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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传闻?”
“我听说史密诺夫和玛丽安奴突然亲近起来,有人看到他们在晚宴上亲昵交谈,也有人在一个舞会上看见史密诺夫整晚只和玛丽安奴跳舞,还有人看到他们在歌剧院出双入对。”
“那件事到现在并没有多久嘛。”
“因为现在正是社交旺季,到处都有晚宴舞会,而且贝伦海姆伯爵的死在社交界也是一大话题,当天晚上应邀到城堡作客的人,如今都成了当红的社交明星,他们两个经常碰面也不足为奇。”
“可是宰相阁下不是对那个事件发出了箝口令吗?”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么守信,就算是俾斯麦宰相,也无法封住社交界的蜚短流长,何况他们认为凶手既然是社会主义者,传出去对宰相也不会造成太大困扰吧。”
林太郎有些担心,村濑是否也加入其中大嚼舌根呢?当时那样恐吓他,如今他会对冈本的事就此善罢甘休吗?他摇头拂去心中的不安,思索着克拉拉告诉他的情报。
“就算史密诺夫和玛丽安奴现在成了一对,但是……在此以前,他们两人没有特别的绯闻吧?”
“玛丽安奴娇媚可人,在贵族之间极受欢迎,绯闻多得难以计数,不过,没听说她和史密诺夫有一手。”
林太郎点头表示了解。玛丽安奴天生娇媚动人,是典型迷人的法国女郎,史密诺夫和她突然变得亲密,意味着什么呢?“皮耶想必非常吃醋吧。那时候他也……”
“这次他倒没有。以前,皮耶总是担心老婆招蜂引蝶,让人看笑话,不过从那次事件以来,他不再在乎玛丽安奴了。”
林太郎想了一下,突然坚决地说:“克拉拉,我想去见一下皮耶,他现在可能还在大使馆。”
“可是这样突然拜访,要用什么名义呢?”
“我们也学社交界那些人,就以那些绯闻为藉口。”
克拉拉还有几分为难,林太郎已牵起她的手,大步开走。要打破这个僵局,多少要用一些强制的手段。
法国大使馆建筑果然宏伟,他们向接待处说明来意后,一位年轻男子走了出来,视线不时飘向克拉拉。“贝纳书记官目前外出,小姐有急事找他吗?”他完全无视林太郎的存在。林太郎碰了克拉拉一下。
“是的,我一定要见到他。”
“那么,请你到前面那家‘布诺纽’法国餐厅去看看,我想他在那里。虽然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不过像小姐这样的美女……”年轻人饶富意味地笑着说完,转身回到里面。像林太郎这种类型的人,应付严肃认真的德国人还行,但碰到法国人就觉得棘手了。刚才那个人到底想说什么?
他们走向餐厅,林太郎思索片刻,说:“克拉拉,我们分头进去,你先进去问看看贝纳在不在?”
她苦笑地点点头,立刻明白林太郎的意思。
克拉拉先进餐厅,林太郎隔了一会儿才进去,只见侍者正郑重地引领着克拉拉。
“小姐,贝纳先生正在贵宾室等您,请这边来!”
林太郎微微一笑,心想事情果然顺利,他轻松地跟在克拉拉后面。
“先生,请等一等,您跟这位小姐一起吗?”
“是的。”林太郎塞了小费给目瞪口呆的侍者,转身走进房间。
皮耶惊讶地望着他们两人。
“对不起,打扰了。大使馆的人说你在这里,但是侍者好像也弄不清楚,我们没给你添麻烦吧吧?”林太郎假装无辜地说。其实他也不必这么硬闯,但再次来访也嫌麻烦。老实说,他是有些急躁。
皮耶苦笑着亲吻克拉拉的手背,再和林太郎握手。他的脸上活力四溢,大大不同于前。
“丹厄尔那家伙说了些无聊话吧,那个人老爱跟我恶作剧。请坐,难道你们也是来嘲笑我的吗?”
这句话让林太郎颇为吃惊,法国人真够直接!
