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跟伍韶川说,朱常德半个多月前就死了,死的时候连一场白事都办不起,还是托了大老婆的娘家出了一点钱,才买了副好棺材,听说死前还一直念着乸珍的名字,把在场的大老婆气得够呛,以为朱财主临死前还念着那只狐狸精,差点就要撂摊子走人,场面顿时从白事变成了大老婆对朱常德的血泪控诉,当时记者都来了几批,可见是十分热闹的;而朱财主死了,顾大老板趁势而上,以极低的价格把朱家还没抛出去的债券和商股全数收购,这人是肉眼见的发胖了起来,从前是个胖子,现在少说三个雨燕的体型,终于变成名副其实,只要在床上一颠就可以彻底压死人的大胖子了。
说到顾大老板的时候,伍韶川的眼睛闪了闪,对我道:“等我有劲儿了,我要想法去见一见顾老板。”
看样子,居然还是没有死心。
我咧他一眼:“不行,你得跟我回狃阳山,等我安顿好了小黑,咱们就走。”
伍韶川干笑了声,自己轻轻地把放面疙瘩的碗放在一边的矮脚桌子上,说:“你先别生气,我也不是不想和你回山上。”他装作不经意地咳了两下,然后用余光看着面前的人的反应,在看到小妖精眼里那股不自觉的关心之后,心里顿时就有了数,瞎话也就张口就来了。
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你看,我现在一条腿也废了,人也虚弱成这样,实在是没有那个本事,能和你在山上活个五六十年的。”伍韶川的语气很是落寞:“我承认,是我轻敌,是我害了弟兄们,可我。。。。。。。。。”
“我自问对姓翁的仁至义尽,结果他却串通了外人来反我。。。。。。。。。”伍韶川抬起头,眼睛里头是满满的不甘:“我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我就是南宁的督察,说不定以后还是两陕的督察。”伍韶川实在是不甘心,说着说着,眼睛都有点红了。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我觉得,这不该是我的命。”
说到底,就还是惦记着你的荣华富贵呗。。。。。。。。。
我看穿了伍韶川的想法,也看穿了伍韶川苦肉计,但看穿不代表不受用,伍韶川现在苦兮兮地躺在床上,骨头架子总算是被肉充实了一点,但还依旧算是个病人,病人的话都是病话,我可以听,也可以不计较。
反正伍韶川打不过我,他想要做督察,那我就让他做舒坦了,再把他扛回山上去。
伍韶川有一次喝多了,扯着我的手不肯放,还一直跟我念叨,说对我好,和‘跟’我好,是两回事。
我现在才觉得,我好像有些懂了。
他对我好,我从一开始就感觉到了;可现在转成我照顾他了,这算不算我对他也‘好’。
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好’上了?
“行啦,你不想回山上也行”我见来硬的不行,转头用上了迂回政…策,转眼就开始跟伍韶川讨价还价:“不过你也老大不小了,我是怕你死的太早,才想带你回山上避一避。啧啧啧,你现在是不知道,翁玉阳的靠山真是了不得了,不是你那个什么老不正经的元帅,是个搞邪术的高人,不光想长生不老,简直还想成仙呢。。。。。。。。。。”
伍韶川抽了抽鼻子,又把盖住下半…身的厚被子给拽上去了点,还是有点好奇:“这都民国七十四年了,连咱们老佛爷的皇陵都给姓张的刨了,六十年的时候就给成立新政…府了,现在居然还有人想成仙?”他越说越觉得不可思议:“这高人怎么不把自己丢件八仙炉里烧成神仙呢?”
我被伍韶川一本正经的发问逗得哈哈大笑:“那是!人家跟我们的追求不一样呗!”
伍韶川也狠狠点头:“太不一样了!”
