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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明睿难得地摆了一张严肃面孔，端正坐于大殿之上，听着下方的唇枪舌剑。
丞相赵无极面色铁青，杠上了承天府尹李兆恩。
“李大人，皇叔被劫杀的案子，皇上亲自点将由你来负责。本官很想知道，这些日子你究竟查到了多少线索？为甚让这伙贼人又杀到丞相府来？”
李兆恩不慌不忙地拱一记手。
“赵丞相，劫杀皇叔的那伙人除了领队的五个武林高手以外，剩余的全部都是死士，在那场行动中死得干干净净。本官倾尽全力，分析出那些死士并非大月国人，而是与三年前，在妙林谷设阵围杀平西王的是同一伙人。本官已经将此等情况汇报于皇上，又与各位有过面议。承天府的衙役只是普通水平，想要他们追到那五个武林高手，原本也不可能。皇上已然着令都察院的五城兵马司、兵部的巡城司与承天府共同彻查此事。然而诏书刚到一日，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本官也是无奈得很。”
都察院左都御史金义郎是明确站在北冥辰这一边的，虽然尚不清楚此事的内情，却习惯性地怼上赵无极。
“丞相府被贼人入侵，与皇叔被劫杀之事类同。皇叔身份尊贵，尚且安安静静地等着承天府的结论，丞相却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李大人，气度实在差矣。”
赵无极怒极，眸中掠起寒芒，“金御史，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贤亲王府侍卫强悍，皇叔虽然受到劫杀，却无半点损伤。我一介文官，女儿好端端地在府里养伤，被贼人一刀砍死。儿子因为躲避不及，被砍断手臂，目前血流不止，尚不知道能否活下来。你让我如何安安静静地等承天府的结论？换成是你，又会如何？”
他说的都是实情，金义郎确也不好回应，只有闷闷地说一句，“然而你把责任全推到李大人身上，也是于事无补。”
说到这里，赵无极的眸眼又尖锐了三分。转过身朝大殿之上的北冥明睿行一礼，“皇上，本王的女儿原本住在您御赐的园子里，昨日下午她被皇叔遣人送入承天府。李大人未审即判，直接打了她三十大板。当时，她整个人淌在血泊之中，是本官的大儿子去承天府大牢将她领回丞相府。因为伤势危重，本官没奈何，只好留她在府上疗伤，哪里知道”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皇上，她是拙荆唯一仅出的女儿，现在她没了，拙荆也不行了，哭晕了好几回，吵闹着不要活了。”
北冥明睿的面上浮起些不忍，“要不将她接进宫，去如绘宫住几日，让眉儿开导开导她。”
赵无极缓缓摇头，“拙荆脾气不好，就不要给贵妃添麻烦了。但是皇上您要给本官做主啊。”
北冥明睿微微地皱起眉头，温润如玉的面孔上浮起些无奈，眸子挑起，淡淡地看向李兆恩，“李大人，你来讲讲原委吧。”
李兆恩早有准备，此时恭敬地行一礼，“皇上，本官并没有未审即判。当时，本官有问过五小姐，可否知罪。她认了诽谤贤亲王妃的罪名，有画押的供词在此，请皇上明鉴。”
他从袖袋里头掏出一份供状，低头呈上。
第296章 要及时与朕通报（）
赵无极微微一怔，眼瞳收得紧，“李大人，我有问过小女，她虽然气短，却说得极其清楚，你并未审她，更没有画过押。你作伪供。”
李兆恩面色清明，微微向上的唇角抿得紧。
“丞相大人，您的这个指控可是重罪，本官胆子再大，也不敢做这等欺君之事。承天府也不是本官的一言堂，您若不信，可以把当日的衙役俱都找来对证。若本官作伪供，愿意奉上项上人头。”
他言之凿凿，赵无极竟然说不出话来。
另一边太监已经接了供词，转呈给了北冥明睿。
