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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的是,树林里流了很多血,空气里的血腥味益渐浓郁,几乎掩盖中了他们的气息,况且他们屏气凝神,如果不是狗一样厉害的鼻子,还很难察觉得出来。显然,这猛虎的鼻子在木板上凑来凑去,结果一无所获。
它在上方流连了一会儿,终于松动放弃了,转身去叼着自己的猎物,继续一只一只地拖去丛林深处慢慢享用。
苏静暗自松了一口气。
等到黄斑大虎把所有的猎物都拖回去了,再也没在这个地方现身,也没有听见它的粗哼了,两人确定它已经走远了以后,才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但仍旧是不敢大声喘息。
猎户已是满头大汗,唏嘘道:“方才真是好险,幸好血腥味够浓,否则的话我们一定逃不过这一劫。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万一一会儿它要是再回来,可就糟糕了。”
说着猎户便站起来,主动打开了头顶的木板,让新鲜的空气流动进来。显然,再新鲜的空气也新鲜不到哪里去。苏静二话不说就抱起叶宋,先一步跳了出去,道“这山上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必须尽快下山,否则迟早会被找到。”
第221章 苏州城破()
猎户也跟着爬了起来,道:“我知道一条下山的小径,一直通往苏州城里,要不然,我先送将军进城吧。听说前不久城里闹瘟疫,就是从柳州撤回来的战士们解救的,将军想去跟他们会合。”
苏静道:“有劳了。若是危险的话,你只需要将我们送下山即可,就不要再淌这趟浑水了。”
猎户说道:“将军放心,那条路不用经过城门,绝对安全。以前我进城得早或者出城得晚城门关着的时候,我就是从那里经过的。”
于是两人便躲开在山上搜寻的敌兵,猎户引的下山的路也是极为隐蔽的,他们走的是背山坡,敌人尚且没能搜到那里去。苏静神思一动,便问:“令夫人呢,好似没见到她。”
猎户道:“我早让她下山躲去我一个猎户朋友的家里了,她安全着呢。”
下山以后,回头往山上往,只见山林当中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似夏夜里的萤火一般。猎户恋恋不舍地回头多看了一眼,就闷头往前走,边道:“没想到我在山上生活了那么多年,现在还得离开那个家。”
苏静心中也不是滋味,就是因为战争,才有多少人背井离乡。苏静道:“这次,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过意不去。他日若是有机会,我定当涌泉相报。”
猎户道:“将军这话就太客气了,我没有责怪将军的意思。要怪就只能怪那些可恨的南瑱人,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为什么非要来你挣我夺!迟早让他们晓得我们的厉害!一定得加倍还回去!”
下山以后,苏静和猎户处于山林的背山坡,两人又从隐蔽的小径绕到山林侧面,那里的山脚下,坐落着一座极不起眼的小屋,若不是走近以后才看见小屋里散发出来的幽弱的光芒,还以为那只是山体的一部分,是一个小小颇有棱角的山坡。因为屋子外面,全爬满了茂盛的绿藤,根本看不出它本来的模样。
此时此刻,再回头看面前这座高高大大的山,山上传来星星点点的火光,还有的地方燃起了火势,在夜色中像是一块块灼烫的伤疤。
再看看东边天际,黎明将尽,天边隐隐泛起了白光。头顶的星光也十分暗淡。
听到了脚步声,有一扇巴掌大的小窗从掩映的绿藤下被打开,里面的光线这才明亮了两分,然后一双眼睛便隔着绿藤看出来。
很快,屋子的门就打开了,出来一个壮汉和一个妇人。而那妇人便是先前才分别的猎户的妻子。她看见自己的丈夫安然无恙地回来,连忙就冲了出来,左右检查猎户身上看看有没有伤势,随后几乎喜极而泣地双手合十地对着老天连道了两声“老天保佑”。
猎户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抄小路进城去。”
这个小屋里的壮汉,便是猎户所说的猎人朋友,一个住在山上一个住在山脚,常相约一起上山去打猎。而这条路,就只有他二人知晓。壮汉闻言便道:“现在城里也不安全,听说南瑱马上就要攻城了,如果这个时候进城去,到时候无疑是死路一条。”
猎户道:“可是也总比今晚他们搜山要安全,要是留在这里,迟早要被发现的。”他看了看苏静,“况且这位将军必须回到城里,跟城里的将士们会和。”
壮汉迟疑了下,然后点头下定决心,道:“说得也是,既然哪里都不安全,还是跑到有北夏将士的地方比较好。”说着壮汉便进屋去拿了自己的烈弓,吹熄了里面的灯火,“趁着天还没亮,要走就赶紧走。”
这条通往苏州城里的小道的确是十分隐秘,除了他们根本没有旁人往这里走过。因而这里杂草丛生,根本算不得是一条路,且又隐藏在田野间。
只是他们没想到,才走到半路,天色发亮的时候,城门那边就已火光冲天,竟是南瑱攻打苏州城了。
这时壮汉问:“怎么办,咱么还要不要继续往前走?”
