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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似今天日间,那位张公馆里的知画小姐,看着与君濠就很熟络的样子,她们以前又是什么关系?静云越是睡不着,心里便越是烦躁。
她血管里的血液也像她脑海里的思潮一般,翻腾迸沸个不住。有那么一阵,好像浑身发着热,太阳穴的筋不住的掣掣跳动,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也不成样子。
静云轻轻掀去半边的被褥,将身子靠着枕头坐起,两眼望着那朦胧夜色的纱窗,心下叹了一声,将床头的小灯用外罩罩住,拉低到了身前,拿起一本原版的哈姆雷特看了起来。
此时巷子外头的车马声和远处喧哗的市井声早已寂静下来。不过有时也能听见巡警喝问半夜尚在街上游荡的不归人,亦或者又有远处传来的几阵狗吠声,小孩的啼哭。除此之外,这沪上的黑夜真是万籁俱绝。
。
张公馆,但民伟蹑手蹑脚进了大门,才走到楼梯口,就瞧见知画靠在一旁的圆柱上,向自个招手。但民伟走了过去,嬉笑着问道:“这么晚还不睡,专在这里等我么?”
知画对但民伟浑身上下扫视了一番,冷笑道:“你这个冤家,这一向在外头干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我管你作什么?今儿个父亲回来,你晓得么?”
但民伟一听,整个人酒也醒了大半:“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好不派人来通知我的?”
知画拎起但民伟的竖纹领带,向前轻巧一拉,一个火红的唇印赫然入目,她只得似笑非笑道:“你在公帐上挪用了三千块钞票,这事儿你以为能瞒得住父亲?”
但民伟紧张地挠着头道:“哪有这么多的钱,不过是暂借了一千块来救急罢了。父亲回来了,这几日多半还要在如姨屋子里歇息吧?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许还没工夫去看账房。原来我就打算,这一两个月内,想法子就把这钱给填上,这样可不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了?不过我动了款子,你又怎么会知道的?”
知画轻声说道:“左不过今天替婉妹请的补习老师来了,大哥说要日结,我便去帐房里支款,可巧,就看见你两张收据。那管账的印老头见我起了心思,一时发了疯似得,把你那两张收据,向身后的保险柜子里一同胡乱塞着。我就奇了怪了,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有款项是从公账上走的?想你这没好事的作派,这一定是和印先生商量好了,私自挪用父亲的钱呢。哼,至于你到底走了多少账,我其实是瞧不见的,只不过胡乱说了个数字,来诓你话呢。不承想,你倒真是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第28章 心事(一)()
听知画这样说,民伟谄笑道:“亲爱的,这事你可千万替我保守住秘密啊,可不要说出来啊。若是这事儿在父亲跟前露了馅,只怕是以后活动都不方便了。”
知画眉头一横:“这好好的厂子交给你运营,你不思进取,把厂子弄亏空了这也就算了。如今在家中游手好闲,也没什么大用途,竟又闹起钱荒来了,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若不是出去找那些堂子里的女人,闹了些没脸没皮的事儿,何至于如此?若是还有什么,你且趁早告诉我,万一将来闹出什么事情来,我也好给你遮遮丑。”
但民伟笑嘻嘻地握住知画肩头,作情深状道:“这别人要瞒,老婆我是决计不瞒的。事情嘛,自然还有一点,不过只是小事,我自个可以解决好,倒还不是老婆大人亲自出马的时候。”
知画一把掸开他的手,扭头便要上楼:“哼,死鬼,你就是不说,我也能知道一二。我便瞧着罢,看你能捣鼓出个什么花样来。”
中西女校,紫藤花架的后头,一张小圆几,静云和芷奚各躺在一张藤椅上,慵懒娇柔地放松全身。
芷奚指着案上的一应物件说道:“静云,你一杯可乐,摆了许久,气都跑光了,怕是要不好喝了。”
静云微微一笑:“你今儿个带这么多瓶来,我先喝了一杯就已经有几分饱了,不敢再喝了,吃多了怕是要闹肚子了。”
芷奚坐起身说笑道:“可乐不喝罢,刚才瞧你带的饭盒,也没吃多少,那不是伯母煮的浇头面吧?平日里你最要吃的,今儿个可是怪了,竟然也不要吃了。难不成你就是所谓的有情人看着天,摸着地,喝水也能饱么?”