“我的确是在等待某位女士,不过没关系,她好像没有什么时间观念,迟到三十分钟、一个小时也若无其事,这时候恐怕还在选衣服呢。我也正觉得无聊,女人总以让男人等待为傲。噢,这样说太失礼了。”
林太郎更加惊讶,白马城那个不太说话,总是忧心忡忡的皮耶,和眼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我们只是想和你谈谈那晚的事。”林太郎说。
皮耶仍然健谈地说:“哦,那件事啊。那实在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尤其对我来说,真是大有帮助的一夜,自从知道伯爵被杀以后,我仿佛从深长的迷梦中苏醒过来。”
“怎么说呢?”
“你们大概也听过我们夫妻的流言吧,不是美女与野兽,而是美女和她的影子……”皮耶自嘲地笑笑。“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结婚前玛丽安奴有很多人追求,不知为什么,她却选择了其中最平凡懦弱的我。我好像在作梦。为了回报她的善意,我心甘情愿地当她的奴隶,或许在玛丽安奴看来,我很好操纵,是个理想的丈夫吧。”
“但是……”
“你们不必安慰我。总之,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年到头都在吃醋,扮演着玛丽安奴的影子。对她来说,这简直是求之不得,她那些老相好或许也有同感,没有刺激的偷情总觉得乏味,但是太过刺激也麻烦,说起来,她嫁给我实在是个聪明的抉择。”
林太郎和克拉拉听任皮耶滔滔不绝地倾诉,对未婚的他们来说,连找个适当的语句插入都觉得困难。
“贝伦海姆伯爵邀请我们夫妻去白马城,当然是冲着玛丽安放来的。不仅是伯爵,以前其他邀请我们赴宴的主人都一样。没想到这回却发生伯爵被杀的案子,那时,我突然觉得这是命运之神给我的警告,如果我再继续这样生活,下一回不是我去杀人,就是……”
皮耶举起右手瞄准自己的额头,摆出射击的姿势。
“我看准是这个下场没错。我突然觉得自己过去太荒唐愚蠢,我醒悟过来,决定解放自己。玛丽安奴想做什么就随她去吧,只要我也能随心所欲就好了。”
“你们为什么不离婚?”
“离婚?不行,天主教徒不能离婚,而且也没那个必要,我们各行其是,维持着夫妻的名分,彼此多少还有点顾忌,这样才有意想不到的刺激。对年轻的你们来说,或许这些话过分了一点。”
林太郎一时如坠五里雾中,他不是无法理解皮耶的话,而是想不透那天晚上这对夫妇之间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使他的心境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贝纳先生,你对命案有什么看法?”
皮耶的话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林太郎立刻插入问题。
“我只知道自己不是凶手,谁杀了伯爵,我无所谓,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觉得凶手看似聪明,其实很笨。”
“怎么说呢?”
“他不必刻意把命案现场搞成密室,只要把手枪留在伯爵手上,不就可以轻易推说伯爵是自杀吗?这样做就没有嫁祸别人的必要了。”
“可是,伯爵没有自杀的动机啊。”
“就算没有动机,但是死在上锁的密室里,建筑物四周的雪地上也没有留下脚印,除了自杀以外,不可能做其他解释。凶手特意把手枪拿走,等于宣告这是他杀。当然,杀人犯的想法多少有些怪异,或许他只是想夸耀自己的罪行吧。”
关于这一点,林太郎也想过好几遍,但不曾想到这只是凶手的虚荣心。不过,他认为凶手把手枪带走,一定有其必要。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的法国女孩走进来。她的长相虽说不上丑,但根本不能和玛丽安奴相比,可是皮耶却眼睛一亮,迎上前去,随即热烈拥吻。在这种情况下,林太郎和克拉拉不能再厚着脸皮待下去,只好快步退出。
但是这么离去又有些不甘,于是两人决定在店里进餐。
“贝纳先生为什么跟我们说那些话呢?”
“那大概是他的独立宣言吧,或者说是奴隶解放宣言。虽然不说夫妻间的隐私是常识,但他想说出来也没办法,他好像快乐得不得了。”
林太郎说着,再次咀嚼皮耶说过的话,突然脸色微变。
“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但是,林太郎心中却悄然滋生一个模糊的想法,只是此刻还不能说出来……
第二天早上,林太郎到贝伦海姆伯爵在柏林的住处拜访秘书克劳斯。他突然来访,克劳斯有些惊讶,但立刻表示热烈欢迎。
“森先生,我必须向你致谢,我后来才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宰相阁下跟你说了什么?”
