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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病了，病的很严重，我看到他的身子在流血，脸上也有淤青，媳妇说爹是被人打的，我用了好几分钟，才想明白，什么是“打”。
想明白后，我有点生气。
我爹更生气，虽然被打了，牙都掉了两颗，但他还是非常愤怒，甩开了要给他上药的媳妇，骂道：“就是你这个丧门星，不是你，俺刘家会变成这样吗？”
媳妇听了这话一直在抹眼泪，我也生气了，就说：“你不要欺负我媳妇！”
我说了这话，我爹愣了，媳妇也愣了，他们好几天没有关注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明白了很多事情，记性也好了。
我爹让我再说一遍，我有点怕，就装傻，跟以前一样傻呵呵的笑，然后我就看见我爹眼里的光芒一下子黯淡了，让我和媳妇都滚出去。
晚上的时候，我看见媳妇拿了一把剪刀放在枕头底下，她搂住我，说道：“一鸣，我是你的女人，要是他们逼我，我就死给他们看。”
我很恐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紧紧的抱着媳妇。
黑暗中，她幽幽说道：“一鸣，你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是啊，我真的不一样了。
虽然我还会装傻，但装傻毕竟不是真的傻，有的人拿我取笑，我表面傻乎乎的，心里头却很讨厌这个人。媳妇不在的时候，我给爹倒了一碗水，放在他的床边。
他也不知道是我倒得，咕嘟咕嘟的把水喝了，不停的在说，造孽啊，造孽啊。
媳妇没有回来，我很担忧，坐在门槛上等她回家。
记得她离开之前，在屋子里坐了很久，出去的时候，狠狠亲了我一口，她对我说，她死不要紧，但她不能看着我和爹活不下去。
终于，媳妇回来了，我惊喜的站了起来，但是当她靠近的时候，我的惊喜淡淡的褪去了。
她的衣服皱巴巴的，步履蹒跚，眼睛早就哭的红肿，我伸手要抱她，她把我推开，说脏。
可能是真的脏了吧，媳妇把家里的水都拿出来洗澡，洗了一遍又一遍，晚上的时候，她也不愿意靠近我了，而是在床边坐了一夜，她说她不配。
第二天爹问媳妇她去了哪，媳妇说哪里也没去，爹用询问的眼神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应该替媳妇保密，装傻笑着，我别的不会，但会装傻，因为我傻了那么多年，已经熟悉了。
自从媳妇昨天出去后，家里的困难好像得到了解决，来了好多人，说是愿意把我们家的地分给我们了，爹很高兴，说要请客，邻居们却都拒绝了，临走的时候，他们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媳妇。
而媳妇，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
从今天起，我特别关注媳妇的动静，生怕她有一天出去就没有再回来，几天过去了，媳妇都很正常，只是她依然不愿意碰我，跟我以前一样，喜欢蹲在门槛发呆。
每天傍晚，都是我们两口子发呆的时候，我是单纯的陪着媳妇，而她，则是眺望着天空，纯净的眸子里似乎有着某种美好的期待。
然而有一天傍晚，媳妇却没有准时在门槛上出现，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晚上，她都没有回来，我几乎没有合眼。
早晨，爹从病床上渴醒，他喊着媳妇的名字，逐渐的靠近，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于是就在床上打滚，喊着自己饿，我爹果然没有询问我，而是自己走出了门。
我望着爹的背影，眼眶忽然间有些湿润。
下雨了，映像中很少有这样的大雨落下，仿佛老天爷在哭泣，雨声稀里哗啦，伴随着的是低沉的雷鸣，就好像代表着公义的利刃，仿佛要从天上落下来。
在泥泞中，媳妇艰难的回来，她用一根绳子拴住了自己和爹，走回来的时候，衣服都被磨烂了，露出了里面伤痕累累的肌肤。
媳妇看到我，咧开了嘴，哭声掩盖在雨声里。
爹死了，和娘死的时候不一样，爹死了我很难受。
他死在了我的怀里，临终的时候，还拉着我的手，他对我说，宝儿，你快醒醒吧，你快醒醒吧。
我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但实际上我想告诉他，爹，我醒了，我快醒了。
有一个人，在你长大之后，每每想起，都是严厉与皱眉，让你愈加的厌烦只是随着你渐渐成长，你会在那严厉的目光中发现其中隐藏着一份当年你看不到的爱。
这一个人，他苍老的躺在床上慢慢的闭合的双眼内，透露出孩子般的柔弱，可你的柔声，你的怀抱，却是让他不再害怕无助，而是温暖，倒在你怀里。
