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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臣妾遵旨。”路映夕盈盈笑着,微一欠身。
慕容宸睿皱眉,伸手扶她,不悦道:“非必要的场合,朕特允你无需行礼,莫胡闹动了胎气。”
见他竟这样着紧,路映夕心生好笑的感觉,顺着他的手臂偎入他胸膛,揶揄道:“皇上这是紧张臣妾,还是紧张臣妾肚子里的孩子?”
慕容宸睿睨她一眼,懒得睬她,宽厚的手掌覆在她隆起的腹部,顾自低首望着,念道:“皇儿乖,以后长大莫学你母后的伶牙俐齿,要做一个大气沉着之人。”
“皇上可是另着变骂臣妾?”路映夕越发觉得有趣,故意斗嘴道,“皇上又怎知必是皇儿?或许是帝姬。”
“帝姬?”慕容宸睿却认真起来,浓眉微蹙,沉吟道,“若是帝姬,你就必须再朕生一胎。”
“皇上当真这般重男轻女?”路映夕听着啼笑皆非,道:“倘若下一胎怀的又是帝姬,那当如何?”
“那就再生,直到誔下皇儿为止。”慕容宸睿说得不容辩驳。
路映夕笑吟吟地凝望他,也不反驳,更不生气。
慕容宸睿见她如此神情,便知她领会他话中的含义,也扬起嘴角,浮现笑意。
有时候,承诺并不需要宣诸于口,能够懂得的人自会明白。他虽未直言,但巳是许诺,皇朝未来的太子只会是她所生。
这份心意,重若千斤,远胜海誓山盟的空口白话。
平静如水地过了几日,宫中无恙如常,不起风波。
路映夕搬入宸宫,但忙于钻研神魂散,经常出入太医署。不知是巧合或人为,她时不时在署外遇见刑部尚书沈奕。沈奕只道因在查一个案子需请太医帮助,也未对她有过多亲近,但她总觉得他的眼神炽亮得异常。
这日,她在医籍堂翻阅医书,埋首于桌案,耳际听闻轻巧的脚步声绯健谔猛狻!
“沈大人!”她冷不防地抬头,目光清冽地望向堂门。
沈奕一惊,缓缓地从门扉旁走出来。外面正是艳阳高照,他似乎巳晒许久,额上布满一层薄薄的汗。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凤安。”他恭敬地行礼,面有红晕,像是被曝晒过后的颜色,又像是异样的潮红。
“沈大人是否有话要与本宫说?”路映夕从案后站起,扶着腰缓步走向他。
沈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双眸闪烁,竟不敢直视她。
“沈大人?”路映夕止步,隔着三步之遥注视他。
沈奕躬身垂首,姿态拘谨不安,讷讷道:“微臣并无事情要向皇后禀告。”
“哦?”路映夕徐徐地拖长音调,才又道,“既然如此,沈大人为何在此长久地绯徊,究竟是存了何居心?”
沈奕未马上答话,低重的头渐渐抬起,对上她清澈若水的眸子。
路映夕微微蹙眉,但他恍惚不察,凝望得过于专注,仿佛跌入了她明灿的眼眸之中似的。
路映夕刻意发出两声轻咳,他才怔怔缓了神,敛下眼帘,开口道:“回娘娘的话,微臣不敢存任何居心,只是有一件旧事盘亘心中多年,斗胆与娘娘求证。”
“是何旧事?”路映夕平淡地看着他,心里却莫名打了一突。
“大约十年多前,皇后是否曽经在邬国京城对一名乞丐施药?”沈奕轻声地问,怕自己说得不清楚,又补允道,“当时那乞丐身中剧毒,幸得一位身穿雪白绸裙的小女孩赠予袪毒散。”
路映夕有些讶异,凝神回想了片刻,道:“可能是有这样的事,但本宫在邬国之时,时常随师父出宫采药行医,医过之人即使没有上百,也有数十。”
沈奕闻言,年轻清秀脸上掩不住失望之色,但乃锲而不舍地再道:“娘娘可否壐仔细想想?”
见他份外执着,路映夕生起几分好奇,问道:“那乞丐莫非就是沈大人?”
