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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宫就是为了悬月,让我跟她一块去!”
悬月轻轻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肩头,继续往两仪门走去。
两仪门外,一道兰色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洛淮,却与以往的洛淮不同。洛淮大多时候是笑着的,现在却紧锁着眉头,脸上每一寸皮肤都紧绷着,是说不出的严肃。
他走近她,手按上她的肩,薄唇动了动,却是什么也说不出。
而她就这么看着他,耐心地等待着。
“悬月,”深吸了一口气,洛淮在想了又想后说:“虽然我无法理解四哥的行为,也许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但我相信,他这么做是为了你好。”
悬月淡淡一笑,那笑容几乎就要溶进了风里。
“我明白的。”
洛淮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是想说的太多了,也是不知从哪里说起。毕竟,她,明白的。他相信,她和重楼已经一起走过了如此漫长的路,任何人都无法看透的重楼,她是理解的。
洛淮从袖笼里取出一只彩镯,拉起悬月的手,将彩镯扣上她的手腕。
“这是日月镯中的月镯,以日镯所有者的血为匙。一旦扣上,除了血匙,绝对无法打开,但是日月镯的所有者却可以相互感应对方的存在。以后,每天晃动它三下,让我们知道你还好,知道吗?”双手包握住她的,洛淮哽咽着嘱咐道:“小心照顾自己,知道吗?不会太久,我们一定会接你回来的。”
悬月低头看着手腕上那只彩镯。它在扣上自己的手腕后逐渐收紧,直至贴上她的皮肤,宛如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再看向洛淮露出宽袖的手腕,是空荡荡的。
带着日镯的,是重楼吧?
她抬起手腕,轻轻地摇了两下,“铃铃”的铃声从彩镯中飘出,渐渐随风漫开,一遍又一遍地响着,不绝于耳。
“六哥,你保重了。”悬月轻拥了他一下,转身上了马车。
车将行驶前,她再拨开幔帘,探头再看向空荡的两仪门,那里依旧只有洛淮,独自一人,立于广袤的天地中
“驾!”
马车颠簸了一下,开始向前跑去,任着那朱红色的门离她越来越远。
悬月收回手,那车幔垂了下来,遮住外头所有的风景。
城楼上步出一道清瘦的身影,他手里握着一支紫玉笛,手腕上紧紧扣着一只彩镯,紫色的衫袍随风漾开。
第75章()
被冬风吹了一夜的帝都,早落起鹅毛般的大雪,今早起床的时候,外头的世界只剩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天上地下。
仿佛铺了层棉絮的街道,有灰色锻面的马车疾驰而过,又由于地上冻了冰的缘故,行得不太稳,左摇右晃的,让车里的洛淮头晕恶心,实在挨不住了,遂撩了帘想吩咐车夫驶得慢些,帘子拨开的那刹那,却有一股刺骨的风迎面而来,还来不及收手,那风已经刁钻地进入,驱散了车里难得的暖。他不自觉地瑟缩了下身子,下意识地看向车内另一人,却见那本累到睡着的人已因这阵突然的冷风醒来,正揉着眉心驱逐着残存的睡意。
“四哥,你还是再睡些的好。”洛淮取过被他推到一旁的毛毯,盖上他的膝头劝道。
“不用。到哪了?”重楼开口问道,声音嘶哑难听,难听到自己也不禁为之蹙眉。
“快入城了。四哥,让车走慢些行不?”洛淮指了指自己翻绞着的肚子道,“摇摇晃晃的,难受地挨不住哩。”
“忍忍,进了城就好。”重楼倒过炉上暖着的水递给他,道:“现在还不行。这里还是梁国舅的领地范围,不安全。”
梁国舅倚仗其妹梁皇后之势,在朝政上横行已久,从私底下收受贿赂到公然克扣各项民生工程的费用,其行径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但龙帝未曾开口,自然也无人敢去挑战梁国舅的权势。但这些不敢的人并不包括他重楼!
此次,他亲自出宫,四处奔走搜集各项罪证,就是为了一次挖开梁皇后最大的根脚,并且让他永无翻身之日。之于梁国舅,即使刺杀皇子是死罪,他相信他也愿意为自己的顶上人头与乌纱帽一同赌上一把。
思及此,重楼朗声道:“展风,再加快一点!”