爹的身子很快就冷了。
我彷徨的跪了很久，媳妇拖着疲惫的身子，忙前忙后，在为爹办后事，我想要去分担些，可是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又觉得恐惧。
人总是会对第一次做的事情倍感害怕，比如说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开车。
可是当我看到媳妇那瘦弱的身体之时，我的恐惧就消散了，我站了起来，主动的去干脏活累活。
媳妇看到这一幕，先是震惊，继而则是深深的失落。
“你终于醒了吗？”
“可是爹已经死了，我也……”
“太晚了，太晚了。”
她的话让我心如刀绞，我忍住眼泪，做着手头上的事情。
“我们还有希望吗？”
媳妇的喃喃诘问，让我倍感压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夜深了，我看着疲惫的媳妇，准备去给她倒一碗水，不知道为什么，爹倒下后，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告诉我，必须要坚强，只有我，才能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我坚定的认为着，端着水回来，可看到的，却是一群浑身酒气的恶棍，他们制住了媳妇，不怀好意的盯着我看。
我的坚定，在他们的恶意下，瞬间粉碎。
（本章完）
第185章 心结（）
他们不怀好意的眼神让我非常恐惧，我退了两步，握着碗的手掌在颤抖。
这一刻我无比怀念过去的自己，做个傻子多好啊，看不懂别人的恶意，一个人的世界永远是那么的美好。
吴铁往前走了一步，我如临大敌，手一抖，碗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这个动作，引起他们的一阵哄笑声。
吴铁走过来，拍打着我的脸蛋：“听说你好了？
我点了点头，又慌乱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怎么做都不对，窘迫的低下头。
哈哈哈……有几个醉鬼望着我大笑，说着：“就算是醒了，也是个孬货。”
“救我，一鸣，救我啊！”
或许是我的到来点燃了媳妇的希望，她歇斯底里的叫喊了起来。
我抬起头，看到了她凌乱的发丝，她的眸子里满是热忱的希望。
我的呼吸陡然间粗重了起来，一股怒意，驱使着我想要做点什么，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吴金过来了，抬手就给我了两巴掌：“你动一下试试？”
我被他打的脸皮火辣辣的疼，捂着脸，退到了角落。
吴铁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说道：“老老实实看着，哪里都不许去，今天我要给你这傻子上上课，教你怎么伺候媳妇。”
这话一说，众人又是大笑。
他们笑得肆无忌惮，爹的去世，对于他们来说仿佛搬掉了所有障碍，再也没有顾忌了。
我听到外头有动静，用余光看到邻居们都被惊动了，有的趴在墙头，有的在门口，我心中燃起了希望，如果他们愿意帮我该多好啊，可是，他们仅仅只是看着，却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
我身子发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吴金又踹了我一脚，问我有没有听到他们刚才说的话，我连忙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见我这副怂样，他们更加肆意妄为，人的坏心，有的时候就是不能纵容，稍微放宽一点，就会变成脱缰的野马。
媳妇无力的呻吟着，头发凌乱的披散着，她的手绝望的挣扎，抓破了吴金的身子，被狠狠抽了一巴掌，嘴角都流出了血，她的大眼睛看着我，有着深深的期望：“救我，救我。”
我心乱如麻，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我想起了媳妇对我的好，想起了她的眼泪，她身上的清香，但同时，我脸皮火辣辣的疼，我的腿颤抖，我害怕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最终，我还是没有勇气抬头，我抵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我对自己很失望，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怂，那么的丢脸。