大殿之上短暂地沉静下来。
时间不长，北冥明睿的视线从供状上移开，和事佬一般，“赵爱卿，李大人一向禀公执法，这桩事情就这般过了吧。”
赵无极唇角微微抖起，胸口剧烈地浮沉着，却又含愤垂下头，“臣遵旨。”
东方穆灏一直闷声不响地站在边上看热闹，此时，他的眸子微微地眯起来，唇角浮起一抹玩味，若有所思起来。
哪里知道，北冥明睿的锤子敲到了他的头上。
声音温和，“皇叔被劫杀之事查证与秦狄国刺客有关，现在丞相府又遭此大难，此事不仅关系到上京的治安，还与政治有关。朕昨日已经发出召书，要求都察院的五城兵马司、兵部的巡城司与承天府共同彻查此事。此事非同小可，便由东方尚书为主查办吧。”
东方穆灏心头一紧，眸眼抬起，紧紧地看一眼北冥明睿，“皇上，臣公务繁忙，怕力有不逮。”
北冥明睿淡淡笑起，目光坦然，“此案涉及面甚广，原本丞相是合适人选，然而他既为事主，便不能亲自下场，只有劳烦东方尚书了。”
东方穆灏心里头翻滚着好些情绪，眉目微有苦色，却也只有上前领命，“臣领旨。”
北冥明睿垂目看他，俊美的面容上笼着一层诉说不清的暗芒，言语里头透了些意味深长，“事关重大，东方尚书要及时与朕通报。”
东方穆灏心里头叹息，面上却是纹丝不动，认真地行一礼，“臣遵旨。”
消息传出，已经是下午。
北冥辰依旧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懒洋洋地坐在书房里。人在屋里，神识却随时飘去偏院的方向。
没办法好好地谈事情啊。
宋齐坐在对面，见他这副神情也是服气的，“皇叔，您与王妃究竟如何了？我听说她住去偏院了？”
北冥辰面色依旧高冷，淡淡地瞟他一眼，“她怪我。”
宋齐挑起眉，好奇地问，“怪甚？”
北冥辰皱紧了眉头，不甚了了地抿了抿唇，“应该是怪我引来了皇后这个妖妇，使得药谷覆灭了吧。”
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唯一担得上的责任便是这一桩。
“王妃是个善良的性子，药谷里头有七户人家，共计三十六条人命，因为我的缘故尽数被杀，她不高兴了。”
“咱们给他们报仇啊。”
宋齐也觉得这些人死得无辜，眸眼里头浮起些寒芒，“皇后心狠手辣，咱们择机除了她。”
“这是自然。”
且不说这三十六条人命，单就讲白小欢因此流落异乡三年，辛苦生下白豆，又独自教养。若不是机缘巧合地遇上她，半年之后他魂归异处，这辈子便与他们擦身而过了。
这个仇该如何报？
所以，在北冥辰的心里头，南宫晓露早就是个死人了。
第297章 情之一物，最费思量（）
北冥辰的眉头还是蹙得紧。
小欢是个倔脾气，干脆利落地搬去偏院住，还让他给出时间，不要过去找她。
她若认为是他的错，怕是要与他较一阵劲的。
这如何忍啊？
见他又陷入了沉思，宋齐无奈了，手指在案几上点两下，帮着出主意。
“皇叔，女人是要哄的。虽然王妃与旁的女人不太一样，总归还是女人。您就投其所好地哄哄她，哄得她开心了，就莫得问题了。毕竟您也是无辜的，药谷又不是您找人过去灭的。王妃懂道理明事理，只是一时不高兴而已，哪会与您死较这个劲。”
北冥辰默不作声地看他，看了好久，直看得他眼睛眉毛鼻子都不得劲了，才听到淡淡地一句，“你说得有理。”
轻喘一口气，宋齐郁闷地看他，“皇叔，您是关心则乱，我是旁观者清。”
“唔。”
这回北冥辰应得快，眸眼明显地亮了一格。端起桌上的茶盏，淡淡地抿一口，开始与他论正事。
“所以，这回赵无极放大招了，连自己的女儿都舍了。”
宋齐微抿了唇，眸子凝视着前方的虚空，若有所思地说，“赵无极是秦狄国埋在大月国的奸细，若这一条是肯定的。那么，以目前的情势看，他的这一对纨绔儿女，只是他的两枚棋子，或者讲弃子。否则以他的家世才华，如何可能养出这等废物。”
北冥辰眸光一闪，赞许地点头。