静云假嗔道:“诶呀,你呀,又拿我打趣。只是夜里睡不好,日间也便没什么胃口罢了。”
芷奚奇道:“你向来爱吃凉的,如今连可乐也提不起胃口来了,看来真当是没什么食欲了。怎么,难不成有什么心事?是想着去日本的事情么?还是家教那边出什么问题了?”
静云摇了摇头:“最近心下总是闷得慌,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好,就是堵的厉害。”
芷奚挑眉:“今儿个一早,林君濠瞧见我,还追着问了,问你这些时日都去哪儿了,说是好些天不见你人影了呢。”
静云轻叹了一声:“不过是报社与海事公司那边多兼了一些活,既然下月就要走,只怕都来不及准备呢。多少也得给家里头留些应急的用度才好。”
芷奚惊诧道:“你这两周不是去张公馆做家庭教师了么?听说这家的几位小姐出手阔绰,难道没多给你包几个体己的红包么?我原还想着,你去那家做事,总归收益比外头会强一些呢。”
静云微微蹙眉:“张家那三小姐倒是客气的很,每次日结,给的也多。我倒是收的有些不大好意思了,毕竟那表小姐一颗心思压根就不在学业上,每回一上课就插科打诨,也实在是叫人无可奈何。”
芷奚关切道:“这样不是也好,这一次家教可就抵得你在外头兼职十次了,睁眼闭眼也就过了。但是瞧你模样,又不大好,可是遇着什么难事了?素闻这张家少帅脾气生冷,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而且据说当年在美国念书的时候,还惹了不少风流债呢。你此番可在公馆瞧见他了?我倒是好奇呢,这可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第29章 心事(二)()
听芷奚这样说,静云微微蹙眉道:“倒是见了,说起来,你其实也是识得他的。这事说来话长,改明儿得空了,再跟你细说,说多了只觉得头疼。”
芷奚见静云模样,知晓她心下不痛快,定然是有些什么委屈事。静云便是这样了,脾气特别倔,但凡有些什么事,总爱自己扛着。别瞧着她面上柔柔弱弱的,实则有主意的很,就是天要塌了,也甚少有慌的时候。
芷奚背过脸去,只笑道:“既是如此,那便不要说了。不过呢,我倒是劝你一句,可别光顾着忙兼职,林老师也是要关心关心的。”
这话才落地,静云心下就琢磨着她这是有弦外之音:“你这个鬼丫头,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风声了?”
芷奚吐着舌头笑道:“我向来可不是给你添堵的主,但凡有什么风言风语,那多半也不定是真的。只要是没有确凿证据的事儿,自然也不好多说的。林老师若是心里头有你,想来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
芷奚边说,边将玻璃杯内的半杯可乐往身后的紫藤花架一泼。这一泼,不偏不倚,正巧泼到了来寻静云的君濠身上。君濠冷不防被这冰水一泼,只得失声轻叫了一声。
这一叫,吓得芷奚忙不迭地起了身:“谁在后头鬼鬼祟祟藏着呢,真是讨厌。”
君濠拿出方格镜布,擦拭着眼镜,边从后头走近了来:“我可没有存心要偷听你们说话,只不过方才我得了一本新书,想送给静云瞧瞧。不承想,反倒吃了一杯冰水,倒是给我纳凉了。”
听罢,芷奚拿出手帕,捂着嘴偷笑了声,边说边要走:“说曹操,曹操就到。得了,我碍眼的白炽灯就不在这里发光发热了,还是给你们留一处说话的地儿。”
静云起了身,正欲挽留,就瞧着芷奚早就走远了。君濠回身瞧她,今儿个穿了一身素白的棉麻裙子,颈上系着一根水红纱的丝巾,一双雪藕样的手臂上清清静静的,什么也没戴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我旧日的大学同窗好友,一早送来了这本日语版的哈姆雷特,想着你说这段时间夜里还在学习日语,便给你送来了,希望对你有所帮助。”君濠边说,边将书籍递了上去。
这书瞧着崭新,想来该是新购入的,待得到了手上,一股浓烈的脂粉味叫静云呛的直打喷嚏。君濠忙递上了手绢,静云接过掩了掩眼角,轻声说道:“有心了,这些时日我寻了好久都没找到呢。”