“四哥,慢些的好!”洛淮勉强喝完杯中的水,却是实在挨不住腹中的不适,撩了帘子对着车外急速后退的地面大吐特吐。
“蓝王爷!”展风回头惊见那人是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外,忙扯住缰绳,几匹马儿顿时抬蹄昂首嘶鸣。
车身一阵颠簸,洛淮一个抓扶不紧,差点翻出窗外,幸得重楼快手抓住,拉进了车里好生坐着。
“我们还是暂时休息一下。”重楼担忧地看着他极差的脸色,取过帕子,敛袖为他拭去嘴角的污物。
“王爷!”
重楼警觉抬首,侧耳凝神,就听那不知何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萧音,绵长清幽,甚是好听,却是催命之音。
“不要出来!”他按下洛淮欲起的身子,纵身越出车外,同时扬袖,挥出龙吟,率先劈开掩盖着修罗场的虚假和平。
龙吟落地,沉重的力道劈开地上层层积雪,如再降之雨,纷纷被打上了天,又再纷纷地落下,再次落地之时,马车的周围已站定一圈白衣之人,白的衣白的发,手持着一样的利刃,并无主家标志。
重楼淡淡一笑,扬臂再起,众人同时散开,却已经被他卷住两个脖颈,扯到了脚下,只见他轻轻地扯了唇,说了些什么,内容还未听清楚,就听两声骨头断裂之声,再见那两人的头部已呈不自然的姿势歪曲着,双眼暴凸,嘴角汩汩地淌着血,染红了白色的雪。
亲眼见到这残忍的一幕的洛淮不禁喉口又是一阵翻绞,不适之感更重了。
他的四哥变了。
以前的重楼虽有着王朝第一勇士的美名,却更似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雅士。他不屑金钱不屑权利,也不屑让自己的双手沾上血腥。
而这样的重楼如今却亲临各种污秽的战场,不介意脏了自己的手甚至脏了自己的心,硬是风险将所有的计划统统改变,毫不客气又明目张胆地改将所有的矛头统统对向梁皇后。
只是这样好吗?
只要龙帝无意,梁皇后的地位就不会改变,他们现在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还会一下就被东、南两宫趁势拉下,到时可是两头空啊!
洛淮叹了口气,转眼就见外头的打斗依然激烈,而重楼却不知为何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只怔怔地站在那儿,看着丛林的一角出着神。
“四哥!”在瞧见那树枝头上一人已拉弓对向重楼时,他立刻扯开嗓子大声喊道。
重楼猛地回了神,转了身,还未来得及有所动作,那泛着银光的箭已离了弦往他这里急射而来!
“四哥!”
洛淮只来得及喊,那红色的血飞溅而出,滴滴洒落。
边城郝崖,悬月猛地坐起身,粗重地喘着气,贴身的衣物早被满身的冷汗湿了个透。她胡乱地拨开颊上贴着的发,茫然地看向外头。
外头的夜色还重着,沉沉黑幕中却又已透了点点的光亮。
“怎么了?”身旁的女子恍惚着半撑起身,鹅蛋脸,柳叶眉,是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清雅秀气。
“索兰,我吵醒你了?”悬月谦然问道,又推了被子给她说,“没事,继续睡吧。”
“不了,我听你说。”索兰索性也起了身,又问:“做噩梦了?”
噩梦?
她侧脸略想,大概是吧。适才的梦境,她大半已是记不清了。记得的,惟有那刀光剑影,还有背后漫开的血河。
记得年少的时候,这样的梦几乎是夜夜都有,常扰得她睡不沉,入了宫,倒也未曾再有过。未想到,在离了宫的今日,又再次遇见。
她揉了揉发,想起身旁的人还在等着自己的答案,转回头,却发现她又睡了去,也就扶她躺好。而她,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遂穿妥衣着,起了身,拉开房门,外头疯狂咆哮的风雪汹涌而来,她快手拉上门,将外头的冰冷与里头的温暖隔成两个世界。
而她,却是适合外头这个没有温度的世界。
她提了步子,往风雪里头走去。才走了两步,手肘就被扯住,回头,是张圆圆的脸,同样圆圆的眼,有些诧异有些莫名地看着她。
“悬月,我正找你呢?你这是要上哪去?”
