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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想过,那样纯洁静美的小山村会滋生出这样令人不堪面对的肮脏。
原谅他的话我说不出口,我不是圣人,在得知一切真相还能做到无怨无恨,命运的安排有时候真是可笑,可笑的让我亲手救了害我和玄歌饱尝分离之苦的元凶,而我无法放弃对他的救赎显得更为可悲。
我需要冷静,我需要认真想清楚接下来到底还能做些什么,我拖着麻木的身体向远山走去,树叶沙沙作响,衣角猎猎飘扬,当信任惨遭践踏,该如何面对以后的人生。
现实的悲凉不禁让我在暖意融融的暮春打起寒颤,太阳快要落山,夕阳虽美,却近黄昏。
当我拖着空虚的躯壳,返回村子预备重新面对,我并不想面对的一切,远远就看见大队人马手持火把将整个村子团团围住。
我大惊失色,凭空出现这么多官兵,难道官府已经知晓?该来的始终还是躲不过,我快步向前,被两个官兵迎面擒住,押至一个马上人面前,我抬头一看,对上一双震惊而熟悉的幽瞳。
“是你?!”
他的惊讶不亚于我,我慌忙附身:“参见太子。”
他在马背上俯视我:“你为何在此?!莫非治疗病患的医者是你?”
我不敢直视,更无从措词,心中的恐慌早已将我的思绪打乱。
“本宫在问你!”南宫彧的声音带着愤怒的斥责变得响亮。
“回太子,确是民女,民女与这家人是偶遇相识,恰逢大叔患病,民女近日都在为他治病。”
南宫彧跳下马,用马鞭敲打着掌心,一步步靠近已簌簌发抖的我:“他所患何病?”
“只是,像是,普通的伤寒民女医术尚浅,还未能确诊。”
“你还敢说谎?”
他声色俱厉,吓得我跪在地上。
“村民将患病之人的症状,还有你们日常倒掉的药渣呈给官府,官府也已上报朝廷,宫中的御医已经查验过,你所有用药都是针对麻风的治疗,你还有何话好说?”
我猛然抬头,对上一张怒极呲目的俊脸:“太子明鉴,民女确曾怀疑他所患之症便是麻风,可民女从未见过麻风病症,只循医书所云针对用药。”
“本宫早知道你胆识过人,不曾想竟会胆大至此,你可知道让人闻风丧胆的麻风足可毁掉一城一池,甚至有可能殃及整个寒晏,你又可知道,知情不报,擅作主张,诛你整个灵烟都不为过,朝野动荡,皇上震怒,玄非鱼,这次任谁都保不住你,保不住灵烟。”
我大惊骇然,从未料到事态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真的要牵连到灵烟,我便万死难辞其咎,正想开口求情,门内传来稚嫩的呼唤:“小鱼姐姐。”
那声稚嫩颤抖的呼喊唤回我的游离,也撕扯了我的心房,被紧锁里面的小松小花双手把着门柱,睁大无辜的双眼向我求助,我激动的站起身子:“殿下预备如何处置他们?”
他狠狠的嘲笑我,笑我的不自量力,笑我的自身难保。
“如何处置?你心里应该有数,事到如今,只能焚毁整个村子。”
我不可置信的张大嘴巴,仿佛他正要结束的不是生命,惨烈的画面让我心悸愤怒:“他们是人,是你们寒晏的子民,而殿下是预备亲手杀死自己的子民吗?”
“本宫这么做正是为了我的子民。”
他丝毫不退让,怒火将我们的理智烧成灰烬。
第69章 重楼夜话()
忘记尊卑,忘记身份,我掌控不了心底渐升的寒凉,冷冷的耻笑:“别说的冠冕堂皇,殿下口口声声为了子民,一旦他们稍有危及便会弃之不顾”
用手指向门内的一家老少,不给他半点插嘴的余地:“那里都是无辜的百姓,是手无寸铁的良民,还有没来得及领略世间美好的稚子孩童。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任你鱼肉,任你这个他们信仰服从的天,摧毁他们的生命,你就是个刽子手,满手杀戮,枉为人君。”
“说得真是好听,你是圣洁的白莲花,本宫即为那血腥杀戮的刽子手,只可惜,决定命运的生杀大权在本宫的手里,而你能阻止的了什么?本宫容忍你是因为灵烟对我的恩情,我一而再的退让不代表你可以任意妄为。”
他始终注视着我,眼中的不屑,唇角的冷漠,无情干脆的一声令下:“来人,放火!”
