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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月圆(二)()
张家早已是张灯结彩,大红的喜色四壁乱飞,到处是喜烛,到处是灯笼。大厅里那对四五尺高的龙风花烛火焰高冒,把硕大的“囍”字映得金光闪闪。
钟已经敲过十二点了,正是吉时的时候。张家派出的汽车与人马,已经随着俄国乐师一道朝裴家而来。
裴家的一切排场,都是裴尚贤预备好的,四个女傧相,原是要由裴家这边出的。可是因着裴家人丁单薄,静云同学之中,又只觉得芷溪一人尚好。后来便与张家商量,傧相四人改成两人。
婉瑜恰是恢复了精神,又是未婚,上头的几位又想着冲个好彩头,因而这人选也非她莫属。在张家来人之前,裴家这厢早已准备妥当,静云先在家中小宴,与同学、邻里,算是都打过照会了。
今日正式的婚礼,虽说是新式婚礼,可是静云却没有穿婚纱,只是按着张家的老规矩,穿了一套凤冠霞帔。
这凤冠是大有来头,乃是当年明朝崇祯皇帝的皇后御用之物。上头装饰有点翠的龙九,又有金凤四条展翅。中间是一条大龙衔珠,装饰着翠盖,下头垂着精致珠结,围绕着点点珠滴。又有珠翠云四十片,大珠花、小珠花等相映其间。
这虹裳霞帔自是不必多说,全都以金线绣制而成。袖边乃是彩织云龙的纹样,衣身则是饰以翟纹,腰间又有轮状小花交错点缀。这一身穿在静云身上,倒是十分的端庄,似牡丹露垂一般。面颊上丝丝红晕,恰又添了一份杏花烟雨的柔情了。
静云就静坐着,想着心事。裴尚贤原是在厅里打点,见到女儿一身盛装,心中顿感不舍,禁不住一阵酸,淌下泪来。静云瞧母亲哭了,也是一时心绪难平,也跟着一道啜泣了起来。芷溪与婉瑜见状,各拉着两人劝慰了一番,而后又打来了水,给静云重新施了薄粉。
不消片刻,裴克文与但民伟便到了弄堂口,俄国乐师又开始奏乐,静云盖上红盖头,就由裴克文背着出了弄堂,上了花车。而后裴尚贤替静云穿上一双大红缎子的绣花鞋,这是她亲手绣上的,上头一对鸳鸯,活灵活现。
车外的人声、车声混成了一片,交杂在一处。西洋乐器的乐声,敲击的静云心下略有些乱了起来。她并不觉着这是因为喜悦,可是也说不好是因为忧愁还是恐慌,只是觉着心绪不宁。芷溪暗暗捏了捏静云手心:“手心这样凉,可是哪里不舒服?”
“无碍的,你又不是不知晓,我就是这样,常年手脚凉。”静云轻声回道。
“嫂子,这仪式再大,睁眼闭眼也就过去了,就当是打个瞌睡罢。”婉瑜眨眼说道。
静云微微掀开盖头,与芷溪互望了一眼,再瞧瞧婉瑜,不约而同“嗤”的一声笑起。
张公馆外,人声沸鼎,静云想着定然是已经到了张公馆了。芷溪与婉瑜扶住静云的手下了车,知画、如意等人早已迎了上来。
静云抬起头来,视线被盖头遮住,也瞧不真切。隐约瞧见地上铺了一路的红毯子,踩上去,怕是比屋内的还要来的软。
第99章 月圆(三)()
裴克文等人簇拥着书言出来了,书言今儿个穿了一身线条利落的白衬衫,外头罩了一件黑缎面的燕尾服。他人本就挺拔,如今更是显得愈加的风姿俊朗。
静云只听着芷溪扯住衣角说了声:“搭把手吧。”
静云心下有些糊涂,只觉着手被搭上了陌生的胳膊,走了没几步,就听见那人低声说道:“静云,放心走着,我扶着呢。”
她知晓,这是金润之的声音,心下不禁一愣,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心下总觉有些膈应的慌。
知画轻喊了一声:“新人先在门口鞠个躬吧。”
静云只觉着被人轻轻推了一把,也便不自觉地鞠躬了,却又不晓得这是个什么意味。金润之将静云的手交托到了书言手中。书言又帮她托起了裙摆,生怕她踩摔着了。这本该是傧相做的事,书言倒是也不在乎了。
不知进了多少门廊,隐约听见方才的乐声止住了。静云跟着书言上了几层台阶,好似觉着是到了正厅了。红头巾隐隐吹开缝来,大厅内一派喜气洋洋,张世宗夫妇与裴尚贤等早已在上头就座了。
