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只是即便如此,他要的,她还是给不了。
楚河依然分界,却已少了精卫之鸟投石填补。
只愿,路途遥远的前方,他们不会刀剑相向。
她站在石阶之上,静看他提着灯笼,越走越远,绕过那个拐角,消失在她的眼前,和四年前那个冬季一样。
她深呼了口气,蓦然转身,就见那高悬的红灯之下,重楼负手静立。
他摘了冠,及地的青丝如上好的丝绸,垂落两肩。稍冷的夜风吹翻起了他月牙色的外袍,还有那细长的发丝,蒙了他的眼。他伸指拨开,露出的一双多情忧郁的眼。
“你回来了?”他幽幽开口。
她迎着他这夜格外清冷的目光点了点头,就见那人有些勉强地提了提嘴角,转了身,推开门,进了屋,留了她,独自一人站在夜色中。
第40章()
走出含元殿,不意外地撞上一股燥热的风。
含元殿内四角皆放了降暑的冰块,在里头呆了一阵,她都忘了,现在的天还热着。
只是都到了酷夏的尾巴,这天还如此的热,实在是不正常埃
她叹了口气,拭去额角渗出的汗珠,提着裙裾,下了楼阶,不意外在腾龙宫外撞见了正打算入宫面圣的濯雨。
那人依旧一袭赤红的朝服,倒也不怕在这令人烦躁的天气里又平白给人上了一把火。只是平日习惯勾翘着的嘴角此刻抿得笔直,失了平日那股惑人的媚态,不再像只肚子里尽挂着花花肠子的狐狸,倒有了几分重楼和尉辰的感觉。
“平日很少在腾龙宫见着你,怎么今儿个有空过来转转。”濯雨撇了撇嘴角,言语间不少冷飕飕的讽刺。
悬月无奈一笑。她素来幽居紫宸宫,甚少出来走动,一来她喜静,二来也避着那些很容易卷着人的风波,极少见着这位比女子还妖娆上几分的兄长,不过倒也知道比起重楼和尉辰,他是脾气较好的一个。今日难得见他说话夹枪带棍的,也足以说明这日头有多让人恼火了。
她福了福身,道:“过来向圣父请安而已。三哥是要上折子么?”
“怎么?父皇在发脾气么?”
“发脾气?”她失笑,倒也想象不出一国之君任性撒气的模样,“该说心情不佳吧。”天气久旱不雨,边城灾况连连,估计任何一位君主心情都好不起来。
他冷哼了一声,眉宇间不屑之意更重。招了小厮,将怀里的卷轴一股脑儿地丢过去,拍了拍起了褶皱的袖子,收了要跨出的脚步,一副不打算进去的模样。
“三哥,你这是?”她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不解问道。
“老大心情不好,我还进去对着刀尖撞?”他不雅地撇了撇嘴,道:“我又不是老四,被这破天热昏了脑袋。这一贬再贬的,徒让别人乐着。”
她不知该如何应对,想起了没有星辰的夜,一排宫灯在夜中摇曳,还有他那人翩然地一转身,月牙色的白袍翻飞,以及那瞬间黯然的一眼。
她摇了摇头,想着该是大家都让这天热坏了。
“走,去找个凉快地儿坐坐,再这样晒下去,都可以上桌了。”他拍了拍袖道。
悬月不禁诧异,看着那直喊热却没淌过一滴汗的人,指了指自己问:“是我吗?”
“怎么不愿意吗?”他挑了挑眉,不悦之色更重。
“这倒不是,有些惊讶罢了。”她忙摆了摆手解释道。
濯雨也不多话,转了身,也不管她是否跟上,径自大步不远处的湖中水榭。
悬月看着那人卓绝的身姿,实在不明白这人想些什么,但还是快步跟上,随他在亭中落座。
亭周围了轻纱做帘,遮去了些火热,倒也凉快了些。
宫人很快奉上了茶果,濯雨撩过宽袖,夹过一块糕点,放在面前碟中,不见进食,倒被他用箸戳了个烂。
悬月横手轻咳了声,实在耐不住周遭的沉闷,转了转眼看到那捧着卷轴的小厮也跟了过来,便随意问了句:“三哥那的卷轴都是做什么的?”