“若你所言，赵无极早就布下这个棋局了。在他心目中，恐怕只有他与前妻所生的三个儿女才是重要的，其余的都是可弃之子。所以，他才会娶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又放任这对儿女在街头横行。就算是弃子，也是自己的骨肉，他任由着他们高兴一日是一日。”
宋齐点头，从容地推断出结论，“以此来看，赵无极的嫡二子，也就是南宫晓云的夫君其实并没有死，而是被他送回秦狄国了。”
对的，那么问题又来了。
北冥辰眸眼幽沉下来，微微闪了些寒光，“赵家是上京的旺族，几百年间，出过十几个丞相或者尚书，这个家族与北冥皇族的关系很是沉厚，如何会出一个秦狄国的奸细呢？”
宋齐也在想这个问题呐。
摇头，猜度不出。
“找个机会探一探。”北冥辰淡淡道。
“嗯。”宋齐应下来。
话语说到这里，北冥辰扬起头探向窗外，他也有往偏院放一个奸细，有些时间了，怎么还不出来？
宋齐见他这般也是醉的，心里头暗叹，情之一物，最费思量，不明所以，一往而深呐。
突地北冥辰的面色微有变化，宋齐也是好奇，转过头去看。
原来是刘德均，刚刚从偏院的方向过来。二人都注意看他的脸色，白胖的圆脸上浮着些无可奈何。
他的身体刚刚复原，这才上岗呢，就撞上王妃与皇叔置气的大事件。紧赶着被派去偏院做和事佬，外带刺探王妃的心思。
然而，这活是辣么好干的么？王妃平日里笑嘻嘻，看着没啥脾气的样子，实际要多难搞有多难搞。
看他一脸的不豫，北冥辰的眸光淡下来，垂下头又是默默不语。
不多会儿，刘德均进来汇报了，“皇叔，王妃很晚才起床，见到属下她直接就摆手，让我闭嘴。”
这痛快的哟。
北冥辰冷剜他一眼，“你真闭嘴了？”
第298章 皇上尚在权衡利弊（）
“那哪能呢，属下腆着脸凑过去寒暄了两句，还没进入正题呢，王妃朝我白一眼，径自回了卧房，那我只好出来了。”刘德均无奈地耸耸肩，摆出一张苦脸。
宋齐在边上听得稀罕，“王妃这回的气性很大哦。”
北冥辰心情不爽利，垂着眸子不说话。
良久，他淡声道，“让玄虹去偏院呆着。”
刘德均使劲点头，“皇叔这个办法好，虹侍卫是女的，平素里少言寡语，不惹人心烦。又是个功夫高强的，王妃会给她面子的。”
北冥辰不耐烦听他叨叨，冷淡地挥一记手，“出去办吧。”
刘德均“哎哎”地退下去。
书房里又静下来，北冥辰面无表情地抿着茶，幽沉的眸子里头浮了好些郁闷，一声不吭。
宋齐啧啧两声，宽慰他，“王妃只是一时气极，过几日便会宽松的。”
北冥辰意兴阑珊，依旧不言语。
宋齐叹一口气，也端了一盏茶慢悠悠地抿。
气氛缓淡。
良久，北冥辰扬一扬眸，“昨晚无邪公子未有出现？”
宋齐淡嗤一声，“这种打打杀杀的场合他哪会出现，赵无极这回放出大招，舍了一双儿女给自己谋一个岸上的位置。就谋略来讲，确实高段，就是不知道皇上如何看？”
北冥辰缓缓地靠到椅背上，沉吟着说，“皇上尚在权衡利弊，一般来讲，若他还记得自己是大月国的皇帝，最终会放弃赵无极。”
宋齐笑一笑，眸光微闪，“咱们这个皇上，还是挺难琢磨的。前些日子他认为您熬不过半年，微露了锋芒，这些日子又开始韬光养晦，隐在后头看热闹，耐心是极好的。这回，他把皇姐夫派来主持大局，很有大局观呢。”
北冥辰冷淡地笑一笑。
继而面上浮起些难言的晦涩，心底冷沉，他的这个皇上侄子，还有觊觎他的小欢呢。
凛一记眉，眸光锐利，“听说赵贵妃一直抱病，躲在如绘宫里不出来，可有探出端倪？”
宋齐纳闷地蹙起眉，“探子报来的消息，赵贵妃高热不止，是真的病了。”
“皇上最近在哪个宫里呆得多？”北冥辰又问。
“没有固定的，据说给每个宫妃写了块牌子，抽到哪个就哪个。”宋齐觉得有趣，高高地勾起唇，“只是皇后忙一些，第二日会着人送去避子汤药，依旧不让她们诞下皇室血脉。”
北冥辰微皱一记眉，“查一查，看看有没可疑的。”
宋齐没觉出异样，不过见北冥辰这般郑重，他也便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