金润之借着证婚人的身份,自然的坐到了裴尚贤边上。裴尚贤垂着脸,笑着微微颔首,算是礼貌应了一声。
司仪将一杆金称奉了上来,书言接过来,白玉般的手指轻巧按住,只往外一挑,静云这盖头也便被掀开了。彼时诸人都笑着议论这一对璧人男才女貌,静云腮上早已红如胭脂。书言低头爱怜地望着静云,目光就似一团绒绒的细火。
一旁又有丫鬟递上合卺酒,静云与书言交错了双手,抬手正要喝下,只听着书言耳语道:“你酒量浅,一会用袖口遮住,往里头偷偷掉一些便是了。”
静云笑了笑,只是抬起长袖,将杯中的酒慢慢酌光。而后两人又对着高堂所在处,鞠躬行礼,又各自敬了一杯酒。因着打的是文明婚礼的口号,因而一概跪拜旧俗也就免了。司仪又请金润之正中而立,宣读着婚书。书言与静云手中各自一个印章,盖在婚书上也便算礼成了。
此时静云方才抬了头,这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多半是张家的亲友,乍一看,多是不认得的。好在行完了礼,可暂时回屋中歇息片刻。
静云只觉着被人扶着来到了后院,绕着走廊进了一个郁金香编织成的拱门。这是一处中西合璧的两层小屋,屋外是道宽廊,四根白漆圆柱,由上通下,窗扇里只糊着白纱,也无多余的用色。
这里很是清净,与前头的热闹大不相同,静云心下自是欢喜的。她将丫鬟都遣走了,只晃晃悠悠地进了门内。楼道口两侧各悬了两盏古式宫灯,朱红的络缨绾着碧绿的珠子,散漫着昏黄的光线。
静云半仰着面,头却差不多歪跌到肩上了。这才瞧见,原来这宫灯的罩子上,是一对梳着双髻的小童在扑蝶。静云的两只手挂在扶手上,修长的手指略略软在上头。身上的一袭霞帔,早已托在了大理石的地板上。宫灯的映衬下,倒像是周身裹了一袭大红毯子,隐隐发着光。
第100章 月圆(四)()
“你睡着了么?”书言略带磁性的嗓音响起,他第一次见静云有这样疲惫的神情。
静云仍旧坐在台阶上,她的双手半屈在胸前,手心好像淌着冷汗:“没有呢,不过是觉着有些累,不想着一坐下就出神了。”
书言俯下身来,轻柔地将她抱起,这手感,好似比以往还要轻飘了些,怕是这些日子又瘦了不少。静云倒也不反抗,只是自然地靠着他的胸膛,稍作喘息。
一团滚烫的酒气,仿佛从胃里渐渐上升、翻腾,一直往脑门里头钻。静云的额头沁出几粒汗珠,她觉得全身都开始发暖了,眼前的东西迷迷濛濛的,有如生了雾气。头发是重的,脚是轻的,恐怕真当是又生了醉意,静云心下隐约想着。
进了屋子,窗户上依旧都是整排的“囍”字,床头垂着西湖水色的帷幔,帷幔外头的小几上摆着镂花银柱的龙凤烛台,上头插着一双红烛。这屋里的家具,一律都是书言定制的英国货,原木的色系,简洁又不失设计感。
卧室旁有一间小书房,里头偏偏一张书桌又是雕花紫檀木的,与外头的舶来品截然不同。书言将静云放置在床上,给她垫了一个靠背。
见静云望着书房有些出神,他便开口说道:“这是当年恭亲王府里头流出的木案,原是我旧屋里头搁置的。母亲倒是说,这旧物不进新屋,但是我想着,你许是喜欢这个样式的案台,便命人搬了进来。”
静云微微点头道:“西洋的桌子,板面总是刷了西洋光漆,我们女校先前也是有的。只是在上头写字、画画,总归是少了些意境似得。这古物倒是好得很,不轻浮,与这屋子也还搭的。”
静云口气略带着慵懒,书言心下暗暗欢喜着,想着,果然是合她心意的。这又哪里会是他屋里头的旧物,不过是他多年的珍藏,一直也没舍得拿出来用罢了。想着静云许是喜欢,也便拿了出来,没想着正是投其所好了。
书言又从燕尾服的内袋里头取出了解酒的药丸来,又递过一杯水:“喏,怕是你这会头晕的很,吃一颗解解酒气罢。”
静云接过这丸子,迷迷糊糊地看了两眼便吃下了:“倒是头一次见着,解酒还有丸子的。以往只知晓喝些茶水,冲冲淡呢。”
书言笑笑,伸出手来探了探她的额心:“还好,也不是特别的厉害。”
静云垂下了眼眸,脸上倒是比方才更烫了些:“我想,我该换身衣裳了”
书言会意,直起了身来,便要往书房去:“我挂个电话去前厅,着人来帮你换罢。”
