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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屋子
房内光线很暗,桌上有一盏油灯,灯焰幽幽发着光,几个道士正在里面,其中一人坐在了主座,似乎在闭目养神。
别的几个道人,垂手站着,看不清神色。
一个道人在徐徐踱步,沉着脸一声不吭。
良久,踱步的道人想明白了,盯着上面的玉信真人,带着一丝冷笑,说着:“推恩令?这样一来,梵门只怕有难了,这是道门幸事。”
“清山道兄,这旨意一下,我就想明白了,我道门衰退,和这也有关系,你看梵门虽也有几十支,但你看庙宇,都是只供养梵祖和祈都来的大梵神,虽万庙各异,实是为一,可我们道门,各派都供养各神和祖师,这就是弊端啊!”
“这不是好事嘛,道门原本就是这样,再削也削不到那里去,现在这旨意不过是对过去的确定,有了旨意,有了田产,反而可以进一步发展,真人又有何悲伤呢?”
“兔死狐悲啊!”玉信真人起身慢慢地踱步,到门口望了望一片大雪,良久长叹一声。
“道兄才有这心思感慨,我却在想,现在这情况,梵门的各位,特别是所谓圣僧,又如何应对呢?”清山道人却丝毫没有感慨,反而笑的说着:“我很感兴趣呢!”
玉信真人无语,看着远处,今年的这雪,格外的寒冷。
第二百六十九章 推恩令(下)
金陵城外,有一个镇子叫葛家镇。
镇上的百姓,大部分姓葛,他们是这里土生土长的百姓,世代以种田为生,这些人算是这座镇子的主要人口。
除了这些葛姓族人,葛家镇内还有一小部分人是前些年迁居至此,算是外来户。
葛姓族人和绝大多数族落一样,带有着排外情绪,但还算良善,又加上畏惧官法,虽与这些外来户有着些隔阂,却不曾真的驱赶了他们离开。
在这年头,平民百姓能有一处安身立命之处,实是不容易。
话说,周成也是其中之一,但是镇上都称呼——周先生!
这人三十左右,人长得体面,能诗擅文,听说还是个秀才,镇上一商量,认为人才难遇,就在镇上设了私馆,请他教起学来了。
有学问的人到哪里都受敬重,周成在这里留了下来。
此时,周成正在写字,写的是一部《磨石求法记》,小楷一笔一划不含糊,这是答应慈禅寺一件善功。
这一卷手抄《磨石求法记》足足写了一个月,终于写完了。
到了第二日,用完午饭,见雪也停了,就信步出去,走到一片树林里面,就看见树林掩盖的一角,正是一座庙宇。
周成往庙门走去,离门不远,突听道上有着马蹄,周成本是细心人,将身子一闪,只见是七八辆马车,里面个个都是和尚。
开始时庙门紧闭,这一群和尚到得庙前,当头的是一个武僧,只见他敲了门三下,不一会,庙门大开。
马车更不打话,一拥而入,片刻大门紧闭,悄无人声。
周成一惊,这群人看起来不凡,走到门口,见得了庙门匾上,写着“慈禅寺”三个大金字。
慈禅寺是镇上寺庙,方丈智彻和尚戒律谨严,僧人严守清规,并且智彻和尚懂些医术,时常为附近贫苦百姓号脉诊治,分文不取,名声很是不错。
这寺庙破旧了些,香火不断。
葛姓族人与外来住户,对这位老和尚都很是尊敬,在这件事上,难得的没有分歧,平日,也会有一些年轻人过来帮着做些活计。
但自半年前,就有一群新来和尚,这些和尚却不像是能落户于此的穷和尚,葛家镇的百姓对外人还是有着几分规避之意,对富僧不愿亲近,这段时日甚至不曾靠近了探问,几日来,秉承了少惹事端族训,绕道而行。
周成也不例外,见了陌生和尚行踪有些隐蔽,迟疑了会,没有敲门,返身离开。
这时,寺庙里一处高处,两个观看的和尚,反松了一口气,一个和尚继续观看,一个和尚回去报告。
“这几日上香的人变少了,看来此地百姓不必去理会。”
寺庙的后面,一处厢房,打扫干净,布置得非常雅致,墙上挂着字画,桌上非常整齐。靠西禅床上,有三个蒲团,这是晚上做静功所用。
这时,三个和尚已经上座,坐在了蒲团上,个个面带庄严之相。