门里惨叫哀鸣的一家血亲,门外点燃火种的刽子手。
我绝望到奔溃,泪如泉涌,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他的脸孔:“为什么不再等等,求求你再等等好吗?你没看到他已经有起色了吗?再给我点时间,给他们一次机会,妇人何辜?稚子何辜?即便你高高在上,手握生死,也没有权利剥夺他们的性命啊。”
他反手抓住我的双肩,语气已没有了剑拔弩张:“我不能赌,也不敢赌,本宫不能因为自己的妇人之仁置整个雀城于水火浩劫当中,更不允许整个寒晏终日人心惶惶,动荡不安,给外敌可乘之机,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看着燃起的火光,内心的焦急灼热令我惊惧不堪:“我不懂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生命就一次,他们努力的求生存,你告诉我,我如何能做到眼睁睁看着他们活活被烧死而无动于衷?那也烧死我吧,我也接触过他们”
我终于失去理智,挣开他的手,向柴门奔去,只觉掌心滚烫,背后重重一击,便失去了知觉。
如果不再苏醒,也就不用面对人性的丑恶自私,可惜老天没有听见我的请求。
醒来后我一直蜷缩坐在黑暗的角落里,那惨绝人寰的一幕还历历在目,惨叫哀求还言犹在耳,最柔软的心房被一次次无情的撕裂,鲜血直流,远比手上的烫伤更叫人痛彻心扉。
寒症总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紧紧抱住颤抖冰冷的身体,倔强的不去服药,此时身体的疼痛或许能缓解内心的苦楚,我静默的坐到天亮,婢女做了防范送来早饭和清洗物品,中途有御医过来给我诊脉。
我仍像石像一般静止,懒得去挣扎离开,一次次徒劳的反抗,都会被我微不足道的能力摧毁。直到屋子再次变得漆黑,不眠不休,不言不食。
房门被打开,迦南香的气息随之而来,我仍一动未动。
“你的抗议可以到此为止了。”
婢女点了蜡烛,合门而退,我略微不适应的眯了眯眼,他站在床边,昏暗的烛光将他的身影覆盖我的身上。
“进了太子府的女人怎么都喜欢用绝食来抗议本宫。”
“殿下抬爱了,民女不是这太子府的人。”语气的冰冷连我自己都感觉到陌生。
“很好,还知道斗嘴,表示你并无大碍。”
“还请殿下离开,民女是被隔禁之人,殿下如若因此感染重疾,民女便是这天下的罪人,万死难辞其咎。”
他没回我,快速的将我打横抱起,我本能的僵直身体,却没反抗,他满意的笑笑,屋外清凉如水,而我刚刚经历寒症,还是忍不住轻颤。
“身子怎么这么冰?”
屋顶之高让我轻微的眩晕,楼阙下万点璀璨灯火美绝人寰。
“不用怕,即便你掉下去,本宫也能接的住。”
我面无表情任他将我放在碧瓦之上,他紧挨着我坐下,迦南香的味道和他暖暖的体温使我感到舒适。
“这次怎么不反抗了?”
“啼笑俱不敢,方验做人难。”
“何必说的那么委屈,本宫从来没有看轻过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而我依旧无动于衷。
“今日并非十五,月亮却难得圆亮。”
我无心月色,他似在喃喃自语:“月色绝美,江山之秀丽,而想俯瞰天下就得承受这高处不胜寒。”
“君子以为上,君子有谋而无义无乱,小人有勇而无义无道。”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国者,秦也,非天下也。本宫小心克己,时刻将百姓利益放在首位,某些事情上,本宫不能因小失大,所以即便有些放弃非我所愿,也只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本宫不期望你能理解,诸国的形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慌乱势必会让人有可乘之机。”
我叹口气,他说的我懂,他有他的无奈,但我做不到完全认同,毕竟我和他无论是身份还是位置都有着天壤之别。
只是一件事我不甚明白,便轻声启口询问:“为何殿下还要阻止民女,某种程度上讲,民女和他们一般无异,是接触病患最多的人,这么来说殿下是徇私,私禁民女于太子府便是枉法。”
“真没想到,本宫徇私枉法救了一个不知感恩图报之人本宫是怕你做鬼都不放过我。”
我忍不住一声嘲笑:“做人都力不从心,还能指望做鬼吗?”
