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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去太医院一趟,请秦律来,不要别人,只要秦律,”鹿知山推着宋福,眉眼染上了一层疯狂,“快去,请秦律”
“王爷,您冷静”宋福不安地看着鹿知山。
“快去!”
“郡王,不用了,”段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手里端着个龙凤烛台,里头插着半截惨白的蜡烛,烛泪不停流淌,像极了此刻段氏的泪流满面的一张脸,“宋福,你先下去去,我有话跟郡王说。”
“是。”宋福躬身退了出去,留下一地狼藉和一室沉默。
段氏扶着墙进来,走到榻前,将烛台随手放在榻前的鼓凳上,她拉着鹿知山的手,按着他坐在榻上,一双苍白纤细的手轻轻揉着鹿知山的膝盖,等再开口的时候,段氏的声音已经带着呜咽:“妾身自嫁给郡王,就知道是嫁给一个怎样的男人,郡王在前线奋力杀敌,妾身就该好好在京师替王爷打理好府宅,偏生妾身却什么都做不好,这些年来不知赔了许多小心认真,却仍是蠢笨无能,妾身让郡王在父皇太后面前不得脸,就连妾身娘家也不敢在朝上替郡王说话,郡王回京到现在,妾身娘家竟连个过来探望的人都没有,妾身实在愧对郡王”
“如今妾身又得了这不堪的病,又要拖累郡王,请郡王恩准让妾身搬出王府”
第13章 潦倒郡王5()
“你别说了,”鹿知山抓着段氏的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肯定是误诊,明日我亲自入宫请秦太医。”
“郡王!”段氏伏在鹿知山膝上,泪眼滂沱,“妾身能在死前见上郡王一面已经知足了妾身从不敢想郡王待妾身这般好”
“你别说了,快回房歇着去,不要乱说。”
“郡王,妾身嫁入郡王府已经四年,郡王难得回京长住,今年终于能在京过年了,只是不知妾身能不能熬到年底,和郡王过个团圆年”
“别胡说,医好了身子,以后咱们年年都一起过。”
段氏到底没有熬过年关,腊月二十三断的气。
那日天光破晓时,鹿知山忽然醒来,没听到隔壁有咳嗽声传来,他心下一滞,忙得跳下床,一瘸一拐跑进了内室,段氏平躺在床上,一脸平静,面色白的渗人,胸口已无起伏,鹿知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
他不爱这个女人,一点儿也不爱,但是他却心疼难抑,觉得整个人都虚脱了。
当年南境围困,他原是不愿意回京娶亲的,但却是圣命难为,他拖着日子,在大婚前一天才回到京师,父皇太后都很是不快,但段氏却未有过丝毫埋怨,记得洞房花烛夜他酩酊大醉忘记给她掀盖头,她就生生带着十多斤的凤冠霞帔在床上坐了一整晚,第二日段氏额头都红肿了,却还对他和颜悦色,说是从娘家带来了瓜片新茶,问他要不要尝一尝。
然后他说爱喝苦丁,她顿时一脸慌张,连连告罪说是她不知王爷喜好,实在是为妻不贤,然后慌忙让下人去准备苦丁茶。
那时候,他看着这女人的小心翼翼,心里觉得乏味极了,连话都懒得跟她说。
那个时候他更加不会想到,四年后当他拖着残腿落拓回京,人人避他如蛇蝎的时候,她却在为他苦苦经营这座府邸,不管再怎么缩减用度,府上却始终备着最上乘的海南苦丁,膳房、暖阁、书房、寝殿,平日里他常待的地方都放着一罐子的苦丁。
其实那天喝杯瓜片又能怎么样呢?为什么明明宁愿看着她如履薄冰也不肯对她笑一下,况且还是新婚第一日。
无非是不上心罢了。
他肯十年如一日地默默关心只有一面之缘的小丫头,却不肯给他的枕边人一丝怜惜。
人怎么可以这么凉薄?这么狠心?
