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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的,路映夕跨步向前,但又忽地止住脚步。
那陌生男子只是静立着,并不催促,一双栗色眸子亮着熠熠清芒,但容貌五官却是十分普通,正是那种挤进人群中便会被淹没的其貌不扬。
“阁下是哪位?”慕容宸睿微皱起浓眉,客气地问道。
但那男子置若罔闻,一眼也不看他,径自沉默地注视着路映夕。
路映夕间间定下心神,对慕容宸睿解释道:“宸,他是我在邬国宫中的奶娘嬷嬷之子,亦是我幼时的玩伴。”
慕容宸睿扫视那男子一眼,再看向路映夕,道:“莫离开客栈范围。”
路映夕浅浅一笑,颔首道:“知晓。”
那陌生男子举步先行,没有回头看她是否有跟上,一径走到客栈后院的马厩旁。
路映夕心知他此举的含义。这客栈之内,青衫便装的侍卫个个皆是高手,亦就是处处都有人盯梢,惟有在马厩边谈话,让马嘶鸣叫声掩盖对谈声,才能说一些重要的事。
就站在马厩木栏旁,男子等她走近,才压低嗓音道:“夕儿,你可好?”
听到这熟悉的昵称,路映夕此时才完全确认男子的身份,惊喜道:“夏哥哥,真是你?”
“你不知是我,也敢冒险跟我单独相谈?”男子微扬起唇角,眉宇生辉,竟使得平凡无奇的面容添了几分英俊神采。
“我认得夏哥哥的眼神,只是真的太久不见,一时不敢相信。”路映夕亦漾开笑容,举眸凝视他,细细辨认,“这张人皮面具着实精巧,没有半点瑕疵。夏哥哥,你的手艺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男子笑着接受她的赞叹,并不自谦,只双再压音量,道:“西关事了,夕儿,我就帮你至此,不会再返皇朝了。”
路映夕点了点头,低声回道:“皇朝西关军营出了此次的事,等慕容宸睿回国之后必然会慎重彻查,夏哥哥趁现在脱身是明智的。”
男子的栗色眼眸中掠过一丝感慨,低低地道:“潜伏皇朝多年,终能为我邬国做一些事。只是皇朝兵马之强,远超乎外人所料。议和,注定只是短暂的和平。如果可能,还望将来公主能够从中调停,愿我国往后幸免于战祸,百姓安居乐业。”略略停顿,他又道:“皇朝现今由慕容白黎代持朝政,他已暗中发兵,将经沙漠之路,出其不意地攻打霖国。不论他们哪一国获胜,我国夹在中间都是岌岌可危。”
路映夕心渐沉,但未纠结于此话题,转而问道:“夏哥哥,你如何得知我与慕容宸睿在此地?那慕容白黎是否有谋反之心?”
男子勾动唇角,淡笑道:“我既然知道慕容白黎派兵接驾,自然知道你们身在何处。至于慕容白黎是否有谋反之心,目前还很难判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慕容宸睿越迟回朝,他的皇位就越不牢固。”
路映夕沉思片刻,忽然明白慕容宸睿为何要留下不走。原来他在等,等皇朝军队到来,打一场胜仗,然后便可不损君威地回国,人们也就不会再津津乐道于他之前的失踪,更无人有理由诟病他。
男子目光清朗,淡淡扬笑,不紧不慢地道:“夕儿,我来此见你最主要的目的是,我要以邬国小将的身份协助慕容宸睿攻打霖国。没有一兵一卒,仅我一人。但我有把握助他赢此一战,让他威风凛凛地班师回朝。请你说服他,若是此战胜利,皇朝与邬国签订十年互不开战的盟约。”
路映夕微怔,但无可回驳,只有点头。邬国自有爱国之士,远比她更加立场坚定。十年,若能有十年和平,也已是不易。
返回客房,远远便见慕容宸睿守在门口等候她。
“宸。”她缓步向他走去,面带浅笑。
慕容宸睿的脸色却不是太好,绷着俊容,拉她进了房。
待关上房门,在桌边坐下,慕容宸睿才低沉地启口道:“那人似乎与你十分熟稔?”
“是。”路映夕盈盈而笑,微挑眉梢觑他,“你该不是在吃味?”
