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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沙河-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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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下来了,我也忍不住了,就出来了,正好碰着秋义。”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秋仁说:“这可不真是没吃呢,来到这你外道(客气)啥!一起吃,还有酒呢,秋义不想喝,我正没意思呢,正好陪我喝两盅。”

    春生不再客气了,拖鞋上炕,说:“二娘,那天听大智说,咱们的炕该搭了,我把坯模子都带来了,过晌我们哥仨就脱坯,我脱大的,三哥脱小的,秋义不会,打下手,供上泥也是好手了。”

    秋仁说:“那太好了,我正犯愁呢,妈,过晌就干吧,昨儿个这大雨,和泥还省水。”

    大智妈说:“春生,你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家里的活堆拉地(方言,一堆、很多),还给二娘干活来,你们家过晌不栽葱吗?”

    春生说:“我妈说不用我,家里就那么大一块地,他们几个一会就栽完了。”

    秋智妈说:“那感情好了,他大嫂,秋仁他们脱坯,咱们娘们儿栽葱,把你家院里的也栽上,大智不行再乱跑了,在家干活,插葱秧。这葱秧子再长几天,不等长老了,也得先让大智吃光了。”大伙儿又笑了。

    秋智妈又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也不知道这几天有没有雨?”

    秋仁说:“雷雨三过晌,隔天不再响,今儿个过晌不下就能挺几天,那时候土坯也干了。”

    春生说:“二娘,来之前我看了,挺凉快的小西北风,今儿个没事。”

    秋仁说:“那就行,等掉了风向,土坯也能立住了,看不行就可以码起来了。”

    下午脱坯时,秋仁建议,还得让根生上学,怕孩子满天飞学坏了。春生说正有这打算,让大智明儿个去喊根生。秋仁说:“还得你们家去个人见见校长和老师,要不然怕学校不收了。”

    春生说:“明儿个我上班,让我姐向生产队告一会假去送他。”

    晚上春生在这吃饭,这时根生来了。秋华看到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大智后背上有好几道血印子,都把海军衫粘在身上了。秋华真想打他一顿,碍于春生情面才没动手,没好气的说:“你来干啥?我们家不欢迎你。”

    根生有几分赧然,小声说:“我来找我大哥。”

    秋华说:“有啥话我传给他,你走吧。”根生嗫嚅了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其实挺后悔下手太重了,他找哥哥根本没事,刚要转身,看见大智从厕所里走了出来。裤衩的松紧带开了,正边走边系呢,他们俩说话大智全听见了,其实他也挺后悔的,在心里面骂了立言几十遍,这事能赖根生吗?只是看根生下手太狠,一点情面不留,今儿个要不是八哥,根生得把他打死。心里有疙瘩,装作没看见他,提着裤子径直往前走。

    根生看他没发火儿,知道有戏,说:“大智,我给你留个鸡蛋。”

    大智说:“我不稀罕。”但是不走了,停下来眼睛看着秋华。根生涎着脸,把鸡蛋放在大智的背心里,这是孩子们公认的衣兜,谁知大智裤衩的松紧带断了,鸡蛋从肚皮滑落在地上,摔碎了。两人一愣神,秋华咯咯地笑了起来,两个人也笑了起来。

    根生捡起来,用手把土弄掉,剥了皮,说:“大智,老规矩,你吃青,我吃黄。”大智点头。

    根生说:“把裤衩扎上吧,刚才把小鸡都露出来了,幸亏是你姐,别人不笑死你。”大智笑了,两人吃着鸡蛋进屋了。屋里人都在听着,留根生在家吃完饭。饭后两个孩子一起去了花丽家,告诉刘老师根生明儿个上学,求刘老师给说情。然后三人分吃了引发一场战争的大鹅蛋。

第73章 就是媒人硬() 
根生又上学了,根生妈也上工了,她曾经是队长媳妇,当时活是最轻快的,工分也不低。现在这种情况,也不能让他跟大帮,一是怕她干不动,二也是怕她犯病闹出事来。就让她跟着几个男劳力看青,一天照常拿八分。耿家人看他正常了,春生去了工厂,耿福虽然没软磨硬泡,只要有人提亲就急眼,家里人没办法。眼看着一天天大了,别的还好说,父母都没了,这哥嫂一直拦着,好说不好听,以为哥嫂怕花钱,不想管,于是只好屈服了。请了刘老师和李大富当媒人,请了一顿饭,给两个人各包了两包白面,又给了六尺红布。两个媒人找了根生妈。

