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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苏的榴绢帘子,呼啦呼啦的摇晃着。
夜湛呆滞了绝艳的脸孔,坐在一群同样毫无生气的女孩之中。
手里紧紧握着的,是被强拖出那座简陋得一无是处的青篱小院时,她狠命折下的一截桃枝。
为什么要迟疑呢?
早就该把这张恨到了骨子里的脸给毁去,只是她舍不得啊,她舍不得父亲和蛮蛮在品尝过失去娘亲的痛苦后,还要再面对一次她亲手给予的伤害。
好不容易,她好不容易才有的一个家,她好不容易才有的家人。
她怎么舍得,让他们伤心。
尖锐的桃枝被夜湛紧紧地拽在了手里,脑子里回想的却是那些侍卫狠狠殴打夜云泽和夜洛的景象。
“你们的名字已入了这绿泥册,日后你们便是天家的奴仆,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如果你们胆敢伤了自己一根毫毛,那就是藐视天家威仪,全家老小都等着被砍头吧。”
马车依旧在冷冷清清的官道之上策马飞奔,而它带走的却不只是十几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它带走的,是此时此刻在北殷境下,无数同样破碎而卑微的绝望。
北殷后元八年,北殷圣人明宣帝,崩!
次月,明宣帝嫡长子即位,尊号文昭。
文昭帝登基不足三月,随即颁下第一道诏令,征收天下有才有德之女没入后宫充役。而后又在次年改元“元凤”。
元凤元年初,文昭帝突下旨迁都,不顾众臣反对,于元凤二年终将都城自东郡迁徙至南堰郡,史称建安,时年总共动用二千六百万人工,死伤无数。
旧都至新都建安而望,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古话说的好啊,春雨贵如油,但今年的雨水也未免油过头了吧?
自打入春后,丰沛的雨水就几乎没停过,连带得古溪镇外的洛水都不知道涨了多少,害得官府衙门是时时提心吊胆,就怕百年不遇的洪涝,硬生生的被他们给碰上。
“洛水今天涨了没?”
“涨了。”
“唉——”
这已经是近一个月里,古溪镇的官府中人见面时,千篇一律的招呼语了。
“照这个样子下去,我们也不用再担心什么流言蜚语了,只等洪涝一发,我们就都得被连罪下牢,还不都是一个死?反正我在这个文书上的位置这么多年都未进一步,看着也是没什么奔头了,但夜相公你就可惜了呀。”
夜云泽向对面的老者连忙摆手,甚是惊恐道:“老先生不必这般自谦,小生能进衙门都是多亏了老先生的提拨,小生一直感怀在心。”
李老先生呵呵一笑,“夜相公能进这衙门当差,都是县太爷的赏识,我早年在醉云楼买下送去的那一副字画,不过就是锦上添花罢了,当不得夜相公的这一声谢啊。”
轻轻捻着白花花的胡子,李老先生暗叹了一声可惜。
夜云泽的那副字画,他可是在好几年之前便在醉云楼上惊为天人了的。
但可惜的是,等他后来急急忙忙的去打听这副字画的作者是何许人也时,得到的消息却是夜云泽的失踪。
为此他还憾恨了许久。
在北殷,征辟和察举都是三年一度大规模的征用,但凡是举荐给了朝廷有大才之人,举荐人得的可都是厚赏、重赏之巨。
真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那年李老先生错过了夜云泽,等他再出现于古溪时,却是自己找到了县太爷,哪还有李老先生能发光发热想奉献的地方?
心里又是暗恨,又是可惜,但一与夜云泽相视,李老先生面上就又只剩下了慈霭的笑容。
“这几日大雨不断,南城下游怕是都快被雨水淹没了吧?夜相公家可还好?”
