩了回来。裴尚贤从前那双手,十指修长,在画板上飞跃着,婀娜中又带着刚劲,手一按下去,就是一笔风景。从前他即便握住她的手,也是轻轻的,生怕亵渎了她画画的手。他对裴尚贤,还多着一份倾慕在里间。
裴尚贤抬起头来,平声说道:“你的牛奶凉了,我再拿去温一下吧。”
“不打紧的。”金润之止住了她的手:“尚贤,我在华懋饭店顶楼花园订了一个座,我请你吃顿晚饭好不好?它家新换了一个法国厨子,菜还不错,地方也优雅,咱们好好谈一谈罢,难得见一面的。”
“不了,一会静云就该回来了,我该准备晚饭了。“裴尚贤说道。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金润之当然知晓她的意思,只得转身拿起衣架上的西装,一面扣上:“那我下次再来拜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