这话林君濠自然是听出了不同的意味,可是只当不知晓,仍笑着说道:“静云,你知道么,自从你答复我,你愿意跟我一道去日本,我是天天都盼着船期赶紧到来。这临行前,还要给伯母和鸿弟备些什么,你且告诉我,我也好帮你准备一些。”
静云边翻了几页哈姆雷特,边不经意说道:“君濠,谢谢你如此替我着想。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什么难处,也请告诉我,好么?我是你的女朋友,也希望能为你分担一些事情。”
林君濠不曾想到静云会这样说,心下暗暗发了紧,面上仍旧笑说:“我能有什么难处,不过都是些学校的琐事罢了。但凡离开了这里,咱们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我现在心里头满是期盼,可真没什么好烦恼的事儿了。”
第30章 贤侄(一)()
狭窄的卧室,靠纱窗的壁上,嵌了一面斑驳的穿衣镜,这是静云从人家院子后头拣来的废弃镜子。虽是旧了点,可是经过她巧手改装,在穿衣镜外头又贴了一些干花与松柏,瞧起来平添了一份雅致。
裴尚贤走到镜前,把身上那件藏青旧衣卸下,复又往镜里瞟了一眼,纤纤素手把鬓边一绺松弛的碎发抿了一下,早上梳的发髻,方才在弄堂口晾晒衣服,风一吹,就乱了。
裴尚贤从箱底拿出一件墨绿色的旗袍,往镜子跟前又凑近了一步。这是上好的杭州丝绸,又是苏州老师傅的手艺,柔软、精致,是当年十七岁生日的时候,父亲送给她的。
这么些年了,自从离开苏州以后,她便再也没有舍得拿出来穿过,只是小心翼翼地搁置在箱子里头,将往事也一并尘封了起来。
镜子里头,她将旗袍对比在身前,左右照看,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记得这件旗袍,在灯光的打映下,是如西湖水一般的翡翠色泽。可是如今看来,竟有些乌泱泱的感觉,想来是因着这屋子太窄,也不够亮堂的关系吧?
裴尚贤轻轻抚触着旗袍上的如意扣,这样好的料子,难道箱底压压就坏掉了?她心中隐隐有些作痛,原是打算等静云去日本的时候给她的。早知如此,还不如早些年就将这件旗袍给静云呢,她的身姿与她一般纤弱,想来尺寸也是合身的。
裴尚贤随即换了一身玄色的旗袍,旗袍上面绣的是一朵并蒂莲,是静云第一次兼职拿了工资以后为她买的礼物。虽然料子粗糙了些,光泽也有些扎眼,可是仍不妨碍她喜欢的紧。
“七姑。”裴克文手上提了两龛礼盒,就站在饭厅处,轻笑着唤了一声。
裴尚贤趁着昏暗的光线,从袖中拿出手绢,悄悄掩了掩眼角,而后笑着迎了上去:“克文。”
这一声克文,隔了十八年之久,叫的却一点也不拗口。裴克文是她大哥裴理名的遗腹子,只比静云虚长了一岁。当初离开裴府的时候,他还尚在襁褓之中,没想着,一晃,就这么大了。
克文长得挺拔厮称,浓眉大眼,与裴理名倒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印刻出来的。裴尚贤心下边想着,边暗暗蹉叹了一声。
“克文,你怎么突然来上海了。”裴尚贤边说,边给裴克文斟了一杯茶水,里头是陈年的旧茶,可是却是她能拿得出最好的茶叶了:“一路辛苦了,快喝口水吧。”
裴克文放下手头的龛盒,接过水来抿了一口,笑道:“谢谢七姑。我现在在南京的军部供职,如今是因着公差,来了上海。想着,听母亲说,您在这里,我便冒昧前来探视。”
“哦,军部”裴尚贤喃喃自语了一句:“老爷子也同意你去南京做事么?”
裴克文苦笑了一声:“阿爹1老派作风,七姑不是不知道,况且父亲已经亡故,名下就我一个独苗,阿爹自然反对的厉害。我也是趁着全家祭祖的时候,才寻机逃了出来。这才有伸展拳脚的时候,不然只怕现下还在家里头关着呢。”
第31章 贤侄(二)()
裴尚贤又怎会不知晓父亲裴应生是什么样的人呢?作为父亲曾经最疼爱的小女儿,却因着未婚先孕而被活生生地赶出了裴府,一个人孤苦伶仃漂泊在上海滩至今,这滋味,旁人又怎会知晓。
裴尚贤笑笑:“真是个有志向的孩子,大哥泉下有知,当也会觉得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