虽是已得县太爷的赏识,但为了日后名声好听,升迁也更是容易,有入仕打算的人,一般都不会接受旁人的金钱援助。
夜云泽也自然还是住在了之前的陋室里。
“一切都好,有劳老先生记挂了。”
“你我乃是忘年之交,这些客套就不需要了,过几日帝都就要来人,夜相公可得保重身子。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一定记得要来找老夫啊。”
“小生一定谨记,多谢老先生。”
见夜云泽首肯,李老先生大喜,然后两人便一起往衙内走去,之后一日的繁劳自不必多说。
夜晚到来,今日府衙内又是夜云泽最后一个离开,有礼又勤恳的文弱书生,走到哪儿都是受人喜欢的。
夹杂着丝丝水气的寒凉晚风,吹过那洗得发了白的衣袂,夜云泽微微腼腆而又有礼的笑着与衙门前的差役们告别。
然后一转身,就抬手悄悄地揉了揉笑得发酸的脸颊。
他不爱笑呢,早就不爱了。
第4章 又是一年春()
又是一年春,桃李满纷飞。
如果没有近日连绵的大雨,此时的古溪镇应是满城花重的时节。
夜云泽撑着一把月白翠竹伞,踩着夜色,慢慢的自雨中归家。
“吱呀!”
老旧的木门一碰,就满是岁月和灰尘的声音。
“蛮蛮,爹爹回来了,快出来接一下呀,这伞旧的都不能称之为伞了,看看落得我这一身雨,撑它有何用?”
滂沱的大雨,都不能阻挡夜云泽那绵绵无止境的抱怨。
青篱小院中的木屋门上,用竹子编织的竹帘一晃,一个已经抽高到了夜云泽胸口的黑瘦女孩应声而出。
“这把伞早就不行了,偏偏爹爹你就是不换,怪得了谁?快进屋。”
看着落汤鸡似的父亲,夜洛哭笑不得。
烧水,拿干净的替换衣物,夜洛忙得脚不沾地,而她那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质书生的父亲大人,则就坐在一旁翘脚等着。
“蛮蛮,你动作快一点,爹爹我都快要冷死了。”
“蛮蛮,你拿的那件衣服,爹爹不喜欢,要修竹的那一套。”
“蛮蛮”
砰!
夜云泽立即住嘴,夜洛眯起了眼睛,“爹爹,水已经烧好了,换洗的衣服也准备好了,快点进去沐浴吧。”
“蛮蛮辛苦了,那爹爹就先去沐浴了啊,呵呵呵呵。”
夜云泽灰溜溜的起身,飞快的就钻进屋里去了,但随即夜洛幽幽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父亲大人,可不要怪我没有事先告知于你,修竹的那件袍子可是我为了你几天后面见帝都来人时准备的,如果它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我可就不知道那天会发生什么事了呢。”
夜云泽明明是在里屋,但竟都可以听见外面夜洛活动筋骨的声音,浑身上下顿时就是一个激灵。
“蛮蛮你怎么能这么看爹爹呢,爹爹是那种只为了一己私欲而不顾大局的人吗?蛮蛮,放肆。”
明显心虚的声音,夜洛看着竹帘回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可既然已经得到了保证,夜洛也就放过她的父亲大人,转身倒腾他们父女今晚的晚饭去了。
青菜箩卜,竹笋汤,再加上一个永远都不会缺席的白豆腐,朴素到寒碜的晚饭就准备好了,而今天最受欢迎的菜肴,仍然是那一盘平常无奇的白豆腐。
夜云泽和夜洛像打战一样的抢完了饭菜之后,晚饭结束。
夜洛负责煮饭,收拾碗筷的工作自然就丢给了夜云泽,但他是真不喜欢这活计啊,一面在井旁提水,一面抱怨的就对旁边正在监视他的夜洛嘟囔道:“你这么闲,是都准备好了?”
“废话。”
夜洛看着洗碗洗得不能再敷衍的某人,“明天我还是去露个脸就回来?”
“嗯,县太爷那边我会去和他说的,明天蛮蛮你早点回家就好。”
以兰花指捏着碗缘的夜云泽,抬头看着夜洛,直到她点了头,夜云泽才翘着他的兰花指继续嫌弃的洗碗。
就算故意把夜洛弄得再黑再瘦,夜云泽都不会放心。
古溪镇县太爷大宴,凡是被请到的人无不登门赴宴。
这样的面子要是不给,那日后也不用在古溪镇混了。
古溪镇被洛水所围,而上游最高处却被县令一家所占。
从下面往上看去,连绵不尽的桃花开到荼蘼,深深浅浅的都在眼底氤出了模糊的水线。
“又哭了?”