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爹走的太早了，他没有教过我怎么样才算具备男子气概。
“刘一鸣，我恨你！”
媳妇似乎是彻底绝望了，沙哑的吼叫了一声，似乎放弃了挣扎。
这一声，让我的灵魂都是一颤，我的脸更加火辣了，这回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丢脸，因为羞辱，我偏过脑袋，去看那些邻居，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消失了，我紧紧的咬着嘴唇，看向了媳妇的方向，她依然在看着我，只是一眼，我就咬破了嘴唇，紧握的拳头，因为过于用力，指尖都刺破了手掌。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原本灵动而美丽，如今却是浮空疲倦，其中充满了悲伤，还有浓郁到几乎要滴出水来的悲伤。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有的时候一个眼神能让人毕生难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碰到了，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一种后悔，一种对自己的失望，还有埋藏的很深，却非常炽烈的怒火，猛地燃烧了起来，我怒吼一声，冲了过去。
“啊啊啊！”
我不知道该喊些什么，嘴里只能发出最原始的吼声，我直接爬到吴家哥俩的背后，用牙齿咬住了吴金的脖子。
“傻子，你想死吗？”
吴金杀猪般的惨叫，而吴铁却是转身，一脚把我踹了过去。
我倒在地上，五脏六腑都被这一下摔得很痛，嘴里的血腥味炸开，却是让我的怒火更加旺盛，我的眼睛四下一扫，看到了刚刚摔碎的破碗，我抓起一块锋利的碎片，径直冲了上去，朝着吴铁就是一下子。
他的手臂被我划了一下，伤口很深，殷红的血液直接就流了出来，他望着我，仓皇大叫：“疯了，你疯了！”
我疯了，没错，我本来就是个疯子啊。
我不怕了，我很兴奋，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我有一种抛下包袱，解脱自我的感觉，我可以仰起头了，我可以不装傻了。
又兴奋，又辛酸。
我继续冲过去，他们一群人开始打我，双拳难敌四手，我很快就被打趴下了，挣扎着站起来，我跑了出去，他们以为我逃跑，但实际上我只是跑到厨房拿了菜刀过来。
“疯子，疯子……”
他们看着我通红的眼睛，酒意猛地散去，居然下意识的退后。
而我，却仿佛喝醉了一般，冲到人群里，随意的挥舞着菜刀，血光四溅，根本不留余地，他们知道我不是吓唬人，胆气顿时消散。
不过是一群欺凌弱小的畜生罢了，又能有多硬气呢？在我的拼命下，全部作鸟兽散，一窝蜂的跑出去，满村子的哭喊，逢人就喊救命。
然而村民们没有人帮他们，只是在边上看着，有几个年纪大点的长辈，还帮我抓住了几个人。
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头一回有了尊重。
我呼呼喘息，陡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是我自己都不够坚强，别人就算想帮我，又有什么理由呢？
我追了他们半个多小时，很多人一身是血，不知道被我砍了多少刀，到最后，村民们都慌了，一起把我按住，跟我说：“娃儿，够了，够了啊！”
我用拳头砸着地面，看着这些在我面前仓皇逃窜的畜生，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吼声。
吼着吼着，眼泪又是流淌了下来。
我站了起来，提着滴血的菜刀，一步步的往家的方向走去，望着我落寞的背影，很多村民摇头。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走到了家里头，当满身是血的我走进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媳妇坐在床头，她穿着那一身艳丽的媳妇，打扮的煞是美丽。
只不过她的身子，她的眼睛都很冷，让我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她站起身子，冲着我弯腰：“谢谢，你解开了我的心结。”
什么意思？
我正在纳闷的时候，忽然间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变了，很多记忆涌入到我的脑海之中。
冥冥中有个声音对我说。
快醒来，你不是刘一鸣。
你是周景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