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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都没有外面的消息,前日隔壁又送来一个女人,听说是个极不得宠的美人,多年来久居深宫,甚少露面,如今送来此处,大概又做了谁的替死鬼。
我委下身子去拔坟上长出的新草,这些强有力的生命总会毫无预兆的破土而出,身后的脚步声,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青秋,她不会说话,也不识字,名字也是从旁人那里听到的。
至于她的身份,所犯何罪就不得而知了,我转了头笑着看她挪到我身边,这些日她总是在我睡不着的时候,来这坟头寻我,默不作声的呆在一旁,我俩或是静静的坐着,有时我也会自言自语和她说上几句。
“青秋,你看秋天快来了,到时候我们就没有温水洗身子了。”
她缓缓坐在离我不远处的石头上,拄着腮看着坟堆。
我扑扑手上的泥土,月黑风高的深夜,冷宫格外显得空旷凄凉,我们几乎没有蜡烛,所以一到夜里便是漆黑一片,想她当初送我那两截白蜡,还不知道是怎么攒下的。
尽管是夏末,夜风没有遮挡还是甚觉寒凉,我担心她陪我受了风寒,坐了片刻便搀着她回去。
漆黑的房间连点动静都没有,我瞪大的眼睛可能是这暗夜唯一发出的光亮,辗转反侧仍是无法安睡,难道这辈子真的要长久如此下去?
索性起身,窗格子上树影婆娑,微小的响动并未引起我的注意,这凄寂的冷宫时常会有不知名的声响,耳力也似乎好过从前。
突兀的一声响动惊了我,披了件外衫,战战兢兢的挪至门口,不断加速的心跳让我犹豫不前,最后下了决心猛地打开房门,四下漆黑一片,只有被风摇曳树枝的沙沙响声。
巡视片刻也并未发现异常,刚想转身回屋,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非鱼”
我被惊得一跳,猛地回头去看,一身玄衣与这暗夜相融合,他藏在我房屋的拐角处,虽看不清样貌,我却识得声音。
“玄璃?”
身影从拐角处走出来,他一向喜欢月牙白或是青色的长衫,这身玄色格外显得他消瘦苍老。
见了他我吁了一口气,他四处张望,贴近我:“屋里说话”
我略微思虑一番,还是率先走进去,刚跨过门槛,他迫不及待的关上房门,顿时漆黑一片,我只得将那日没有燃尽的白蜡翻出来点燃,昏暗的烛火使我看清他清瘦的面容。
“落棉在何处?”
我淡笑一下:“自打玄歌大婚已经快有一个年头了吧?”
他仿佛不懂我话中之意,急切的说道:“此地我不能久留,我只想见她一面,然后出去再想办法。”
我却并不心急,稳稳的坐在床榻上:“少主随南宫询送嫁之时大概就知道,我不可能看着落棉姐东窗事发,必定想尽办法救她于水火,可是少主有没有想过,若我无力办妥,落棉姐今时的下场会是如何?”
他听了略有惭愧的垂着头:“当时我也是迫不得已,以我的处境都自身难保,何况护她周全,是,我知道你不会任由落棉出事,我也只能瞧准时机再做筹谋。”
我冷笑的站起身走近他:“好一句迫不得已,自身难保?少主每每先想到的都是自己吗?那少主知不知道,你如今私闯冷宫,若是被人发现,又该何去何从?”
“原以为,我襄助南宫询,便会另辟新路,却没想到你会从中作梗。”
我禁不住笑了起来:“玄璃哥,你的聪明才智早就被仇恨湮灭,选择南宫询这个棋子是你今生最大的失误,若不是我从中作梗,灵烟今日怎可还能一息尚存,你真的以为,这楚夏皇宫里的人都是酒囊饭袋之辈?即使没有我,你们也绝不可能成事。”
怨恨的语气逐渐转成哀叹:“原以为,以你的心性,断不会前来,你应该不难想到,你会如此轻松进得冷宫,必将插翅难飞,可是你来了,我便不能再恨,我带你去见落棉姐”
我吸口长气,攥着只剩短短一截的残蜡,蜡身将要燃尽,滴滴淌下的蜡油烫疼了我的手背,身后的他,不闻草药气息,不再眉眼如画,今夜或许就是我年少记忆的终结。
一路走向墙角,那矮矮鼓起的土堆令他瞬间驻足,我悠悠的声音缓缓响起,一身白衣,一朵百花,一截残蜡,像极了飘荡的亡灵。
“少主知道,落棉姐连名字都是替代,非鱼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护她周全,皆因她这一世都是为我所累。”
他缓步上前,趋身跪地,我依然举着白蜡不去看他。
“她一心护住你们的骨肉,若是当初她能听我所言,也不至今日死得这般凄惨,少主知道吗?是我杀了她,是她哀求我送她上路,她好像知道她心中的怨恨,见不到你的一日就不能终结,人说这辈子临时之前所受的痛苦都是上辈子造下的孽,死后都不能往生,我不知道我这是不是逆天而行,可我不愿她再受那般痛苦,当孩子死去的一瞬间,她便也再无生还的契机。”
他强行压制溢出喉间的痛哭声,一声一声闷钝的哀鸣,现世报吗?口口声声的钟爱一生,句句言言的此生不负,骗到最后连自己都不愿相信了吧?