濯雨皱了皱眉,道:“新进秀女的画像罢了。”
悬月错愕,问:“这不是皇后和四妃的事吗?怎落你一个皇子身上了。”
“后宫地方那么大,来来去去的伎俩也就那么几个。新进秀女,就是又要分去了几分宠,谁心里乐着?皇后心里不快,报了病,让母妃去烦着,母妃不愿,推不了,还能推哪去?”
悬月点点头,猜着他今日上殿该就是替瑶贵妃奉了这些画像让龙帝挑拣。想着想着不由皱了眉,边城大小四城还旱着,宫里还有闲情逸致选秀?
思忖间就觉眼前一道黑影兜头而下,遮了大片光亮。抬了头,就见濯雨近在眼前的面容。
他不知何时起了身,双臂撑住她身后的汉白玉柱,将她困在了他的身上。
“三哥这是做什么?”她挑了眉问。
“我在想,干吗要那么费事,索性依了那预言,直接要了你,我想的还怕拿不到?”他背着光,又离她极近,大半张脸都看不清,只有一双眼,墨黑中闪着点点的光。
“三哥你别闹了,”她伸了手,轻轻一推,就如愿推开了他的身子,不由一笑,问:“是被什么烦着了?”
濯雨“啧”了声,郁闷地坐回原位,“你还是关心着老四吧。二哥这番上台,手脚快着呢,我这轻松不起来,老四也闲不到哪去。”
她闻言,面色稍变。抬手去取那玉杯,却偏了角度,扑了空。不觉轻笑了声,想那人果然是片刻都不耽误呢!提起得快,放下得也快。
“你还笑着?老四连贬四级,你倒无心助他?”
“何必苦了自己。”她耸了耸肩,“四哥自有一番主张,旁人插了手,只会扰了他的计划罢了。”她顿了顿,偏头看向亭外,烈日依旧,不见任何风雨之兆,“况且,我不会偏帮任何人,你们的战争,我不会参与。”
那日惊蛰,重楼应了西宫群臣接下西宫主位,她便知自此很多事都要改变了,她不期望重楼不变,只是希望在他也改变的同时,她还是原来的她,哪日他倦了累了,想回来,还有她在等他。
“那么说,我哪日痛踩老四一脚,你也不会吭声?”那人咧了嘴轻笑起来,她适才觉得他坦率了起来,这下又成了一只贼兮兮的狐狸。
她转了头,拧了眉,莹莹金眸底下有着丝丝狠意。
“不要过分,他在哪跌了,你也别想安全走过。”
濯雨放声一笑,甩开折扇,闲闲地扇着,“你和老四,两个都是不老实的主。”
“彼此彼此。”她毫不相让地回道。
“哼,都差点便宜了别人。”他收了扇,站起了身,从高处俯看着她,“明郭四城旱情严重,老四和我本建议朝廷放粮,被父皇以无可信之人打了回来。老四连荐三人,都被二哥抽了案底,说是贪污受贿,哼,也不看身边还有几人是确实清白的。这下好,不光老四连连被贬,我这也是无人愿去。明郭那就这样旱着吧!”
“这怎么可以?”她厉声道。不敢相信眼前所谓皇室就这样旁观百姓的生死。
“那月儿啊,就让我看看你要打算这么做吧!”
第41章()
夏末的午后,毫无凉意的风降临紫宸宫,让本就不怎么舒爽的殿内又热上了几分。
在这个众人皆被反常的暑意蒸腾地汗涔涔的时候,重楼倚坐窗前,翻开眼前厚厚的卷宗,仔细审查了半日,提笔舔了舔墨,又勾上了几人的名字。
贪污、行贿、私放高利贷,抽税剥削,条条都不是新鲜的罪名,却足以让西宫短时间内翻不了身,非得大肆改革不可,然却又不可像尉辰一般,大刀阔斧地说撤就撤,说斩就斩。多事之秋,再窝里自己反,就说不上是好事了。
他托起茶杯浅啜了口,想了想,看了眼那被朱笔划去的几个名字,轻浅一笑。
用四级的尊号就可用他人的手一下子除了几条最大号的毒虫,说来也挺划算。
展风在一片寂静中悄悄出现在他的身后,抱拳行了个礼。
“事情怎么样了?”他头也未抬,只是淡淡问着被他派去监听东宫动静的展风。
“正如王爷所想,黑王已收集了户部尚书府最近一年往来所有的帐簿数据。”
“是吗?”他停笔想了想,却未多言。
展风犹豫了一下,问:“王爷,这样好吗?”
