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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围坐于火堆的僧侣们梵唱越演愈烈,无尽的火海中,早已经没有了辩机的身影。
以江流儿的身世,自小遁入空门,六岁于万佛朝宗之时,舌灿莲花,与七大佛门宗师辩难而一战成名,一生都虔诚于佛前供奉的一代高僧辩机大师,于云烈帝灭佛之难中,以身殉道。
当大火熄灭之时,司空渔挣脱内侍的束缚,一个闪身,跪伏于尚未褪去余温的焦炭中。
她赤着双手,一寸一寸的摸索着炭灰,尽管只是没有火光的焦炭,仍存着恐怖的高温。
她的手于炭灰中来回摸索,早已经烫出带血的水泡。
“皇姑,你在找什么?”
司空阙有些动容,于是询问司空渔,想看看自己是否能给予她援手。
“我在找他的舍利子!相信我!我肯定能找到!”
她埋首寻找,忽而露出凄凉的笑容,她早已面目全非的的双手虔诚地捧着一颗泛黄的石头。
“看呐!你们快看!他真的是佛!他有舍利子!”
第218章 ——人语西风,瘦马嘶残月()
此时的司空渔,一脸悲喜交加,她将那枚舍利子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视若珍宝。
司空皇室惯出情种,他的父亲是这样,他的姑母也是这样,而他,亦如此。
他不忍心继续逼问此时的司空渔,于是索性作罢,他走到精神早已崩溃的司空渔面前,亲自将她搀扶出悬空寺山门,以他对李轻眉的了解,她定已不在此处。
梨衣尽职尽责的守护在李轻眉的身边,担心她的情绪起伏过大,影响腹中的胎儿,梨衣犹豫再三,于是轻点了她的睡穴。
直到确认司空阙已然撤兵,她们暂且安全之后,已是午夜时分。
李轻眉转醒之后,已知道自己回天乏术,为了不辜负辩机大师与司空渔的一番苦心,简单的平复情绪之后,她带着梨衣乔装打扮,踏上了亡命天涯的不归路。
她早已经做好打算,若是成功逃出宫,定一路向北,直入星夜,寻求宫曼曼与星夜楠的帮助,看在多年友情的份上,她可以临终托孤,让自己的孩子有个倚靠。
她与梨衣二人继续乔装成夫妻,她们的通关文牒,也由战英借着盘查出城人员之际,交到了她们的手中,有了名正言顺的假身份,二人住店打尖也是畅通无阻。
大风通往无极学院,星夜,天曌的必经之路上,俱是设置了重重关卡,李轻眉早料到司空阙会做此安排,索性借道大燕,从大燕的塞上高原,辗转由蓝后海入凤致城。
此时主仆二人各骑着一匹瘦马,于咧咧西风中缩在厚厚的棉袄里,一副山野村夫的打扮。
“梨花啊,咱们今夜在哪里歇息?”
李轻眉捋着假胡子,朝着一旁的村姑挤眉弄眼。
被唤做梨花的绘梨衣查看了指北针,之后摊开地图端详了许久,这才回话。
“夫君,最近的村庄离咱们还有四十九里路,今夜怕是赶不上住店了,前方有个城隍庙,咱们就去那里将就一晚。”
二人夹着瘦马,在清冷的月夜,也不着急赶路,一路踏着月光,且走且停,直到子时,才赶到地图上标注的城隍庙。
庙中早已经挤满了人,主仆二人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紧了紧衣袖,相拥取暖。
主仆二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因着李轻眉身体状况越发孱弱,到达凤致城之时,已是二月初一,而她腹中的孩子,也已经五个半月,但却依然未显怀,她越来越纤瘦,绘梨衣常常在帮她梳洗的时候,看着她细的彷佛竹竿般的腿,心疼的掉泪。
她并没有直接到星夜皇宫找宫曼曼与星夜楠,而是先行赶到了乌托庄位于星夜京都的分院,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贸然行事。
“庄主!”