和尚下去报告,其中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和尚,听了这话,说着:“这样一来,省却了不少麻烦。”
这人是帝心尊者,别的二人是智慧大师和道信大师。
“师兄已抓到了楚王的根基?”见帝心尊者语气有少许波动,智慧大师看过来,双手合十,缓声问着。
帝心尊者沉吟片刻,说着:“实不相瞒,我已感受到了他的龙气本命,今夜,我必用金刚胎藏转法,来洞察这人的根基。”
闻得此言,另二人都面带凝重之色。
“既师兄已经决定,我们并无异意。”道信大师说着,他穿着灰色僧袍,额头高广平阔,合什低喧佛号。
“就有劳二位师兄!”帝心尊者见二人无有异议,双手合十,认真说着。
“此是道统大事,无须客气!”二人连忙说着。
这时,离入夜还有一段时间,三人自是要安排一些事情。
帝心尊者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尊者,有什么吩咐?”站在房间不远处的几个僧人见他出来,连忙过去。
“你们立刻召集,结金刚胎藏法。”
“是!”僧人应声说着。
金刚胎藏法,是以六道为一轮的结界,形成着天、阿修罗、人、畜生、饿鬼、地狱六道,并且从中产生梵力,由梵力牵引着这个世界由梵神、天人、僧众、信徒结成的庞大力量。
这种秘法一旦动用,往往影响着整个梵门气运,不可不谨慎,不过帝心尊者获得了二位圣僧的允许,在这个世界上除非梵神亲自降临,不然无人能阻止。
“还有,外面武僧要戒备,天亮前,切记不得让外人靠近这里百步。”帝心尊者缓缓说着,目光扫过面前几人,宛有实质。
这几人中,一个武僧面色肃穆,双手合十,说着:“尊者放心,弟子守在此处,不会让任何人靠近此地,若有杀生罪孽,弟子一身承担!”
意思就是采取杀戮手段。
“如此甚好。”帝心尊者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天色,转身回了房间,将房门关好,面对着里面的二个圣僧,帝心尊者合十说着:“两位师兄,开始吧!”
“正有此意。”三人走到已备好的蒲团前,盘腿坐下,闭上了眼睛。
他们三人呈三角之形,相对而坐。
而在这时,外面不断有着僧人应命而来,个个神色肃静,包围着房子,在地上跌座。
地上都是雪,可他们都个个视若无睹。
片刻,房前放了一个大香炉,燃着的檀香送出大量香气,弥漫于整个空间。
一声清脆的磬声,从里面传来,顿时阵阵梵呗诵经之声而起,这些人配合默契,一组一口气把经文念出来,念毕,下一组毫不间断的连续下去——总计六组。
随着诵经之声,肉眼看不见的六道光圈出现在每组的下面。
白光、黄光、绿光、黑光、红光,蓝光,在梵诵声中,形成着一片片光影,在光影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神秘咒文。
这些圈急速扩散,一重重的画满了房子周围。
片刻,六道汇集成金光,注入房中。
三大圣僧都是修证极高。
帝心尊者四十岁,岁月在他身上,仿佛静止了一样,丝毫不在他身上显现出丝毫的瑕疵痕迹来。
这时,帝心尊者闭上双眸,面容上浮现出肃穆神情。
与此同时,高大的身躯上,一层清静的金光,浮现出来,而对面二个圣僧,也同样这样,须发皆白的他们,整个人被肉眼看不见的金色光晕包裹其中。
外面凝聚的金光,先汇集到二圣僧的身上。
一时间,金色的图纹,突从二个圣僧身上层层而起,形成着立体的结界,整个房内,都化为了梵国。
半透明的梵国,不断的流转着无数经文,还有梵神的幻影,就在这时,帝心尊者的身体猛一震,金光瞬间融为一体,梵国笼罩着他的全身。
帝心尊者身上的金光顿时大亮,而二圣僧双目微垂,继续进行。
慢慢,帝心尊者身上的光晕,由淡淡金色,渐渐转化为金紫色,整个人,都化做一团金光,耀眼之极。
这时月亮已是高高升起,看天色是难得的一个晴空。
只不过前些时日所下的白雪,还未融化,屋顶上,树梢上,地面上,到处可见着白色。
月光在地面上一照,院内未有着灯笼火把,比平日这时更亮了几分。
这时,屋内的金光,渐渐的平息了。