沈奕揖身一礼,回道:“正是微臣。”
路映夕抿唇微笑,温言道:“陈年往事,沈大人也毋须太过记挂于怀。但凡医者,施药救人皆属份内事,不会也不应等待他人图报。”
沈奕心底早巳认定就是她,只是怅然她根本不记得他。静默了须臾,他凝望着她,轻轻地道:“受人点滴恩惠,当以涌泉相报。往后娘娘若是有用得着微臣的地方,只管吩咐。即便是赴汤蹈火”
他的声音益发低了,模糊地飘散在空气中。
路映夕是何等耳力,那未尾的一句实则听得清楚。
“即使赴汤蹈火,甚至要付性命,沈奕都甘之如饴。”
但路映夕只当没有听见,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沈大人这份忠诚,本宫记住了。若无其它事,沈大人就请便吧。”
“是,微臣告退。”沈奕行礼退离,转身之际抬起眼角望她,甚是脉脉温情。
待他走远,路映夕抚额轻叹,这平白飞来的桃花,她只觉无福消受。
返身走回桌案,刚刚坐下,忽听屋顶异响,她顿时一凛。
可那轻微声响只像一阵风吹过,倏然间就再难分辨。而此时,门外的地上巳出现一张纸条。
纸上写着欲要神魂散的解药,今夜子时独自前往无忧宫,如若惊动皇帝,后果自负。
路映夕细看纸上的字迹,脑海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
第五卷 第十章:冷宫之夜
早前,慕容宸睿如约定的,释放了原本被囚禁的十名曦卫统领。路映夕便让其它曦卫返回邬国,并更改了密机关。可是十名曦卫统领饱刑罪之苦,重伤在身,路映夕一时也无法命她们襄助。
巳是入夜,风微凉,月皎洁。
路映夕手里攥着那张纸条,在寝宫里踱步思量忽然间,脑中有道灵光闪过,不由地打了一个激灵。
她还记得慕容宸睿说,栖蝶腹中的孩子是霖国太子的骨肉,可是霖国皇帝膝下分明没有皇嗣,那又何来的太子!
“映夕?”慕容宸睿议政返来,见她怔怔站着,不由疑惑,“为可站在这里出神?”
路映夕忙上前迎向他,急问道:“宸,你之前说的霖国太子是何人?”
慕容宸睿眼神一沉,缓缓答道:“日前,霖国皇帝颁布诏书,公告天下,立其皇弟段霆天为储君。”
路映夕愣然。
慕容宸睿又道:“段霆天并非霖国皇室血统,所以他只是段栖蝶名义上的兄长。”
路映夕半晌无话,脑中嗡嗡作响。以段霆天的手段,此次他前来皇朝,必是要“解决”了栖蝶,决非是要救人。他那样的人,不可能会愿意留下一个严重后患,,然后受人要挟。
“你担心段栖蝶的安危?”慕容宸睿看她一眼,不疾不徐地道,“落霞宫早巳设下重重机关,不管何人,必叫他有来无回。”
路映夕亦知晓这一点,但就是如此才更糟糕。段霆天入不了落霞宫,于是便转而暗中找她,只怕那神魂散的解药难以轻易到手。
“映夕,你究竟在担忧何事?”慕容宸睿微皱长眉,定晴凝视她。
“我”路映夕踌躇,心中思绪起,忧虑良久,才狠狠一咬牙,摊出手心里的纸团,道,“段霆天巳来到皇朝!”
皇帝蓦地凛了神色,接过纸笺,细细看过。
“无忧宫?”看毕,他冷哼一声,语气寒凝,“段霆天好大的本事,竟勾结了贺氏!”
“贺如霜?”路映夕这才想起贺如霜被打入冷宫之事,不禁蹙眉疑道,“贺氏难道胆敢叛国?”
路映夕颔首赞同,巳有姚凌的前车之鉴,再有贺如霜的嫉恨疯狂也非意外之事。
“今夜你不必去,朕会安排其它人代你去。”慕容宸睿沉声道,双目牢牢地盯着她,肃穆警告道,“你切莫自作主张,朕不需要你冒险。”
路映夕抿唇不语,虽然这几日他看起来并无异状,可事实上眼疾越发严重,有时瞳仁覆上一层灰蒙之色。而他又大举撤换身边的近侍,显然就是不想被人发现。他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她只是不愿戳穿他善意的隐瞒罢了。
慕容宸睿不与她再商量,转身便往外走去,打算宣召范统带领禁卫军处理此事。
“宸,等一等!”路映夕轻轻唤住他,温声道,“若非我亲自去,恐怕段霆天是不会现身。他想要的无非是栖蝶,不如我们就拿栖蝶换解药。”
慕容宸睿回头,扬眉道:“你认为段霆天仅仅只有这一个目的?”