久未蒙面的竹青已是翩翩少年郎,此时看着李轻眉与梨衣风尘仆仆,衣衫褴褛如同乞丐一般,顿时心疼的眼眶都红了。
乌托庄在星夜皇室的大力扶持下,分院遍布星夜国境,声望渐涨,她很感激星夜楠和宫曼曼,没有他们二人的照拂,乌托庄的发展势头又如何能如此迅猛。
听竹清说,宫曼曼于去年的九月初一,成功为星夜楠诞下皇长子,名唤星夜彻,再过几个月就要蒙学,而竹清,将是皇长子的启蒙教习。
待安顿之后,她立即修书一封,因着上次星夜楠与她在冷宫的尴尬,她并没有修书于星夜楠,而只是托竹清将自己的亲笔信,交到宫曼曼的手中。
第219章 ——尔之蜜糖,我之砒霜()
关雎宫中,宫曼曼正亲自喂自己的儿子吃着乳酪米羹,看着小家伙将米羹噗了一脸,她笑的一脸温情。
忽而听到宫人通报,乌托庄的竹清在殿外求见。她顿时面露不悦之色。
“宫二,你去问问,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找个借口打发走。”
“诺。”
宫二很快就折返,而他的手上,多了一封盖了火漆的密信。
“谁的信?”
“属下不知,这封信盖了火漆,封面并没有署名。”
“哦?”
她疑惑的拆开信笺,待看到熟悉如梦魇的落款之时,她捏着信笺的手都微微的加大了力道。
“嘶!”
那信笺终只是薄纸张,在她不经意间的内力摧残下,顿时四分五裂。
她快步走到书桌前,刷刷刷的开始奋笔疾书,然后将一封墨迹尚未干涸的亲笔信交给宫二。
“火漆加密,立即送往苍云。”
“诺!”
待宫二领命退下之后,她终于是不甘的面露狰狞之色。
三日后,星夜凤至城郊。
李轻眉应宫曼曼之约,带着梨衣到城郊璇玑阁的别院,赴宫曼曼亲自为她准备的接风宴。
“曼曼!”
“眉姐!好久不见,你怎么看着如此憔悴,大风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司空阙太过分了,怎么能这么对你!”
“不怪他,是我自己的问题,如今我与他再没有什么瓜葛了。”
“哎,当初我们几个就一直在说,你和司空阙在一起不合适,你就是不听,你看吧!”
“不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了,星夜楠这些年来对你可好,若是他敢对你不好,我去削他!”
宫曼曼淡笑着拉住李轻眉的手,二人坐在了一处。
“他对我很好,但是,哎。。。”
她一脸惆怅,眼中尽是说不出的无奈与悲切。
对于后宫的倾轧争斗,李轻眉再熟悉不过,她只能尽力宽慰:
“现在用你们当初劝我的话,回赠你,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态,你的心要放宽一些。”
“你看,我就是看不开,才落得如今这下场不是?”
“眉姐~”
宫曼曼抓着李轻眉的手,一脸严肃的表情。
“若是我想请你帮我除掉那个女人呢?”
李轻眉面色一囧,自己毕竟是外人,若是被星夜楠知道,她帮着宫曼曼杀了他的宠妃,岂不尴尬。
但她感同身受被人抢走爱人的滋味,一边是朋友,一边是闺蜜,她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曼曼,不是我不肯帮你,但这毕竟是你与星夜楠夫妻二人的事情,我这个外人,实在是不方便插手。”
“没事,我逗你的,眉姐,我只是找你发发牢骚罢了。”
“其实那个女人你也认识,而且很熟悉。”
“啊?是谁!”
李轻眉心中暗道不好,莫不是战英或者贾南风二人哪一个头脑发热,做了一些损害姐妹情份的事情。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弄清楚是什么状况了吗?”
“很清楚,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李轻眉!”
宫曼曼一脸肃杀的甩开李轻眉的手,眼中早已是掩饰不住的杀意。
“曼曼,看来你真的是误会了!我与星夜楠清清白白,绝对没有任何苟且的事情!”
“我敢对天发誓,若我与星夜楠有什么私情,我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轰!”
“好了,别再惺惺作态了,不管你对他是什么想法,但他对你,绝对不是朋友那么简单。”
“李轻眉,你是真的看不出,还是装傻!”
第220章 —别说对不起,不原谅你好像还是我的错()
“他对你的心思,你敢说这么多年来,你一点没有察觉?”
