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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陈硕奇乃是一介名人,当时大庸县的县长都亲自赶了过来处理后事,询问了采药人以及陈硕奇惨死的故事,坐立不安,说道:“文王泽及枯骨,古人遗骸何当玩弄?请以礼瘗之。”
于是县长下令将悬棺以及古尸一并焚烧,又写了一片祭文说:“霜凄凄兮露瀼瀼,风雨剥蚀兮日月迎将,翳何人兮骨骸坚强,胡不速朽兮恋此高岗。恶有报兮善有庆,毁棺露骸兮吾意凄惶。山之广大兮地厚无疆,以为宅兆兮永此潜藏。臻百福兮降百祥,千秋万岁兮无厉无殃。”敬鬼神而远之!
至于陈硕奇的遗体,因为夏天尸体容易腐烂,托运不便,他的几个学生商量之后,将他火化运回武汉。至于其遗物,则由一个本地的学生托管。陈硕奇本来就没有什么亲人,也就没有人过来拿取遗物,这些遗物就一直存放在那位学生的手里,直到现在。
罗明申微笑道:“而那位学生,正是我的祖父!”
罗明申继续说道:“我的祖父是大庸的县的一个大地主,对于恩师的遗物自然小心翼翼地保存,丝毫不敢动弹半分,这样经历了抗战、建国等一段时期,直到文革的时候,我家自然被抄家,这些遗物被人夺走,不知所终。到了近几年,国家政策落实,一一把遗物还给了我家。当时我祖父已经去世,遗物由我接收。因为陈硕奇乃是民国时期有名的历史学家,作为同行,我自然对他非常好奇,手头有他的遗物,哪能不欢呼雀跃,不好好检查一遍。这一检查,就发现了这张秘银之图!”
林白水眉头一皱,疑问道:“听你的口气,你一直相信这张秘银之图是陈硕奇从那两个悬棺里掏出来的。你有什么证据这般认为?说不定是什么后人伪造的呢!”
罗明申笑道:“师姐说的是。但我确有缘由认定这是陈硕奇从悬棺里发现的草图。在陈硕奇的遗物里,不过只有一些书籍和日记罢了。其中的日记详详细细记录了他发掘悬棺的全过程已经发现的线索。”
罗明申顿了顿,继续说道:“根据陈硕奇的记载,当时他一共把两具悬棺给带了下来。一具悬棺就本已很吃力了,为什么是两具悬棺呢?原来,这两具悬棺是在一个悬崖洞里发现的,陈硕奇认为他们两人是夫妻,对于研究古代的婚姻关系有比较好的参考价值,索性就把两具悬棺一起带来下来。这两具悬棺都是用木质细腻、防水性强、不易腐烂的楠木制作而成。把整条楠木当中剖开,挖空中间,呈半月形,放入尸体后就把两块楠木合起来,浑然一体,防水防风。那悬棺一大一小,大着是男性,小则这是女性。男子估计年龄在二十岁左右,死于疾病,但是女子就死得比较离奇了。”
我忍不住问道:“怎么个离奇法?”
罗明申满面严肃,说道:“女子大概十五六岁左右,后脑勺有钝器打击后的痕迹,由此可以推论,女孩是被杀死之后陪葬的!”
“什么!”何永进突然叫了一声。
我们方才一直在讨论深奥的历史及考古问题,何永进毫无兴趣,在一旁无聊地坐着,这是甫一听殉葬,陡然叫了出来,倒是把我们吓了一跳。
罗明申笑道:“这并不稀奇,古代殉葬的很多,殷商时期,奴隶主死的时候要几百个人陪葬。再说湘西一直有一个古老的习俗,说是如果男子未娶妻就过世的话,阴世没有个伴儿,必须有冥婚。所谓冥婚,就是同另外一个死去的未婚女子结阴婚。但是有时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女尸,一些富豪之家就会采取相当残忍的手段,将贫寒人家的女儿买来,活活打死之后一起陪葬!”
何永进脸色惨白,在南方丛林战场上天不怕地不怕的何大胆,亲手绞死过六个南方丛林猴子,怎么会被百多年前的区区殉葬给吓坏了呢?当下我干笑一声,说道:“这不稀奇,罪恶的古代社会劳动人民没有丝毫权利,连生死都掌握在地主老财手里。罗先生,老实交代,你家有没有干过这些缺德事情?”
罗明申知道我在开玩笑转移话题,哈哈大笑:“我家是出了名的善人,号称罗善人。我家又推行火葬,死了之后都是火葬的,哪能干出殉葬之类缺德的事情呢?”
罗明申收敛笑容,摆正表情说道:“嗯,我们继续谈正事。自从我收回陈硕奇的日记之后,花了好几个礼拜细细研读。我不得不佩服陈硕奇当真是一个出色的考古学家,在他的日记里,记载了众多他从悬棺里发掘的殉葬品,不禁描述详细,甚至还画有草图。这些殉葬品有铜带钩、铜手镯等,但是有一样东西,却非常离奇!”
林白水问道:“什么东西!”
“三角太阳环!”