她一愣,再看向前头,有风雪正无情的肆虐。
刚才,若不是她适时拉住了自己,她恐怕就要走入这场噬人的雪里头了。
“没有。”她摇了摇头,道:“锦花,你起这么早?”
“早?不早了!”锦花拉起她的手边跑着边说:“我们要赶在那些女人起床前,才能打到最热的水!”
“水不都一直温着么?”
她被她的急性子惹得哭笑不得。她素来随性惯了,倒也真不曾为些什么去抢去争而努力,或许曾有过那么一丝念头,却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就被那人送了出来,可能是舍弃,可能是其他什么,而事到如今,她已不想再去想些什么。
“知道吗?有些东西拼了命去努力,得来了就绝对不一样。”她举手道,小小的手紧握成拳,表示着她绝对的信心。
或许吧,她抿唇随她进了水房。
还是天未亮的时候,这里却已经有了长长的人龙,在听见她俩的声音时,皆转过了头。水房里有着袅袅的热气,而透过那些水气的视线却是冰冷的。
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是不受欢迎的啊!
“帮我顾下吧,我在外头等你。”她叹了口气,将手里的脸盆交给锦花。
虽然对这种视线已经麻木,却仍然难以接受。
以前是因为一双金色的眼瞳异于常人,而现在,与异族北羌仅有一水之隔的郝崖处处可见异色的眼瞳,是她的身份,再次得不到世人的接纳。
罪人。
她无罪,却是带罪之身。而给她这一切的,却是她至亲至爱的人。
那一天,她对洛淮说,她是明白的。
其实,她更希望自己什么都不明白,傻忽忽地就做颗任命运摆布的棋子就好了。为何挣扎?为何反抗?落到今日这番的境地,想恨,恨不起来了,想不恨,也是万般得难。
原本平静的心,如今两边都被绳子拉扯着,难以忍受的痛着。
她走入院心,仰脸承接着那自天空落下的雪花。
听说,那是这个世上最纯洁的水。那它可以洗涤她的心吗?
明亮的视线暗了些许,是一张墨绿色的伞面,遮住了这片天空。
打伞的那人有着精致的面容,也有着温暖的笑
第76章()
她坐在冰冷的楼阶上,一个人,感受着冬季的冰冷,感受着雪日里的寂寞。
蓦的,有陌生的伞面挡住了她的视线,挡住了那灰色的天空那是墨绿色的,灰暗的冬日因为它而有了丝丝夏日的气息。她记得正是紫宸宫的夏日充满了墨绿色。
打伞的人,黑的发,黑的眼,有着上等好玉般的肤色,也有着令人叹为观止的精致面容。
她的记忆里只有一人有着这样宛如杰作般的容貌,只是现在却不可能是他,出现在这里。
她在他紧随的视线里站起了身,习惯地伸手去拍衣裳落上的尘土,却又猛然想起自己身上的已非是那用昂贵缎料精绣制成的雪色宫衣,她身上的是粗布麻制的奴服,没有精心绘制的花纹,正是用来沾染尘土的衣着。
她淡然一笑,收回僵在空中的手,抬头再看那人一双与天家兄弟极其相似的眼,此时深邃如渊,摸不见底。
“怎么?郝崖是你流浪路线中的一站吗?”沉默中,她率先开了口,换来他淡淡的笑。
极淡的笑容,却因有着春日的灿烂而让人不会错失。
有女役领了水,天南地北地聊着,经过他的身边,因偶然捕捉到那令人惊艳的笑容而红了双颊。
面对那样的视线,云雁落只是礼貌地欠了欠身,客气却疏离。再回首,重新面对那双似是洞悉一切的眸子,倒是多了几分柔软。
“有没有人告诉你,女子还是不要太聪明的好?”
眼前的女子太过聪颖,却又不懂得隐藏,这就注定了她前路的坎坷。
“的确。”她毫无异议,满眼的黯然。
轻易看透这个世界,也是轻易地伤了自己。
他倒不想自己的一句玩笑真惹了她的伤心,以为她心头是起了恨,张了口想解释,却有一女子自房中跑出,圆圆的脸上满是歉意。
“对不起,悬月,我没打到水。”
这样的天气,若是没有热水,该是怎么办?吃惊过后,云雁落看向身侧的女子,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