他大概也觉得自己问题问的太傻,也跟我一起笑了两声,不再是苦哈哈地跟我说着他不甘心这样的话,而是伸手替我把脸颊旁边的碎发给撂到了一边,带着笑地说:“人家有大志向,成事了就是神仙,不成事就是祸害,哪像我这样一门心思奔着人和钱的,现在权没了,钱一分不少地全给姓翁的占了。。。。。。。。”他接着把头往我的肩上轻轻一靠,轻轻地冲着我的脖子吐气:“幸好,现在总算人还在。。。。。。。。。。”
我挺着上半身,动都没有动,仿佛禁止了一般,感受着伍韶川发自肺腑的亲昵。
伍韶川这副样子,可能自己觉得没什么,但对我来说却实在是有点久违了,掐指算算,我大概有一个多月没有见伍韶川这样笑过,也没见他用这种语气跟我主动开玩笑了。
我突然想到乸珍走之前教我的那个问题,据说男人是好是坏,一问就能问出来。
嗯。。。。。。。。。。。伍韶川是铁板钉钉的男人,大概也是能问出来的。
我于是清清嗓子,看着伍韶川已经恢复了平静,才对着他一本正经道:“伍韶川啊,前两天乸珍告诉了我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史前难题,你如果答不出,那你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我那你就是坏人,我就要吃了你。”尤其是最后一句话,一点都不像是在恐吓,反倒像是在撒娇,没有一点威胁性。
问题问的很突然,然而伍韶川的面上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淡定。
他淡定地帮我撂着头发丝,也同时很淡定地说:“那你问吧。”
我清了清嗓子:“伍韶川,要是我和你妈掉水里了,你先救谁啊?”
伍韶川忍了一会儿,确定不会笑出来,才正着脸看着我说:“我妈早死了。”
“那你就当我也死了。”我瞪着他:“我们两具死尸都掉水里,你先捞谁?”
“都不捞。”伍韶川给我撂完了头发,又伸手拿了一杯温水喝了两口,直到见我等他的回答等的不耐烦了,才抬起头来看我:“不会游泳,所以我选择先去喊人。”
“喊人来捞?”这回答也太水了,跟乸珍列举的那些完全不一样。
我瞪着伍韶川,恨不得瞪穿他,瞪死他。
“不是。”伍韶川把小半杯的温水足足分了八口才彻底喝完,好像故意要急死我,最后才抬起手擦擦嘴,道:“妈跟媳妇同时掉进水里,可谓千古奇景,需要叫人来围观。”
“。。。。。。。。。。。。。。。。”
我看看伍韶川,思考他怎么只废了一条腿。
说话这么气人,应该废的他四体不勤才行。
第138章 口令()
幸好,伍韶川及时刹车,没有继续在被我废到四体不勤的边缘试探,而是很自然地就扯开了话题,说是他觉得这么突然地回杭县有点不太对,按理说现在伍韶川在南宁失踪的消息已经由翁玉阳的手开始慢慢地放了出来,天津的报纸又花了那么多的篇幅骂他之前下令屠城的事,怎么现在杭县就跟座空城似的,太平的有些过了头。
这就很不太平了。
伍韶川许是喝多了鸡汤,连面皮都开始泛起了鲜亮的光泽,倒也不是泛油,就是有时候他低着头,我盯着他光洁的额面,感觉这人的脸简直能水润到反光了。
果然,鸡汤才是好东西,和我炼的养颜丹一样,都是可以美化外表的‘好东西’。
逐渐恢复光鲜的伍韶川思索着杭县为何这么太平,在经历了翁玉阳这一记刻骨铭心的重创之后,他现在连思考的思路和出发点都不一样了,总的来说,就是更全面,更谨慎,并且永远都是往最不好的结果去猜,一点也不念着有什么好事会发生。
这种毛病现在还没有个确切的说法,要是放在以后的话,那就可以几个字概括了。
俗称,被害妄想症。
末了,伍韶川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看我给他倒了杯新的温开水,又给他搅了一把热毛巾,一副美的要死却又不敢美的太明显的样子。不过他现在是病人,病人在养病期间是有绝对优待,有绝对的免死金牌的,他现在心里是一万个放心,再也不会半夜被某某妖怪一下掀翻了床板,再一下子惊醒,说什么大晚上要去看皮影了。
伍韶川看着我还是穿着那身诡异的黑底白花的旗袍,嘴巴天天抹了媒婆都不敢抹的猩红色,不管近了看远了看,都跟具行走的艳…尸没什么区别。
换做涂修文,可能就要发飙了。
然而伍韶川躺在床上享受了他梦寐以求的待遇,也顾不上其他的东西,此时更没觉得有多晦气,只是窝在被子里懒洋洋地说:“我怀疑是老程动手脚了。”
我‘嗯’了一声,手里正忙着用自己的血去浇花,还以为伍韶川这时候嘴巴又渴了,正想着给他端碗东西来喝,结果转过身,好半天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老程是谁?”