静云摇头:“不了,我还是自个来吧,总不大习惯有外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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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厚的梳妆台前,静云已是换了一身石榴红的旗袍,细白的颈项上围着一串珊瑚珠子。她甚少穿这样艳丽的颜色,头发略略拔高了一些,发梢两弯发钩自然的卷垂下来。
这梳妆台的妆品倒是齐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准备的。里头什么色号的唇膏都有,放眼望去,静云只挑了一支淡粉的膏子,与石榴红的旗袍倒是相称的很,也愈发显得她肤若凝脂起来。
第101章 月圆(五)()
不一时,只听着楼下熙攘,书言见静云已是换好了妆容,便下楼去开了门。原来是一众女宾都簇拥了过来,嚷嚷着说要看看新娘子,就连李淑贤也跟着一道来了。
书言一看人如此之多,便说道:“这里楼道不比外头,许多客,怕是挤得不好移动。”
说罢,就听着有人喊道:“那不是正好嘛,赶紧叫新娘子出来瞧瞧嘛。听说新娘子是中西女校毕业的,也是个新派人物,难道还害臊吗?”
李淑贤含着笑说道:“害臊倒是说不上,静云总算是个得体的人。不过她初见诸位,怕是招待不周呢,不如大家一起到前厅,用点茶水可好?”
又有人笑说:“这新娘子周到不周到的,咱们谁也不会真计较呀,可不就是想瞧一瞧新娘子天仙样的容貌么,怎么,难道是书言娶回了家,就舍不得放出来给咱们看了?”
书言笑了笑,便上楼去。彼时,静云正在耳边挂着栀子花的耳坠,暮然回首,见书言站在那儿,也便心下明了。
书言上前,柔声道:“许多来客,都在楼下闹着呢,说是要你亲自招呼,你便随我下去瞧一瞧可好?”
静云本就知晓这婚礼都说得闹一闹才喜庆,也便答应了下楼去。待得到了后院,所见的多是不熟知的人,若说要作为女主人,招呼好了,静云也没十足的把握。可也只好自己强自镇静,若是发慌了,那才是失了体面了。
一见静云挽着书言来了,满院子的宾客都起身鼓起了掌来,将静云簇拥到中央。因着来的都是女宾,书言也不好在场,因而便去了一旁,招呼男宾去了。
如此一来,静云倒真当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知画见状,忙将静云带到沙发上坐着:“瞧瞧,这新娘子,可架不住你们闹,赶紧出来灭火了。倒是有什么想说的,都说一说罢。”
“是了,咱们这位大嫂呀,可真是厉害了。说起我三姐吧,可不是谁都好相与的,偏生呢,就与大嫂投缘,有什么都愿意帮挡着。所以说那,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像是大哥与大嫂吧,是一双璧人没错了,可是事先,谁也想不着两人会真的成就一段姻缘不是?”
话音落地,静云循声望去,见是一身着大红礼服的女子,轻盈盈的扭着腰肢,踏着婀娜的步子,款款而来。
静云心下想着,今儿个是她大喜的日子,宾客们都自觉地避开了大红色系,都是为了不与新娘子相冲,这人显然是没有这样的顾忌的。且说的又是话里带话,静云尚且不知晓她的身份,也不好直接相驳,便对着她礼节性笑了笑。
见状,知画挑眉笑说:“七妹,到底是回来了。方才你那话可是说的好极了,确实呢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恋爱啊、婚姻啊,可不都是讲求一个缘分嘛,强扭的瓜,自然是不会甜的,你说是不是这理?”
张予倩暗暗吞了口气,她当然知晓,知画这话,讽刺的是她与苏子正的事儿。刚要开口反驳,就听着李淑贤说道:“倩儿,回来了?可同你父亲去见礼了?”
张予倩巧笑道:“见过父亲了,只不过今儿个大哥结婚,我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