就这样放着那边的探子不管,还一再漏消息出去,他的官阶都被连降了四级,还要这样下去,不怕到时连西宫主印都送了出去?
“很好。”他支着颊笑道,“尉辰的那股狠劲我暂时还学不来。况且没了这一个,还会来下一个。倘若非得在身边按一个,那还不如是眼前的这个,至少,我还能知道这个一直拆我台的人长什么样。”
“那王爷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他望了眼那张满是名字的纸,询问道。
“趁现在有空,把该办的都办了。”重楼挑挑眉,抽过那张锁住了他所有视线的纸塞进信封,利落地封缄后递交给他,“把这个交给老六,让他动作快一些。错过这个村,尉辰又不知要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展风虽是对眼前有些陌生的重楼无法苟同,但也清楚这就是身为一个皇家人必须习惯的生活方式,一旦选择面对,就不可逃避。
“我会转达的。”他抱拳道,快步走出藏冬殿。
在他身后,重楼不语地靠在椅内直谥几案上袅袅而上的青烟,唇角清淡的笑容此刻已不见踪影,一双珠玉般的眼眸转而幽黑阴暗。
蓦的有急促的足音扰乱了一室的宁静。
他侧而倾听,半晌,幽暗阴霾自他身上远走,不自觉地噙上了一抹笑意。他抬起眼,看向那走近的雪色身影。逡巡的视线滑过那双金色的瞳,落在那淡粉色的嫩唇上,他笑意微敛,生生地撇开了颊,不再看向她。
悬月不是没瞧见他反常的动作,她匆匆地走到他面前,伸手捧住他的颊,也不管他在闹什么别扭,转过他的脸,定要他看着自己。
“你接连被贬是因为西宫那些大老?”
“你急着过来就是问我这个?”他挑了挑眉,也无意摆脱她的掌心,反倒更偎紧了些,感受那来自她手心的丝丝凉意。“西宫这些问题是迟早都得解决的。”
“是二哥下的手?”她拧眉看着他闲适的模样,不见丝毫焦躁。
“你向来不管政事的。今天怎么有了兴趣?”
“我没兴趣,可是你可知,因为放粮案的一再搁置,朝廷有意放弃明郭四城?”
重楼蓦地抬眼望向她,浓黑的眼里似有点点指控。
“原来,”他拉下她的手,推开椅子起了身,却侧了脸,不再看她,“原来,你担心的不是我。”
“我”她想开口,他却伸指点住她的唇。
“放心吧,我早准备了退路,我会亲自去一趟。”
悬月简直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个决定,明郭已因久旱乱做了一团,饥民盗匪满城横行,他身为三宫主位,岂可涉足那等危险之地?况且无论是南宫还是东宫,即使是西宫自家,想要他的命的也是大有人在,他要离开紫宸宫这个最安全的地方?
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反对,奈何那人是存了心躲着她,即使她连夜守在藏冬殿候着,他也有办法从她眼皮底下消失。
收到了这个消息的洛淮也是急得直跳脚,转来转去,直扒着头发。
“他到底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少弓箭手,就等着他走出皇宫,然后直接把他射成马蜂窝!”
“六哥,”她试着安慰他,也安慰自己,“四哥懂得保护自己。”
“他不懂好不好!”他翻了个白眼,“这么大人了,一点小别扭就这么使性子。”也不管别人会不会被他吓得破了胆!
“别扭?”她微微一笑,点头赞同,“确实有些别扭呢。”再叹了口气,心里有了腹案,拍了拍洛淮的肩膀,道:“六哥放心吧,我定是会阻止他的。”
说是要阻止,却是到了中秋家宴的时候,她都没想到该如何制止那人荒唐的决定,因为即使荒唐,她也不得不赞同他的决定确实可以说是唯一可行的路了。
身为三宫主位的重楼亲自去放粮确实是最适合不过了。只是,逼得他走这一步的,究竟是尉辰,还是他自己?
悬月再度叹了口气,越发觉得自己想继续作壁上观是越来越困难了。
“难得素来不问世事的月翁主也会有为世俗所困的时候。”
她偏了头,见龙帝和梁后全都笑望着她,而刚才那一声软声细语无疑是来自龙帝从这届秀女中指出的雪嫔了。
那是个年岁与她相仿的少女,一双眼瞳仿佛盈了水一样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