李轻眉默然,若说她不知道,那真是自欺欺人。
“并不是每个人喜欢我,我都能回之以深情,曼曼,我与星夜楠,只是好友,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心存芥蒂,对不起!”
“哈哈哈,对不起?别和我说什么对不起,不原谅你好像还是我的错了!”
“并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李轻眉!今日这夜宴,是你我二人姐妹决裂的追悼宴!”
“你已经有了司空阙,为何还要如此朝秦暮楚,将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很有趣吗?!”
她端起斟满佳酿的酒盏,自斟自饮。
“既然一次次的给了我希望,又为何总是让我绝望?对他,我真的恨不起来,那就只能将满腔的愤恨,加诸于你!”
“是你,毁了我一生才一回的大婚,也是你,让我的枕边人对你念念不忘,连梦境都不放过!”
“在我临盆在即,你又阴魂不散,那日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的丈夫,再次因为你,抛下我与孩子!”
“叫我怎能不恨你!”
“你想杀了我?”
李轻眉再次坐到她的身边,端起酒壶,替她斟酒。
“你可以死在任何地方,唯独不能死在我星夜,你的命,自然有人取。”
“我恨你!李轻眉,永远不要试图踏入星夜半步,否则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宫二,将她押解至星夜与大风的国境线,永远驱逐出境!”
此时一身华贵庄重打扮的宫曼曼,敛了敛早已经哭花了的精致妆容。
她醉眼迷离,看着被宫二押解的李轻眉渐渐模糊了视线。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年少时的她们,再不见当时年少,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俱往矣。
她端起酒杯,抛洒于沁凉的地面,且祭往事,一杯酒。
“轻眉,你别哭了!”
梨衣不知道如何安慰,担心她情绪低落,影响腹内胎儿。
“啊?我哭了吗?”
李轻眉诧异的抚上眼角,凑到面前一看,原来真的流泪了。
此时的她,悲凉的发现,天大地大,而她却望断天涯不见家。
她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待她入边境之时,司空阙怕是已经侯她多时了。
这一次,是真要死在他手里了!
也罢也罢,只对不起这孩子,还未来这人世间走一遭,就陪着她共赴黄泉碧落,而手刃他的,还是他的父亲。
她并未以叛逃罪奴的名义,由官方遣返出境。
而是在璇玑阁几名谍者的秘密押解中,悄悄离境。
她知道这是宫曼曼为了不惊动星夜楠,擅自作主的决定,但她却没有半分怨怼。
这一路上,宫曼曼的属下并未苛待她们主仆二人,只不冷不热的尽到本份,也仅此而已。
二月十五,司空阙看着渐渐进入视线的马车,心情复杂,但很快眼中燃起滔天的怒火。
“大风的陛下!我们娘娘说了!让您管束好自己的奴婢!别尽做些狐媚惑主的龌蹉行为,丢脸都丢到我们星夜来了!”
宫二一脸同情的看着司空阙,将宫曼曼准备好的说辞演绎的声情并茂。
此时的司空阙早已经颜面尽失,他面色不悦,不怒自威沉声道:
“朕的奴婢,自有朕管教,还轮不到你指指点点!”
他说完也不待宫二反应,旋即一个闪身,落于马车前。
“驾!!”
他将满腔怒火,悉数倾泻于马鞭之上,那匹被鞭挞吃痛的马儿,顿时发了疯似得开始狂奔不止。
而坐在马车内的李轻眉只能惊呼着死死护着自己的肚子,剧烈的颠簸让她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
第221章 ——命运在冷笑()
而腹中的宝宝亦有所感,梨衣扶着她的腹部,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宝宝狂躁不安的胎动。
她不得不频频向李轻提眉以眼神示意情况不妙。
因为李轻眉早已经没有触觉与痛觉,而嗅觉与味觉,也才于两月前,新近损毁。
“阙!停下来!我求求你!停下来!求你了!”
她没有叫他陛下,而是哀婉的呼唤他的名字,想要唤起他的怜悯,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此时只要能护着腹中宝宝的安全,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阙!不要!司空阙!再不停下来!我就自戕!”
“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