“要不是你据理力争,洗清我的嫌疑,恐怕我现在还背着不名誉的罪嫌呢。”
“你这么说我不敢当,即使我不说,别人也会帮你辩白的。对了,伯爵千金还好吧?”
克劳斯脸色一暗。“安娜小姐的伤势虽已慢慢复元,可是心灵的创痛太大,到现在还没有恢复,像失了魂一样。”
“这也难怪。”
林太郎也相当沉痛,想到安娜今后的生活,心情难免黯然。她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年纪也轻,或许还有机会重新站起,但是在贵族社会中,她大概永远被排除在外了。
克劳斯好像也有同样的想法。“等她心情稍微稳定以后,我想劝她到国外旅行。为了报答伯爵对我的提拔,我打算一直照顾安娜,我希望带给她活下去的勇气。”
林太郎心中一惊,克劳斯不像是单纯出于义务和同情,或许克劳斯一直暗恋安娜,如今卡尔死了,安娜也从贵族阶层跌落,让他看到一丝希望。
白马城的那一夜,在不同的意义上,对许多人来说都成了一个人生的转机。这似乎不是普通的巧合,而是某种神秘力量的运作。
“克劳斯先生,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林太郎切入主题。
“只要我能力所及,你请说吧。”
“我想再到白马城一趟,不会花太多时间,只要一个小时就够了。”
“你还想解开那个命案的谜底吗?”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只是有些想法需要证实……”
由于林太郎挺身帮自己辩护,克劳斯对他十分敬重,用力点点头说:“我很乐意帮忙,不过,旧馆那边不能进去,因为警方查封了,还没有解禁。”
“没关系,不去旧馆也无所谓。”
“那好,你什么时候出发?”
“可以的话,现在就去。”
“很赶哩!那边只有守门人夫妇在,你需不需要人帮忙?我和汉斯可以……”
“谢谢你的好意,只要通知守门人帮我就够了。”
“那么,我就写封信告诉他们,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请稍候。”
克劳斯回到书房,不久拿着一封信回来。
林太郎接过信,和克劳斯握手告别。他租了一辆马车,心情沉重地独自奔往古涅华特森林。
林太郎站在白马城前院,四下观望,就连新馆此刻看来也像废墟,不时听到森林里大树上雪堆崩落的声音。守门人看完克劳斯的信,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先生,您尽管吩咐,我会完全照着做。”
“你先让我进去。所有房间的钥匙都在吗?”
守门人拿出一大串钥匙,打开玄关,阴冷钝重而沉滞的空气流泄而出。并排在入口两侧的雕像和铠甲在微暗的大厅中蒙蒙泛白,营造出一股恐怖诡异的感觉。
林太郎跟着守门人走上正面楼梯,弯向二楼右端的房间,就是那晚克拉拉住的房间,也是骚动的起源处。
房间已经收拾干净,床和椅子都罩上白布,克拉拉的气息和那次骚动的痕迹荡然无存,只有墙上的弹痕像纪念那天晚上似地还残留着。
拉开窗帘,玻璃已经换上新的,林太郎虽然希望还是原来那扇破的,但这个想法并不切实际。虽然主人死了,小主人被射伤了,但是这座城堡仍然受到妥善的维护。
他打开窗户,明亮的光线射入。旧馆仍如黑影矗立,后院积雪正融,地上湿漉漉的。林太郎掏出一根大头针,环视屋内,拿起壁炉的搅灰棒,把大头针打进弹痕的位置。然后他又取出一捆麻线,线头绑在大头针上。
“对不起,你到这窗户下面,接住我丢给你的线轴好吗?”
“哦。”
守门人没有多问,立刻走出房间。林太郎此时最需要这样的助手。
不久,守门人在窗下现身,林人郎绕下一长段线后,把线轴丢下去。
“你拿着线轴走到旧馆门口那边。”
守门人点点头,向前走去。林太郎捏着绑在大头针上的麻线靠近窗边,指尖停在子弹贯穿玻璃的地方,然后把大头针和他指尖之间的麻线拉直。
不久,守门人走到旧馆人口。
“你把线卷好,把线拉直!”林太郎大声指示,紧张地看着松垂的线渐渐拉直。
“稍微向左一点,对了。”
他的表情严肃。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