他和段氏相处时日实在不多,但是在这个晨光拂晓的清早,面对着段氏冰冷的尸身,他却忽然记得起许多细微琐事,桩桩件件都是他对她不起。
他还没有道歉,没有弥补,而她就这么去了。
临近年下,段氏的丧礼不宜拖过年,难免丧事办得简单了些,段氏乃是左相嫡亲孙女,又是郡王妃,身份贵重,但是因万岁爷冷对宁亲郡王,且段氏又得的又是肺痨,所以登门祭奠的人也都只是在前院吊唁,并没有人愿意入后院,鹿知山始终没有露面,一直坐在灵前给段氏烧纸钱,只留宋福在前院接待。
第14章 潦倒郡王6()
鹿知山始终没有露面,一直坐在灵前给段氏烧纸钱,只留宋福在前院接待。
穆南枝来要往后院吊唁的时候,宋福还吓了一跳,然后抹着泪躬身引了穆南枝进了后院,这还是头一个愿意去后院吊唁段氏的人。
穆南枝一路上看着空荡荡的庭院楼阁,光秃秃的树,心里钝钝的难受。
行至正堂,宋福正要上前通传,穆南枝摆了摆手:“你去前院忙吧,这里我自己进去就行。”
宋福犹豫着答应了,临走时叹息着对穆南枝道:“请郡君开解开解郡王爷,今年,郡王爷过得实在太苦了。”
兵败如山、身落残疾、恩宠尽失、年关丧妻,的确是太苦了。
穆南枝一步步挪到正堂前,看着男人一脸沉静坐在灵前,一张接一张地将纸钱投入火盆,穆南枝看着火光掩映下的男人的侧脸,停住了脚。
“表哥,”穆南枝踟躇半天才开口,这一声表哥叫出来,她脸有些微微发烫,心口却舒坦不少,“我来祭奠表嫂。”
鹿知山闻声抬起头,逆着光看不清少女的脸,却也瞧得见她一身缟素,只梳了个最简单的单螺,没戴任何首饰,他没说话,只对少女点点头。
穆南枝缓步走到灵前,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一边,然后跪倒在蒲团上,对着段氏的牌位叩了三个头,然后从祭桌上取了香点上。
祭奠完了,穆南枝就着跪坐的姿势,没有动,伸手抓了一把纸钱,也一张张投进了火盆,火光摇曳,带来诡异的温暖。
“走吧,”鹿知山没抬头,声音发沉,“回府候赏去,别失了规矩。”
这天是腊月二十八,大荔祖制,腊月二十八皇上赐赏皇室宗族。
“我我出门前就吩咐了让管家候赏了,不用太早回去,”穆南枝小声道,因为撒谎,连头都不敢抬,“表哥,我陪你多待一会儿。”
鹿知山没再赶穆南枝,两个人在灵前一个坐,一个跪,都没再说话,默契地一前一后交错着往火盆里丢纸钱,纸灰飞舞着升腾起来,又落下,两人身上都沾了些,谁都没在意。
“你不用担心,”半晌,鹿知山忽然抬眼,看向穆南枝,“明天就下葬了,我腿脚不便,出不了门,日后怕也难去祭拜她,今天就是想多陪她一会儿。”
“是,那那就我先走了,”穆南枝忙得将手中的纸钱都丢进了火盆,慌忙起身,却觉得两条腿都跪麻了,忙得两手撑着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有些尴尬地看着鹿知山,“我也也多陪一会儿表嫂。”
鹿知山忽然勾了勾唇,露出个浅浅的笑,又取了一把纸钱,继续一张张丢进去,穆南枝一边揉着腿,一边看着那双粗糙的大手,再想着其他皇子白皙的手指,精致的眉眼,忽然蹦出一句:“表哥,你辛苦了。”
鹿知山瞥了她一眼,又笑了:“这世上哪里有不辛苦的人。”
“可是你比别人都辛苦。”穆南枝扁了扁嘴道,又抓了把纸钱在手里,一张张丢着,目光却在鹿知山身上打量。
第15章 潦倒郡王7()
上一次过来是晚上,膳房里头光线昏暗,再加上她根本没敢多看鹿知山,所以只看了个大概模样,今天离得这样近,穆南枝甚至连鹿知山额前的绒发都看得清楚,这张脸棱角分明,皮肤有些粗糙,而且还是京师贵人中少见的古铜色,他的眉毛浓且直,眼睛很有神,没有半点京师风靡的文弱书生气,穆南枝忽然就想到一个词,剑眉星目,但是却又觉得鹿知山的这幅眉眼又不是剑眉星目这四个字可以概括的,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鹿知山的五官分开来看都只算端正,但是拼在一起,却有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凌然之气,这种气质,是历经沙场铁血才能淬炼出来的,他不似三皇子俊美如似谪仙,也没有四皇子生得五官无一不精致,但鹿知山的样貌却绝对是一众皇子中最让人过目不忘的。
穆南枝忽然就明白了,万岁爷为什么从前那么宠爱这位大皇子,他实在太出众了,天生一身傲骨正气,从头到脚都是耀眼夺目,想必十多年前,少年郎鲜衣怒马英姿勃发,任谁瞧见都不得不赞一声好儿郎,有子如此,万岁爷自然喜不自禁。
“表哥,我上次带给你的药,你用用吧,挺灵验的。”穆南枝的目光落在盖在鹿知山腿上的羊绒毯子上,毯子不厚,勾勒出下面盘坐着的两条腿的轮廓,穆南枝看着那两块凸起的膝盖,眼里都是可惜,像表哥这样的英雄人物,若是腿真的好不了了,日日只能窝在郡王府里头,实在可惜。
“好,我记得用,”鹿知山温和地点点头,又指了指地上的食盒问道,“这里又是什么东西?”