慕容宸睿闷哼,却不语。虽然仅仅是打了一个照面,但出于男人的直沉,他确定那男子就如同南宫渊一样,和映夕极为熟稔。
“他姓夏,名耀祖。”路映夕徐徐说道,“幼时,我们一同学字念书,也一起爬树捉鸟雀。直到他弱冠那年,才因男女之别而渐渐少了往来。他虽不谙武功,便骑射之术精湛非凡,且熟读兵书,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军事奇才。可惜以前他身子弱,长年缠绵病榻,因此父皇不待见他,一直没有委以重任。”此番话自然是真假参半,但她与夏耀祖的感情确实很好,他就像是她的哥哥一般,以前她常常遗憾,为何他不是父皇之子。
慕容宸睿听毕,未发表言论,只一径地看着她。
路映夕作无奈状,接着便娓娓地把夏耀祖的交易条件如实道出。
慕容宸睿磨着下巴,陷入思索,口中沉吟道:“一战换十年,未免蚀本。五年,朕给邬国五年的备战时间,五年后成王败寇莫再叫冤。”
路映夕没有异议,只道:“那么我去与夏哥哥说。”
慕容宸睿的眸光蓦地炽亮,定定地盯着好:“夕,你刚刚说什么?”
路映夕一时懵懂,疑惑道:“我说了什么?”
慕容宸睿慢慢地眯起了眸子,危险地凑近她的脸:“你叫那夏耀祖什么?”
路映夕恍然大悟,不由笑起来,毫不避讳地答道:“一贯都是叫他夏哥哥的。”
慕容宸睿伸手,轻捏着她的下巴,沉声威胁道:“改口!从今日起只准连名带姓地叫他!”
路映夕也不挣脱,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笑着回道:“这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只怕不容易改。”
“你在挑战朕的耐性?”慕容宸睿沉了神色,语气凌厉,但手下却并未使太大的劲,怕捏痛她。
“那以后我改称他‘夏兄’,就如同称呼范统兄一样,一视同仁,这样可好?”路映夕略作妥协,以免真捋了龙须,令他恼羞成怒。
慕容宸睿悻悻地松手,勉强算是同意。
路映夕却又嘀咕地添上一 句:“如此霸道,却不反省自身。只许官洲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在咕哝什么?”慕容宸睿斜横她一眼。
路映夕抿了抿唇,不吭声。
慕容宸睿再瞥她一眼,然后别开了视线,似有若无地吐出一句话:“后宫的事,待朕回宫自会处理。”
声音轻浅,但路映夕听得再清晰不过,不禁眼睛一亮,道:“此话可算是承诺?”
慕容宸睿不看她,好像自己方才什么也没有说一般。
路映夕却兴起地缠着他,追究道:“是要废除后宫?还是另有他意?”
慕容宸睿转过脸,淡淡看她:“朕有这么说么?”
兴致盎然之色僵在路映夕脸上,她有些尴尬窘然地一笑,不再作声。她一向不问,也告诫自己要大度,可是心底终究有着那样的念想,期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两人的世界里,如果多了一人,就必定拥挤不堪,又何况后宫里挤着那么多人。
慕容宸睿轻声一叹,不再吊她胃口,温言道:“夕,朕不敢轻言给予承诺,因为已有前车之鉴。但是,朕一定会尽己反所能,但凡你想要的,必会尽力去为你创造。”
路映夕浅淡地笑了笑,接话道:“倘若我想要天上的繁星和皎月呢?”