夜洛听见了有人叹息,“你还真是数年如一日般的爱哭,看一片桃花都能让你哭鼻子。”
“这是矫情,表哥你不懂。”
夜洛转身,循着声音看向身后那长身玉立的少年,他长得实在太好,不过是一身并不出彩的象牙白长袍,在他身上都能穿出一段欲语还休的风流。
大风扬兮,划过的是他嘴角的温柔浅笑。
“阿蛮。”
夜洛眨眼,听见他的声音好听温柔,“为什么不说话?”
“因为她看你看傻了呀!臭不要脸的阿蛮,不许你再直勾勾的看着我的傅容表哥,滚开,贱”
区区一介穷书生的女儿,凭什么让表哥温柔以待?
她是云,夜洛就只能是地上的泥。
从头至尾都被夜洛无视得非常彻底的艳丽少女,终归还是没能忍住之前答应过她表哥的事,趾高气扬的就插进了夜洛和傅容之间。
挑衅和辱骂也是张嘴就来。
可她也就只能说到“滚开”二字了,因为剩下的就是惨嚎。
横亘在了夜洛和傅容之间的女孩,长得娇俏,一双眼眸更是波光粼粼的美丽,就算是在嫉妒夜洛到想把那双水晶眼给挖下来时,女孩也依然是美丽的。
因为她是柳霏儿。
夜洛知道,柳霏儿是傅容的心上人,而傅容则是他们父女的救命恩人,所以夜洛不会对她下死手。
但,也就是不会下死手罢了。
“夜洛,你放手快放手啊!表哥救我,我的手好像快要断了,好疼”
“柳霏儿,我是不是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来惹我?”
赶在了傅容心急的奔到这边之前,夜洛松开了拽住柳霏儿的手。
闲闲地双手环胸,此时已经变成了夜洛居高临下的看向捂着手腕,疼得蹲在了地上嘶气的柳霏儿。
“还有,阿蛮也是你叫的?”
第5章 是谁的声音已沙哑?()
柳霏儿认识夜洛很久了呢。
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不喜欢她。
一个跟着父亲到她家来摇尾乞怜的下等人,为什么总是能让表哥对她不同?
她不喜欢。
“霏儿,你没事吧?”
狠鸷的目光在温柔中被消融,柳霏儿再抬头时,傅容看到的就只剩泪光了。
“表哥,霏儿疼。”
柳霏儿柔弱的身子顺势就靠进了傅容怀里,傅容一心只担忧着她已经泛红的手腕,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可依然双手抱胸,闲闲地站在了一旁的夜洛却冷眼旁观得清清楚楚。
“一会儿舅舅的宴会就要开始了,可你这手腕怕是得先上药才行。鸳鸯,快过来扶霏儿回去上药。”
“我不,表哥你不替我找那乞夜洛算账就算了,竟还要我自己回去吗?”
眼看着自己又要被这么打发掉,柳霏儿气得眼都红了。
这次是真的伤心。
“霏儿听话,你这手腕不能再耽搁了,不然一会儿宴会上怎么见人?”虽说傅容根本就不喜欢柳霏儿在人前抛头露面,可她喜欢啊。
“那、那好吧,表哥你也要快点回来,不要和某些人待太久,不然我担心你也会沾染上穷酸味儿。”
赶在夜洛迈出第二只脚时,柳霏儿已经慌慌忙忙的掐着自己大丫鬟鸳鸯的手走了。
“你这是成心给我找堵?”
眼见总算是吓跑了柳霏儿后,夜洛转身,危险的眯起了眼,看着傅容。
“你这是倒打一耙,想让我心堵的是你吧,刚才居然对霏儿下那么重的手,要不是现在舅舅实在看重先生,霏儿哪会就这么算了?”
傅容走到了夜洛面前,美如玉的面庞上只剩下无奈,看得夜洛忍不住的心虚了一刹,可也只有那一刹。
“这怎么能怪我?”
夜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免得又要听一番训诫。
“你明明就知道我和柳霏儿不对盘,可你还带着她来赴约,我都怀疑你约我在这见面,就只是想让我替你好好教训一顿她呢。”
“胡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拿霏儿没办法,她一定缠着要来,那我也只能是应了。”
傅容抬手,想为夜洛摘下她头上飘落的花瓣。
夜洛却被吓到了,头下意识的就一歪,傅容按住了她,没让她躲过去,“别乱动。”
“我还以为你是想打我呢。”夜洛嘟囔。
“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小气?”傅容眸子里有光,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你是不小气,那谁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