“哎呀,这我倒是给忘了,幸得表哥提醒,表哥你看,这里装着五色果子,还有一盘福寿糕,”穆南枝忙道,一边打开食盒,一边小声解释给鹿知山听,“这是北狄的风俗,去祭拜亡人时候,需亲手做两盘果品带去送给苦主,以示慰问,我不会做糕点,这五色果子是我让府上的嬷嬷做的,这盘福寿糕倒是我和的面,也不知味道怎么样,表哥你要不要尝一尝?”
“我还真是饿了,”鹿知山将那两盘糕点都放到了祭桌上,随手取了一块福寿糕送进嘴里,瞧着穆南枝不安地盯着自己看,鹿知山又笑了,“糕点味道不错,比采芝斋的还好。”
穆南枝松了一口气,顿了顿才道:“我瞧表哥比两月前清减不少,表嫂早逝,固然可惜,表哥却也要珍重自己。”
鹿知山擦了擦手,伸手掸去穆南枝肩上的几片纸灰:“不早了,回去吧。”
穆南枝腿上的麻劲儿早过了,又对着段氏的灵位拜了拜,然后这提着食盒退出了灵堂,甫一出灵堂,就觉得冷风扑面,穆南枝忙得扯了扯身上的披风,逆着风一步步朝外走,身后的灵堂一点点远离,她忽然有点留恋灵堂里的温暖。
第16章 潦倒郡王8()
甫一出灵堂,就觉得冷风扑面,穆南枝忙得扯了扯身上的披风,逆着风一步步朝外走,身后的灵堂一点点远离,她忽然有点留恋灵堂里的温暖。
这一年除夕,鹿知山没有参加阖宫饮宴,年三十的下午,宫里头才传来旨意,说是万岁爷体恤宁亲郡王身患腿疾,今年就不必入宫了,那时候鹿知山都换好了郡王朝服准备入宫,宋福也已经套好了马车。
“不入宫也好,郡王的腿疾复发,这么冷的天扑了寒气更是不好。”宋福心下难过,面上没一点表露,搀着鹿知山回了寝殿,伺候了鹿知山上榻歇着,轻手轻脚出了房门,掩不是一声轻叹。
郡王这是彻底失宠了。
那天,鹿知山在房中睡得迷迷糊糊,后来被爆竹声吵得再也睡不着,正要下床,却觉得膝盖酸疼难忍,鹿知山挽起裤子,果然膝盖又红肿了,鹿知山盯着那肿胀的膝盖看了好一会儿,才唤了宋福取药膏来。
宋福急得一脑门子的汗,鹿知山从云南带来的药膏已经用完了,这时候若是入宫请太医,必然要传到御前,鹿知山如今的处境,这个时候实在不易在除夕阖宫饮宴之时出触了万岁霉头,宋福搓着手,想着是硬着头皮入宫还是去请外头的大夫。
鹿知山没让他出府,让他取了穆南枝带过来的药膏过来,带有北狄风情的牛骨罐子,里面装满了墨黑的软膏,涂在膝上清清凉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鹿知山在这股子清香里,又睡去了。
鹿知山没想到初一竟有人登门,来的人是段氏的父亲,左相段增之子,段飞鸿,时任礼部侍郎,四十出头的人,面相有些老,鬓角也已经开始花白。
鹿知山没让人搀扶,一瘸一拐地给段飞鸿行了大礼,然后请了段飞鸿入书房,段飞鸿盯着鹿知山的腿,忍不住一声叹息:“郡王,如今你可悔了吧。”
段飞鸿这几年没少规劝鹿知山,鹿知山不在京师,自是不清楚朝中形式,他这个做岳父的却没少为他提心吊胆,只是他再苦口婆心,这个女婿也不过是左耳听右耳扔,当初万岁爷为鹿知山指了段氏女,自是存了立鹿知山为储的心,段氏一门也因此跟着水涨船高,左相段增在朝中更是风云人物,处处压右相魏俊辰一头,只是好景不长,西南战线拉得越来越长,战事拖得越来越久,朝臣的抱怨越来越多,万岁爷的脸也越来越难看,段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