不等猎户说话,苏静便先一步道:“就到这里吧,剩下的路我知道怎么进城了。城中已经不安全,你们还是在城外寻深山密林先躲起来。”
猎户道:“可是将军怎么办?”
苏静道:“正如你所说,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进城的,你们犯不着为了我而以身犯险。这份大恩,我没齿难忘,今日就在此别过吧。”
“将军”
说罢苏静不顾猎户在身后叫他,转身便走,再也没回头。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抱着叶宋脚程飞快,眨眼的功夫便走出很远,猎户他们根本追不上。
随后,见苏静的身影消失在了田野间,猎户才携着自己的妻子和壮汉一起往回走,打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一阵子。
苏州城脆弱得不堪一击,城里仅剩的士兵少之又少,根本不足以守住城门。南瑱选择在天亮时分攻城,甚至都不想城中百姓多睡一个安稳觉。当然,在进攻苏州这件事情上,不管南瑱选择何时进攻,苏州城里的人都没有胜利的希望。
城里虽然暂时有刘刖在组织,可是他们没有多少士兵,剩下的也多是孤寡老人。
天亮时,苏州城里的百姓哭喊成一片,好不凄惨。有极少的一部分年轻男子,愿意联合起来,跟刘刖他们一起对抗敌人。可是最终都无异于以卵击石。
最终城门破时,刘刖命所有人撤退。英姑娘和白玉以及包子,负责疏散城中百姓,但不乏老顽固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门半步。
而面对南瑱大军涌进城来,白玉摔众北夏将士输死抵抗,竭尽所能地为城中百姓争取最后一点时间。英姑娘被拥挤在人群中,城门哪里火光冲破了黑暗,迎来了崭新的一天,可是当她回头顾盼时,见白玉厮杀在敌人堆里,她看不见希望,只能看见快要没顶的绝望。
英姑娘转身在人群里逆流,试图靠白玉近一点,无论她怎么扯开喉咙叫他的名字,他都听不见。
四周的厮杀声震耳欲聋。英姑娘看见越来越多的南瑱士兵陆陆续续进城,其中有几人被簇拥在中间,骑着马,马蹄悠闲。仿佛这一清早来就是为了欣赏这场杀戮的。
英姑娘害怕极了,嘶哑着声音大叫:“白玉——你给我回来——”
再拼下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刘刖大声令撤,而白玉也似终于听到了英姑娘的那最后一声呼喊,他浑身浴血地堪堪转过身来,恍恍惚惚。昏暗的视线里,只能看见那一抹榴红如火的色彩,是天地间最为鲜活的一抹色彩。周遭均是一片混乱,而她站在残破的街道上,两边是破损的房屋,他害怕她也会受到一丁点的破损。
曾经的白玉,是个纨绔不羁自信满满的飞天大盗,可是时间会改变一个人。时间会淘走沙子一样的污浊,而留下那些金光闪闪永不褪色的东西,那些都是值得他一辈子珍惜的。在军营里成天混日,跟兄弟们一起出生入死,还有比自由自在、做个飞天大盗更为精彩的事情。他有觉得珍贵的人,有顶天立地的骨气和义气,有用自己满腔热血和生命想去抗下的责任。
时间让他变成了一个男子汉。
白玉为兄弟们断后,转身跑在最后面。他身后,是南瑱的敌兵,长吼着追了上来。
英姑娘看着白玉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目光稍稍往上一抬,落在了城门处,顿时就脸色煞白。那里,南习容骑着马,身边带着他的亲信,正穿过城门。薄薄的晨光下,那个女人和她一样,穿了一身红衣,南瑱女子的脸孔,双眸微陷,颧骨突出,是一张美丽的脸。
可就是那一张美丽的脸,却只能用蛇蝎恶毒来形容。
顿时,英姑娘双脚就似被灌铅了一样,再也挪不动分毫。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胸腔里面回荡。而那个女人,坐在马上,冰冷的视线同样也朝她投来,在空中碰撞,擦不出任何温暖的火花。
英姑娘咬咬牙,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勇气,一时间大脑被一股热血冲昏,抬脚就要往对面城门走去。只是刚走了两步,白玉就已至身前,他一把扣住英姑娘的手腕,带着她就往回头飞跑起来,并道:“快跟我走!”