“我从前的一个部下。”伍韶川说:“去天津前,我留了一批人帮我管着杭县,老程是一个,那志理是一个,不过这俩一直不对付,我怕出事,走之前还特地叫志理偷偷留了一个卫队的人,就怕老程什么时候憋不住了,想要独揽大权。”
我继续‘嗯’了一声:“那现在呢?”
“现在,估计志理凶多吉少。。。。。。。”伍韶川苦笑着:“最好的结果,大概是他俩两败俱伤,杭县彻底被那个狗…杂种把持,估计连我私底下留的那两千个人,也要彻底被打散了。。。。。。。。”
不用问,那个狗…杂种一定是翁玉阳。
但也不能这么说,翁玉阳再怎么不是个东西,那也是人生的,不是狗生的。伍韶川这个比喻的方式就很有问题。
我对着伍韶川认真地说:“翁玉阳现在已经是翁督察了,我觉得他现在吧。。。。。。。。。。大概也看不上那么一个破落的县城。”
“。。。。。。。。。。。”伍韶川无言地看着面前一脸天然的女人,不知道现在是闷死自己好,还是硬着头皮说自己稀罕那座破县城好。
好像哪一种,都挺丢人的。
他不想憋气,也不想对着小妖精发脾气,于是只好硬逼着自己连打了三个哈切,强迫自己把脑袋陷进枕头里,仿佛闭上眼就可以睡出一场千年的黄粱大梦来。
。。。。。。。。。。。。
四月春,天津帅府
老元帅和伍韶川一样,也在喝鸡汤,不过伍韶川的鸡汤里放的是面疙瘩,而老元帅要补身,更要补肾,所以一碗鸡汤里头的填料种类繁多,从枸杞到红参,再到黄芪,几乎把一碗鸡汤加的毫无原色,看着跟大锅炖出来的胡辣汤一样。
他戴了副老花镜,正在看手里的公会声明,是北洋政…府不久前发来的。
所谓的新政…府,其实还真是很‘新’,尽管里头的人个个都资格老,但它成立的时间还真不长,满打满算也就是个二十来年,硬是要撑死了算的话,也就是三十年。
这三十年里,川军和湘军的大佬东边死一个西边窜出来一个,一直都处于你我皆看不顺眼的心态,恨不得互相扑上去咬下对方一口肉,吸光彼此身上的血,才能彻底地消停。
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真的深仇大恨,不过是我觉得你的地盘多了,我不服;而你觉得我眼红你的兵和人,实在是得寸进尺,所以必须得除之而后快而已。
真正大家伙太平下来坐在一起商谈,也都是后几年的事情,从前但凡要想凑齐一桌麻将的人,那也是一个字,难。
不过每一次会议,总是会多一两个少一两个人,不是病死了老死了,就是被部下干掉了重新洗了牌,每一年都有新花样,里头唯独就是老元帅,他是每开一次会就要来,从政…府成立开始,几乎就是年年都来,来了他也不干正经事,就纯属为了给自己从前的那帮死对头找不痛快,正事不谈,只顾吃饭,吃饭还必要喝酒,喝酒就必要发酒疯,总之是年年都喝多,喝多了还抡拳头(现在抡不动,该抡拐杖了)打人,打的还无一例外的,都是老熟人。
带领着从前的蜀军扎据在北方,一直保持着中立,态度则是几十年如一日地随风而摆,摇摆不定,不是看山押山,就是看水押水,看哪路人的枪子儿硬就押哪路。
伍韶川和我说,他感觉张茂英那副不…要脸的德行其实就是从老元帅身上学的,学的简直青出于蓝。
怪不得学到最后,统统都要造反。
然而张茂英造反没有成功,老元帅的地位依旧是如此的坚不可摧,纵使狂风过境,袁大头和老孙纷纷投入历史的洪流,以前尚且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元帅到了如今这个年纪,也还能够坚…挺着屹立不倒。
这也算是他人生中,不可多得的一笔‘辉煌岁月’了。
回想起当初最鼎盛的时候,他帮过袁大头的旧部,也帮过力挺民主…党的老孙,堪称是墙头草中的一代传奇,所以老元帅说的话,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是比较有分量的。
哪怕他人老了,身体有点不行了,也还是有一大把人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