突的想起以前我们在归灵崖学艺的时候,小时候的那些天真浪漫对于现在的我们,都是回不去的曾经,那时候的我们从未想过,时间如梭,一心企盼快快长大,可现在多想能够回到从前,哪怕只是短短的片刻,都能抚慰长大后的这些怆痛。
可我们终究不能回去了!
殿门哐当被撞开,光火瞬息亮彻院落,早料如此,这番场景在我心里预演不下千遍万遍,我不做阻止,皆因欠的始终要还。
我扶起哀恸不止的玄璃,侧着头送他一记微笑:“玄璃哥,即便你曾伤过我,如今我也不再恨你,如果当初,我不去拒婚,假以时日让你安心与我度日,我们三人也许不会像今日这般难以两全,你能安心走吗?非鱼向你保证,拼了我这条命,也要师伯玄歌和整个灵烟得以安平。”
他含着泪对我狠狠点头,我暗地将腰间的利刃抽出,塞进他的手心,然后,我们齐肩对向殿门之处。
第198章 同冢双飞(二更)()
是有多久没见过南宫彧,依旧眉眼如初,依旧俊朗飘逸,他是我生命中第一个男人,或许也是最后一个,而如今,我们在这满是冤屈鬼魂的冷宫相见,仿佛对面站的是彼此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他的眼光所到之处却是玄璃身边的我,即便火把照亮,我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不等他上前,我和玄璃亦步亦趋的走近。
西院有几个听到声响的女人披着衣服出来探看,其中就有青秋,我对着她使个眼色,她完成看懂,一拢将身边的人全部拥进房内。
南宫彧缓慢的将视线调准玄璃,微微一笑:“本宫等候少主多时”
“让殿下久候,玄璃该死”
玄璃也随之浅笑,像两个就别重逢的故人细述闲话,丝毫不像等待裁决,我低了头浅笑一番,玄璃如今的模样,我倒是暗自欣赏,连天山的人死也要死的无畏。
“本宫与少主的新仇旧怨今日要清算清算,拖的久了,你我都累。”
“殿下所言极是,是时候该清算了。”
“本宫就喜欢爽快之人,本宫便答应你,你的一切罪过不累及灵烟一族,何况,有玄非鱼大义灭亲,本宫自然要赏罚分明。”
到了此时他还拿我做幌子,不由得一笑,无妨,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今日的今日还清,来日欠下的来日再算。
玄璃含笑望着我:“殿下深明大义,玄璃感激不尽,若不是早就衷情于落棉,如非鱼这般的女子,我定不让她踏出连天山,拼尽此生守护,今生没能与她共谐连理是玄璃福薄,这份恩情,玄璃今世不敢忘”
这大概是他与我说过最动情的话,我也清楚的明白他的暗有所指,想起从前,想起我的名字,仿佛一切都是昨天,而今,我与他共同面对的却只剩下再次的生离死别。
南宫彧似有怒气,却完美的粉饰:“不知道少主有没有后悔,若是当日在连天山,你能及时将我了结,日后也不会发生这许多事来。”
“冥冥中的安排,玄璃又如何能够逆天而行,如今看来,殿下是真命天子,自有福泽庇佑,玄璃的所作所为也注定了一败涂地。”
“好,少主爽快,本宫也不多言,国有国法,本宫不能枉顾法纪私下处决你,还请少主大理寺走一遭吧。”
南宫彧身后的侍卫上前,玄璃侧了身子对我微笑:“我走了”
我笑着点头,想把美好的告别送给他:“玄璃哥一路走好,想落棉姐尚未行远”
他同样含笑点头,罪孽还清便能轻松上路,我不为他难过,自己种下的因自己偿还果,来世弃了杀伐吧,携一眷侣畅游天地间不是更好
起风了,火把上的焰苗不停的跳跃,映得脸颊不再苍白悲凄,逐渐靠近的侍卫与南宫彧镇定不动的身姿,是我与玄璃最后告别的见证。
易千绝赠我的这把匕首,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那个短小的礼品居然可以结束这么多人的性命。