英姑娘发丝翻飞之际,草草一回头,那视线挤压了太多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东西,直勾勾地盯着城门口的那个女人。直到视线已经模糊,只剩下那一抹红影。
南习容习惯性地从一边拿起一把弓,搭上一支箭,起先是瞄准了白玉。他要像射杀猎物一样一个个地杀掉北夏的领袖人物,可能最后一个才会轮到苏静,他很期待这场游戏到最后会是什么样子,一定是该轮到苏静对他匍匐求饶了。
然,瞄准了白玉南习容却没有第一时间放箭,他神思一动,深邃的双眼缓缓眯起,唇间依稀带着凉薄的笑意,将箭锋偏了一偏,对准了白玉身边的英姑娘,道:“让他们一个个痛失所爱,才是本宫喜闻乐见的。”他侧目看了看身边的红衣女子,问,“鬼毒夫人觉得如何?”
第222章 与旧众会和()
鬼毒夫人似沉思了一下,道:“请殿下抬爱,把她留给我。我们之间,还有点儿恩怨未曾了结。”
南习容收了弓箭,如若无事地笑道:“那本宫就卖夫人这个面子。”
苏静进城的时候,正值城中混乱之际。他抬头看了看城门方向那边的火光,充耳便是南瑱士兵胜利的欢呼,心里不可谓不复杂。但是眼下,他什么都做不了,更加不能贸贸然地冲上去跟敌人拼命。苏静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叶宋,咬咬牙旋即狼狈地融入涌动的百姓人群中,成为其中的一员,往北撤。
大家都自顾不暇,根本注意不到苏静穿的那一身破烂而肮脏的军服。身为一名军人,他做了太多悖离职守的事情,可是他必须活着,因为只有活着,叶宋才有可能活着。
负尽天下,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叶宋在他怀里死去。
这一退,就退到了昏城。昏城如今也成为了一座萧条的城池,城中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昏城的水路十分发达,通往四面八方,以前水上来来往往繁忙的景象而今已经消失不见,河岸停泊着大大小小的货船、商船。
昏城的百姓没有想到,北夏会一败涂地。苏州城才守了仅仅几天的时间便被敌人攻破。一时间,他们逃也来不及。
为了逃命,百姓们纷纷聚集河岸那边,想登船往北游去,奈何人多船少,在码头便起了争执。他们争先恐后地上船,有的不服气甚至当场打起来,哄闹越来越大,最后竟无法阻止,百姓分成两方,为了逃命的机会而大打出手。
最终一艘满载的船,因为人实在太多,才没行驶多久,在河中心便翻沉了,许许多多的人散落在河面上,有的奋力往岸边游,有的则在水中拼命地挣扎,形容要多惨烈就有多惨烈。
这场争闹停止过后,便是死一般的消沉和寂静。仿佛他们已经求生无路,只能在这座围城里等死。
苏州的难民逃到昏城城外时,遇到了当初同样的问题。昏城的太守因为太过害怕而拒不开城门。彼时那太守也怕难民像南瑱敌人一样强行攻城,便站在城楼上喊话,道是如今敌军压境,他们自身难保,不妨大家各自散去生死有命云云。
刘刖和白玉等人站在难民的最前端。刘刖是个斯文人,不会舞刀弄枪,但是当初叶宋为了让他能够自保,在叶青派人送来的武器中挑了一把趁手的机弩给他随身携带,他也用那机弩杀过不少敌人,但是一次都没杀过北夏的同胞。
而今刘刖二话不说,抬起机弩扣动板弦,以出其不意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