慕容宸睿却无玩笑之意,正色地道:“朕相信你是明理之人,不会无理取闹,也正因这一点,朕才发自心底地更想要爱惜你。”
路映夕回以沉静微笑,但心中暗道,并非她不想无理取闹,只是未曾有机会可以放纵自己。
慕容宸睿凝睇她,见她眸底似闪过几丝落寞之色,不自觉地脱口再道:“若你真的想要繁星和皎月,那朕便努力想想办法。”
路映夕闻言一怔,随即绽唇 呵呵笑起来,眸中莹光流转,光华四溢。
看她笑得真诚愉悦,慕容宸睿也扬起嘴角,心感欣慰。
四目相触,荡开柔情涟漪,一时间无声仿若有声。
过了须臾,路映夕收敛笑容,轻声道:“我去请夏兄过来,你们谈一谈。”
慕容宸睿点了下头,神色温和,看着她站起往外走去。但是,一双深眸中锋芒暗涌,隐有蓄势待发之势。
路映夕在背过身的那一瞬,面上的神情亦有了细微的变化,浮上隐约的担忧之色。
这一次两国若是开战,恐怕便是慕容宸睿与南宫渊正面交锋之战。谁胜谁败,谁生谁死,都无法预料的未知。
她希望没有输赢没有伤亡,可这显然是天真的奢望。
第四卷 第三十章:男人之战
时隔七日,铁蹄声惊破荒凉的边塞天空。
连慕容宸睿都没有估到,皇朝大军穿起沙漠而来,人数竟达五万之多!
仅一个时辰的时间,霖国丰城外的百里荒原巳是军旗笙摇,万军驻扎。
赶去与军队会合之后,慕容宸睿不禁慨叹:“原来四皇弟有如此雷霆手段。”一次遣出五万兵马,自然不是为了探路,而是计划有谋略的征战。不可不谓有勇有谋,气魄过人。
领军元师乃皇朝镇国大将军司徒拓,他正沉着一张英气的俊脸,向慕容宸睿禀告道:“皇上,四王爷托臣带一封信给皇上。”
慕容宸睿微挑起眉头,接过红漆盖印的信函,打开细看。
信中,慕容宸白黎并无赘言,只是言简意赅地问候皇兄安好,另申明道,待皇兄回朝,他便会返法华寺,継续隠居清修。
阅毕,慕容宸睿收起信,淡淡扬唇。
“皇上请移步一看。”司徒拓在营帐内的长案上铺开地图,准备阐述攻城战术。
“稍等!”慕容宸睿却一扬手,走向帐门,外道:“夏兄,请进。”
一身儒衫打扮的夏耀祖拱手作揖,然后举步踏入营帐,而跟在他身后的便是男子装扮的路映夕。
四人相对,气氛一时显得静默。
夏耀祖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道:“霖国丰城之中,大约驻兵五万,与我方势力相当。若是进行持久战,我方粮草不继,必落下风,惟有强攻速战速决,才是策。”
司徒拓也不多问此人身份,只是向路映夕揖礼致意。
路映夕抿唇微微一笑。忆起当初司徒拓与其妻于回曲折的坎坷情路,再想及如今他们终能成眷属,不由为他们感到欢欣。
夏耀祖忽然看了路映夕一眼,接着道:“据可靠消息,霖国一名良将正停留丰城中养伤。等到开战之时,他一定会上阵迎战。所谓擒贼先擒王,若能一举除去此人,丰城兵将必定顿失士气。”
路路映夕闻言心头一颤,明眸中闪过忧色。
果然,夏耀祖未再卖关子,直言道:“那人即是南宫渊,他既身在丰城,他门下的数千弟子想必也在附近。”
“夏哥”路映夕忍不住出声,但话未完便又按捺住。
夏耀祖歉然望她,低沉了语声:“南宫兄亦算是我的半个师父,往昔相处的情谊我永存于心,但沙场无情,纵使亲如父子,到了战场上也没有情面可讲。”
路映夕默然无语,虽早巳料到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是当真正来临之时,依然被狠狠地震撼了。
听着夏耀祖和司徒拓开始讨论阵法战术,她的神思略有恍惚。在这帐营里,全是深谙兵法之人,而在丰城之内,只有师父
晃神间,突然听到“狙心阵法”四字,她陡然回过了神!
抬眸看去,夏耀祖正神色冷静地说着:“此阵法无需操练士兵,只需三名内功深厚的高手冲于阵前,以火箭远距离射击敌军主将。即便一支军队有数万人,但若死了统师与左右副将,也就不足为惧了。”
路映夕怔怔望他,没料到他居然会提出这个阵法。这是从前她与他还有师父一起讨兵书时,笑闹般地总结出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攻敌之法。怎料有一天竟会用上,且是用在师父身上!
“三名高手。”司徒拓沉吟道,“夏兄的武功如何?”
夏耀祖揖身抱歉道:“我只懂骑射,但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