    根生妈原来事事都听何平的,这件事一时还拿不定主意。有心要点彩礼,怕要散了;不要些又怕人家说闲话,说闺女倒贴,赔钱货。把春生找回来,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倒是春花,关键时候总有些想法,建议大姐和耿福两人去刘老师家商量,自己决定,家里不参与。最后刘老师敲定,按当地风俗,随大流,两个年轻人都没意见,四百元钱,定亲时给一百六十元,下采时再给二百四十元。四十尺布票,两个家织布,四套行李的布和棉花。四大件里只要一个缝纫机和一块上海牌手表就可以了。商量妥当,刘老师去了李大富家通气,告诉了耿家,都没意见,由耿福的两个哥哥均摊,定下来定亲日子,春生到何六家去商量。

    何六儿有些不高兴,因为媒人没先找他商量,就说四百块钱一起拿过来,要六套现成行李,家里现在这样,没人做。春生赶忙告诉刘老师,刘老师找到李大富一起去找耿志。耿志心里本来就不愿意,不好当两个媒人面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一句:“那这事就轻轻放下吧。”

    刘老师急了,说:“大哥,不是我说你,看你平时说话办事多明白!这件事上咋这么糊涂。两个孩子情投意合的,两家又没有大的差户头,有啥谈不拢的?不就是多两套行李嘛!你给这两套行李,最后还不是在你们家吗,还能拿到老何家啊!”

    没等耿志接言,李大富说:“老耿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啥时候管过这事?还不是看你老耿大哥通情达理嘛。何六儿提的问题没错,何平家的疯疯癫癫的,下过采后谁做行李啊?不如就你们做完了算了。要是为了好看,下采时拿过去,结婚时再拉回来,要是怕麻烦就直接送到老四房里得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别再墨迹了。”耿志心里纵有一万个不愿意,这两个媒人硬啊,尤其是李大富,自己刚刚当上饲养员,还不是靠的他。转念一想,就是多两套行李而已。

    于是叹了口气说:“说句实话,不是看你们两位面,这门亲事我连考虑都不考虑。别看我六十多岁了,我还不糊涂,你们两位一手托两家,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孩子!我绝不为难你们,这事就按老何家说的办。”

    耿志家的给两位媒人倒上水,接过话头:“这四百块钱早给晚给都一样,为啥这么做?你们也明白。何平家的现在这样,那就是无底洞,拿过去还不都得糟蹋了。”

    刘老师点点头,说:“大嫂说的是,那这样吧,分两次也行,二一添作五,每次二百元。”耿志同意了。刘老师告诉了何家,何六儿找回了一些面子,都同意,皆大欢喜,也都忘记了阶级仇、民族恨。耿志找了秦德福查了日子,五月十二定亲,八月初六结婚。

    转眼就放暑假了,孩子们都像没线的风筝,满天飞。只是秦秋智,有不同之处,有两根线拴着他,一个是德福大爷,一个是知青韩蕊。还和上学时一样,一周去两次,都在下午,秋智妈千恩万谢地。秋智、根生和花丽只要没有事,一天都在河边,躺在细沙河岸上松软的、细细的沙子上,两边还是柳荫,看着河两岸的茂密的棉槐和刺槐,看着远处翠绿的起伏的群山,压得低低的靛蓝色的天空。如果感觉热了,一头扎下河里去游着,惬意极了。如果有人问根生、大智和花丽,大秦庄什么最好,几个人毫不犹豫地回答:细沙河。只是花丽家里不让她出来玩,而根生还要去山上割柴火。秋智自己在这河边转几次,觉得百无聊赖,这时他意识到,没有根生和花丽,即使有细沙河也没意思,尤其是根生。秦秋智决定,和根生一样,上山。