我听见利刃刺入胸膛顿挫的声音,割开皮肉时的苦痛只怕也只有当事人才能清楚,他深色的玄衣上无法看清鲜艳的嫣红,我却知道,流淌出来的温热有着致命的艳丽。
我用羸弱的身躯接住他倒下去的躯体,随着他坠倒在地,本以为我会大声哭泣,一如当日送落棉姐时一般,可我没有,想是心已如钢铁般坚硬,又或是死亡离别看得太多,早已麻木。
侍卫惊呼着南宫彧,大概是他阻止了什么,顿时空旷的院落又恢复了宁静。
玄璃起伏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着即将告别的空气,没想到他会攒足最后一丝力气,将插入他腹部的刀刃拔了出来,然后用颤抖沾血的手递与我,极其微弱的声音使得我不得不略低了头:“如今,小丫还恨不恨我?”
一声小丫,仿佛一下子被他带回年少时,这几年的经历好似从未发生过,满脑子都是在结界内的连天山我们曾经做过的事,喝过的酒,哭笑的泪。
我含着笑摇头,他见到勉强的牵牵嘴角:“那就好,若有机会有机会,你见了我爹告诉他老人家,儿子不孝不能为他养老送终我是罪有应得,请他老人家放宽心,不必为我难过”
看着逐渐放大的瞳孔,我知道该说再见了,他会放下所有罪孽去追赶还不曾走远的妻儿,我想落棉姐会原谅他的,毕竟他最终还是来了,也决定不管天上地下,双宿双飞永不分开
从怀里掏出一直保存我这,那串他送给落棉姐的念珠,撑开套在他的腕上,他满意心安的笑笑,直至阖上眼他的唇角都是上扬着。
我将他的尸身轻放于地上,任侍卫上前抬出去,南宫彧靠近我前方伫立,这样的结局他可还欣喜?可我不曾在他脸上捕捉到笑意,身音反倒有着无谓的沉痛:“此事终结,你功不可没,本宫可还你一个心愿”
我干笑了几声,功不可没?说的真好,功从何来?难道是我心知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请君入瓮?而我没去阻止助他逃脱?
还或是,为了保全自己眼睁睁看着我最敬爱的伯父唯一的长子,我最亲近的姐妹唯一的兄长,命丧冷宫,以此宣示我对他的忠贞?
什么都好,我不想去解释,不想再与他讨论我的悲伤或心安。
我对着他浅笑:“那就请殿下赏罪妇一杯水酒”
他似乎对我的这个心愿感到错愕,定定注视我半晌,转身吩咐侍卫:“去酒窖搬几坛酒将月宸殿的琴筝拿来,其余的人都退下吧。”
我不知道他为何会命人将琴筝拿来?或许他想听我唱一首辞别的离歌,我懒得琢磨,转身踏着青草走回落棉的坟头,拥着膝对着那块墓碑不语,我知道他尚未离开,可我不想再开口和他多说一句话。
皇宫的侍卫办事效率就是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扛来几大坛子酒,放置于墙角,我斜着眼算了一下,大概足够我喝上一整年的,一个侍卫居然果真将我遗落在月宸殿的琴筝一同拿来,我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我进屋取了两只破碗,全部斟满,一只放在坟前,手里举着另一只,我浅笑盈盈,仿佛对着老朋友轻话家常:“落棉姐不喜饮酒,这杯还是喝了吧,非鱼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你走得慢些,玄璃哥正过去找你”
端起碗一干而尽,好畅快啊,这是多久没喝到这么好的酒了,再抬头望望天,惨淡的月亮高悬,四周并未出现三人的对影。
“看来你还挺安于现状,竟能将冷宫活成田园一般。”
我冷笑一声,又倒满一碗酒饮下,他竟径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