“本宫一直觉得你似曾相识,如若不是有人告诉本宫,她早已仙逝,本宫一定认定你便是她。”
“民女终于知道殿下为何会坐拥如花美眷,倾城红粉。”
他看向我,目光比天上的圆月还要灿烂夺目,清爽的淡然,一笑足以令星月失色。
“你不必取笑本宫,虽然那段记忆至今仍是不可磨灭的梦魇,但她的出现却让那段痛苦不堪的记忆留有一丝余香,而这丝余香在那时那地足以让人铭记。”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我轻轻的吟念:“此时此景应与良人共赏,该与殿下共此良宵的应是承安公主。”
他抬头望向遥远天际,星月的光芒笼罩他周身,散发出迷人浓郁的魅力。
第70章 宫门拦驾()
他微微扬起唇角,目光投射在看似不远的星辰夜幕:“子浮身子弱,晚来风凉,恐她生病,怎么?与本宫重楼夜话看来你还颇有微词。”
我婉转一笑,顺着他同看夜空,上方星光璀璨的夺目,下面灯火瑰丽的旖旎。
“想承安公主身世可怜,有殿下悉心呵护也算是有福之人。”
他一声轻叹:“我与子浮相识幼年,相伴长大,她从小就很依赖本宫,原以为这生我也只与她结为伴侣,也一度想为她放弃太子之位,可生在帝王家,半点不由人,尤其大婚以后,她变得敏感多疑,她的痛苦我感同身受。子浮是清高之人,本宫不忍她屈居人下,她也不愿退而求其次,造成我们现在进退维谷。”
他说的轻淡我却听得出深情无限,虽然他们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真挚的情感一样令人动容,一个不忍,一个不愿,又有多少无奈在其中。
“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看来还是无欲无求来的自在。”
余光感到他凝视我片刻:“小小年纪,真以为自己参透了人生百态,你只是还没遇到罢了。”
心骤然缩紧,自语道:“是没遇到吗?”
大概我的语气薄凉,他有些微怔:“想当初玄少主的退婚,你的拒婚,朝野也是传的沸沸扬扬,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们,白衣,双人,一马,连本宫都被当时的美景深深吸引,那时你们眼里情真意切,真是世事难料,不曾想是这样的结局。”
我淡淡一笑,往事轻易被打开,原以为久到我已经忘却,只是伤口虽已愈合,却留着丑陋厚重的疤痕。
“如殿下所说,世事难料。”
“如果还有机会可以让你们重新在一起呢?”
我转头看他,他眼中我的双眸同样璀璨,我再笑:“赐婚吗?纵使君来岂堪折,已非是昔日青青,又何必强求呢?人间最美的感情不过是你情我愿这么简单。”
他赞赏的点着头:“嗯,说得对,本宫现在对你刮目相看了,也不枉为你违抗了皇命。”
我震惊疑惑的歪着头:“殿下此话何意?”
他笑的明朗:“那日你过激的言行阻止了村子的灭亡,本宫已经下令,将村子划为疫区,百里之内不得有人进入,他们虽不必赴死,却永世不得出村,明日你把你的药方写给本宫,本宫让御医作为参考,目前这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我激动的忘了尊卑礼仪,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真的?是真的吗?他们都还活着?”
他莞尔:“不打诳语的不止是出家人,还有本宫。”
我兴奋的忘乎所以,根本忘记此时正身处重楼之上,我跪地拜谢:“多谢太子殿下”
起身时一不留神,脚带动着身体向下滑,我被惊得脑里一片空白,只感觉有急风在耳边簌簌作响,身体朝上,翻飞的衣裙像舞动的云朵。
南宫彧绝美的身姿向我飘来,似仙子临凡,浑身都散发着圣洁的光晕,我被他轻巧的接入怀中,温柔的清香如坠梦境,浓密的睫羽,淡雅的微笑,我竟看的痴迷,直至被稳稳的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