    秋智上午就和根生、二丫去山上割柴火。本来家里是不用他去的,太小,他自己非要去尝试。这天是第一次去,他用一个担水扁担,挑着两个大筐和他们俩上山了,根生和二丫看着滑稽,憋着没笑出来。女孩子是不用割柴火的,二丫家里没有男孩,她自己非要上山,家里就随她去了。他们几个毕竟都太小,爬不上太高的山,就在山下面停住了。大智被山上的景色惊住了。夜来下了一场雨,雨后的山里,各种植物都泛着新绿。天气似晴非晴,一团团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白烟笼罩在半山腰上,就像一条洁白的玉带缠绕在山腰上。满山遍野的野花,带着一汪汪露珠,争相显示自己的丰姿,有的妩媚,有的娇羞,有的粗犷。大智尤其喜欢那个伞罗花,以红色为主,附以各种颜色,争奇斗艳。大智听人家说过,这叫映山红,一丛丛一簇簇漫山遍野,映得松树都成了粉色。满山的昆虫都在撒欢,丹丹勾、螳螂、撒撒虫(蝗虫,飞起来飒飒响),还有带着绿色甲壳的蝈蝈。这是一个富有生气的世界。大智的眼睛不够用了,也不管了根生和二丫,去追赶各种昆虫,又采了各种各样的花放在筐里,自得其乐,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根生已经把割的荆条捆了起来,正在帮助二丫,看得出,他们俩来过几回了。他俩都是,每人只带一把镰刀,上山时边走边割一些榆树条子,然后把条子拧成了绳子,叫钥子。两人捆完后,李二红看大智的筐里只有一些花,喊道:“大智,你的荆条呢?”

第74章 尿炕的感觉() 
大智听他俩喊,回来了,看根生和二丫那么大一捆柴火,有些惭愧。他虽然比根生小一岁,可一直都是根生的“领导”。大智一句话也没说,拿起镰刀就要走。根生说:“大智,今儿个不行了,老爷儿到正中了,你看人影都没了。咱们走到家最少得半个点儿,就这样吧,明儿个你再割。”大智羡慕地看着根生捆的像军用背包一样的荆条,咽了一口唾沫,点点头。

    根生看懂了他眼睛中的内容,舍不得匀给他,说:“大智,明儿个你不用挑筐,我教你拧钥子,打背包卷。”

    大智听他这样说,又高兴了,饶有兴趣的说:“根生,我一直以为你很笨,你这都跟谁学的?”

    二丫抢着说:“和他哥学的。”

    根生点点头,说:“过了五月节,散学后,等我哥下了班,看太阳快落山了,我们俩才上山,盯住了护林员,看他走了,我们才割,我哥手把手教的我。”

    大智说:“好,明儿个我和你学。根生,我咋没看见护林员呢?”

    根生说:“他头晌在阴坡,过晌在阳坡,这样凉快。不用管它,咱们三个小孩子,抓住能把咱们咋样?”三人走到山根下,清清的山泉水汩汩地流着,几人趴下去一阵蒙喝,又摘一些野果子吃了,根生和二丫背着四四方方的荆条,大智挑着空筐沿着细沙河北岸回家了。

    秋智家搭炕了,只有西屋一铺炕了。东屋铺了临时床,在炕沿上和大柜上支上两块门板,晚上秋智就睡上边,妈妈不放心,怕他滚下去,有时也和他一起睡。大智喜欢这临时床,回家就躺在上面,很享受的样子。秋智空着筐回来,妈妈和二姐都看见了,也装作看不见。当天晚上,大智早早就睡了,妈妈听他一直哼哼唧唧,知道他累了。他做梦了,梦到山上色彩斑斓的世界,他到处跑,刹那间就割了许多荆条,打了一个比根生还大的背包,他得意地看着根生,他突然感觉憋得慌,想撒尿,二丫在旁边,他就憋着,往远处跑,来到小溪边,一想不行,下游有喝水的,不能那么缺德,一下子跑到家里的厕所,刚想进去,二姐在里边,那就不进了,在外面解决,二姐说,大智你丢不丢人啊,你多大了,他也不管那些了,痛快淋漓地撒了一场。被妈妈喊醒了,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尿炕。第二天,家里人不让他上山了,他不干,照去不误。自那天起,秋智每天都去割柴火,告诉妈妈,晒干了垛起来,不行烧,攒着,看这暑假能有多高,他喜欢自己的成果,他喜欢大山,更喜欢细沙河。

    根生家的土豆吃完了,又断顿了。春兰订了亲,把婆家给的钱用来先买粮食,只是粮食太金贵了,翻了几番还买不到。春兰想卖掉布票,春生不同意,一是犯法,二是到时候拿钱也买不到,咋结婚呢,连几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四个包袱也拿不出来,还不得让老耿家笑话。春兰想想也是,打消了念头。现在正是一年掐脖子时节,青黄不接。好在都有经验,去高粱地里采乌麦。乌麦是高粱出穗时的病态产物,可食用,生吃行,也可以蒸熟吃,蘸些蒜泥,味道不错。何平活着时当队长,家里不愁生计,采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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