“可是没有更好的办法。”路映夕温柔望他,徐缓地道:“宸,我不要你忘记我,更不要你失明。请相信我一次,我有把握全身而退。”
“哦?”慕容宸睿半信半疑地望她。
“不用派人跟我去,只需给我一个灯笼即可。”路映夕浅浅一笑,明眸中亮起清冽坚定的色彩。师父赠她礼物,今夜要派上用场了。正如师父所说,必要时候应该狠下心肠。
“灯笼?灯笼有何用?”慕容宸睿未放松神色,追问道。
路映夕走近,他附耳轻语。
过了一会儿,慕容宸睿稍缓了神情,但仍皱着眉头,道:“如此虽然可行,但若段霆天率先发难,难保你不会有事。”
“我不会给他机会发难。”路映夕自信一笑,清美的脸上光华流溢。
“如果朕还是不同意你去?”见她胸有成竹的决然样子,慕容宸睿依旧无法完全安心。
“你希望我偷溜出宫,或是强闯出去?”路映夕笑道,伸手主动环住他的腰,安抚道,“不会有事的,我的‘秘密武器’天下难求,除了像师尊那种高手能够察觉,即便是你我,也都察觉不了的”
慕容宸睿蹙着眉头良久,终于十分勉强地点了头。
夜渐深,天空中乌云蔽月,暗沉不见光。
亥时过半,路映夕便乘撵往无忧宫而去。撵车停于宫门前,路映夕命抬撵的内监原地等候,自己带着段栖惵绕到了侧宫门,提气轻巧地携人跃了进去。
待稳稳落地,她就点亮了手中的灯笼,然后慢悠悠地在阴冷凄清的偌大苑落里逛着。
段栖蝶被封了大穴,行动无碍,但浑身无力,脚步虚浮。
路映夕走到一处緑茵空地,止了脚步,凝目看着段栖蝶,淡淡说道:“是否恨我设计冤枉你?”
段栖蝶面无表情,冷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路映夕也不介意,顾自道:“你我本出自同宗,我无意逼你入绝境,此次只要段霆天干脆地交出解药,我就会让你跟他回霖国。”
听到“段霆天”三个字,段栖蝶的美眸中倏地燃起两簇火焰,熊熊炽烈。
路映夕心下微讶,看这情形,栖蝶恨段霆天更甚于恨她。
见她一直盯视着,段栖蝶低低哑哑地开了口:“你以为段霆天是什么人?正人君子?他会与你公平交易?你做梦!”
“你很了解他?”路映夕问道,“你们自小分居两国,你怎知他的为人?”
段栖蝶忽然笑起来,声音阴沉沉,面上只有无尽的嘲讽。
兀自笑了片刻,她才讥诮地说道:“何时花费时间了解这种人?你只需看看我的肚子,就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路映夕哑然,视线移向她隆起的腹部。
顺着她的目光,段栖蝶也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口中又暗哑地笑着。
毫无预兆,她突然握起双拳击向自己,拳拳都落在腹部上,那力道竟是使劲全身力气的狠厉。
“栖蝶!不要这样!”路映夕急忙捉住她的手腕。
段栖蝶也不挣扎,就这样停了手,脸色冷漠,似乎自己方才什么也没有做。
路映夕不由感到恻然。原来栖蝶如此不甘不愿,而那段霆天却这般狠心伤害了自己的妹妹。就算彼此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应做那样的事
正喟叹,忽然一道闲散爽朗的嗓音响起:“路妹妹,你来了。”
路映夕转头看去,不远处的殿檐阴影下站着一个人,身穿黑色锦衣犹如隐没黑夜之中,惟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烁烁闪亮。
“段兄,你可真是好事多为。”路映夕心中有气,语气不佳。
段霆天施施然朝她走来,却是视栖蝶如透明,只望着路映夕笑着说道:“路妹妹别来无恙?看起来你的气色比先前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