金光收敛到小小的结界中,几乎凝聚成实体而被普通人看见,层层结界中,梵神拈花微笑,金刚怒目,而天人、阿修罗、人、饿鬼,禽兽、地狱,都在演化着种种变化,亦真亦幻。
金刚胎藏,六个同心圆演化出六道。
这在梵门号称囊括了芸芸众生,连神佛都在其中,自然能洞察别人的根基所在,所谓的胎藏,实际上就是梵门的小宇宙。
不过,想要达到梵门所说的包容众生的境界,根本是不可能,就算现在帝心尊者想借一二,都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
在梵国六道中,帝心尊者突然之间,猛的一震,眸子垂下血泪,而几乎同时,眉心处裂开缝隙,露出了一只金色的眼睛来。
帝心尊者的眼睛已经瞎了,但在这一段时间,它拥有了窥探世界的梵之金眸,这号称能观看三道六界一切众生,能见得诸法实相,不受到外相的干扰与束缚,甚至能辨别对方的根基与因缘。
不过,这只是代价的开始。
龙气是亿万人的凝聚出的力量,博大威严,拥有四海,生杀予夺。
就算是帝心尊者,对已经形成龙气的王者,顶多略微推算一二,再深入必遭反噬。
人间帝王虽不修法术,可只要龙气在,就万法不侵,甚至可以废立神明。
楚王一统江南,建立楚国,离天子只有一步,但龙气已经大成,这样的人,岂是能窥探其之气数根基?
历史上能推算帝王气数者,都是在帝王龙气未成时推算,又或是在王朝气数已尽时推算,现在这样,瞎了眼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代价。
帝心尊者早有着准备,面无表情,盘腿而定,金眸渐渐睁开。
第二百七十章 天谴(上)
葛家镇这一夜睡的都很沉很香。
庙宇内僧侣继续颂经,有武僧在寺庙附近徘徊。
房间内并无半点烛火,三人静坐不动。
一般人所谓的天眼阴阳眼,很容易获得,但是要想获得穿透龙气的眸子,就不简单了,只见这只梵眼中,一个轮在转动,仔细一看,是无数构建经文和图纹。
重重结界蔓延广大,一个沙盘一样的大地,渐渐在虚空浮现,这沙盘就是这块大地华夏之地。
只见沙盘上,南方金陵处,一股红色带着黄色的龙气,盘旋而上,形成天柱,几乎直顶云宵。
而在北方,幽州处,一股黑红色龙气,盘旋而上,却带着紫意。
除这两个龙柱外,秦国之处一股红色的小龙柱同样屹立着。
再仔细看,亿万水滴滔滔,运转在沙盘上,分成三道,互相吞噬和对抗,这就是天下大势了。
金陵皇宫,龙气氤氲,龙气运转,宛然海洋,任凭怎么样观看,都无法洞察而入,勉强只看见重重白玉栏杆和屏障,隔离了九重。
才想深入,就在这时,本来天晴的月色,突隔了一重乌云,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这声音仿佛是雷鸣,又好象是战上的鼓声,就算帝心尊者,也不由心中一震。
本来梵神拈花微笑,六道演化着种种变化的层层结界,被这一声闷响,都不由波光一般荡漾着。
“天怒?”帝心尊者摇头,微微一笑,拈指结界。
瞬间,“轰”的一声,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瞬间被打碎,无数的碎片散落,农夫耕作、小孩作戏、工人作工、学子读书、商贩行路……
这一切都打碎了,一点梵国,冲入了浩瀚海洋一样的龙气中。
禅室中,两个圣僧都不由合十,低颂梵号。
帝心尊者眼前一黑,望去只见自己漂浮在无尽水面之上,只有一个金莲,散发出温暖光线,这水面波动不定,风声水色,跌宕无尽。
又或无数世界纷纷旋来,帝心尊者以梵法为导引,宛然怒海一舟,不知行了多少时间,突然之间,闯入了一个世界。
……这是一片大地,处于一个小山坡上,青草树木太阳照耀,吹进的风暖暖的,帝心尊者还没有仔细看,却闻到了一片血腥味。
仔细一看,不远处是沙场,血腥充满着大地,无数魂魄临死前的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