我和林白水不约而同摆出了迷惑的神情,罗明申知道我们一时之间无法从名词上想象物体的模样,就倒了一点茶水,用手指蘸上,在茶几上画出形状。我和林白水饶有兴趣地看着罗明申画出来,这是一个并不复杂的几何图形。中间是一个圆饼,外面套有一个等边三角形。三角形的三个角各自伸出一条边,连接外面的一个圆环。
罗明申解释说道:“汉字中‘日’是外面一个圆,中间一点。而这个三角太阳环,就是僰人的太阳象征。但是问题这就出来了,众所周知,僰人生活在漆黑的森林中,是一个崇拜黑暗甚于光明的民族。太阳在他们的概念中,并不是生命的象征,反而是毁灭与邪恶的象征。所以一个死去的僰人居然以三角太阳环作为殉葬品,不禁叫人啧啧称奇。”
我小心地问道:“莫非,这个什么三角太阳环,里面有猫腻!”
罗明申一拍大腿笑道:“正是如此!朱先生果然是我学姐欣赏的男人,一猜即中!那陈硕奇心底也觉得有古怪,仔细观察三角太阳环,终于看出了破绽。那个三角太阳环最中间的圆饼,中心微鼓,轻敲居然有噗噗的响声,竟然是空心的!于是陈硕奇施展妙手,找到圆饼的缝隙,把圆饼一分为二,终于从里面搜出了这张秘银之图!”
我暗自猜测说道:“这张所谓的秘银之图如此小心翼翼,难怪引起了你和陈硕奇的注意。不过,还有问题,凭什么你认为这张地图就是传说中的僰人银矿的地图呢?”
罗明申点点头说道:“朱先生问的好,当初我也不敢相信这是僰人的秘银之图。但是看了陈硕奇的解释之后,不禁心中大为惊叹。世人均知,僰人没有自己的文字,或是用图画表示,或是借用汉字的发音表达僰人的语言,这张图上全部是山脉的标记和悬棺的位置。为什么要标注悬棺呢?所谓生死有别,既然已经安葬,自然不能再打搅,而是将棺木的位置隐匿起来,绝非如此大刺刺地标注。陈硕奇思虑半天,终于得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他认为,僰人之所以建造悬棺,既不是为了死后早点升入天堂,也不是为了防止死人作祟,而是作为指示方向之用!悬棺挂在高高的悬崖上,一目了然,远远都看得极为清楚,指示方向自然明晰。而且世人也根本无法猜到,居然用棺材去指示方向。”
我一愣,过了半晌才喃喃自语:“用棺材指示方向。这个想法倒是挺新鲜的。”
罗明申叹道:“可惜,陈硕奇在得到秘银之图没过多久,就神秘暴毙,再也无法解答这个谜团了。而那些僰人的殉葬品因为人们唯恐鬼怪作祟,连同棺材一并烧掉了,所幸秘银之图乃是夹在日记里,才完整地保存下来。但是我一直无法解释上面标注的悬棺是如何指示方向的,因此特意请两位过来,帮助我一起解答难题。”
我说道:“一时之间,倒是无法想通这个问题。白水,你有什么看法?”
方才林白水一直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我们两人对话,这时候才站起来,说道:“似乎,这只是半张地图……”
罗明申一呆,过了半晌才叹道:“学姐真是聪慧,一语点醒梦中人,当初我一拿到的时候,就隐隐约约觉得少了什么,难怪我怎么都找不到秘银之矿,原来只是半张地图。不知道另外半张在哪里呢?”
商议完毕,我们就前去悬棺之处。先前受到无端的诅咒威胁,但是我本来就是无所畏惧的人,哪里会在意。当下大家收拾了一下干活的家么,就外出探索。我原本以为,既然是悬棺,自然放在穷山恶水的地方,哪知有间集镇就是靠悬棺和僵尸起家,方圆百里之内,凡是有悬棺的地方,都通了公路,游客络绎不绝,所见之人,白的黄的黑的都有,当真是汇聚五湖四海之人。我们原来还特意穿了一身外出探险之用的服饰,但是眼前就如郊游一般,根本毫无用处,令我和林白水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罗明申开着他那辆大众桑塔纳不过行了半小时,就沿着笔直的大路来到一处悬崖下。未近悬崖,我远远就看到一大群人聚在悬崖地下驻足欣赏悬棺的奇迹,导游胡说八道:“大家快看,这是僰人的悬棺!世界上有火葬,有土葬,你们知道僰人为什么要举行悬棺葬呢?传说僰人是蚩尤的直系后裔。当年蚩尤与黄帝争夺中原的霸权失败,逃到了这里。但是他不忍心死在沙场上的手下不能回家,于是叫巫师施展法术,把死人变作僵尸,让他们的魂魄附在上来,走了回来。僵尸到了这里之后再也不会倒下去,反而和当地土人婚配,产生了僵尸与人类的混血。这类混血人活着的时候还好,一旦死了就变成僵尸。但是他们没有蚩尤手下的能力,则会祸害人间。所以僰人就有了一个习俗,一旦人死掉之后,就把他们的尸骸放到悬崖上,这样僵尸不会走下来祸害活人,又尊重了祖先!”
这个导游足可以去写小说了。
我们当然不会书呆子气发作和这个导游去争辩一番,只是到了悬崖底下,沿着很久之前开凿出来的索道慢慢爬了上去,直接奔到悬棺的处所去探索一般。当然由于林白水一介女流,体育向来很糟糕,这个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了我和何永进。我们两人绑着绳子一起合力爬到了悬崖峭壁上,对着几具悬棺一一拍照。
老实说,我也是第一次距离如此之近的打量悬棺。这些悬棺,有的质量极佳,因此数百年放置下来,棺木上连一条痕迹都没有。有的却是劣质木头所做,居然完全烂掉,把尸骸暴露出来。悬崖上比较通风,尸骸大部分是化作干尸,,有些面目清晰,甚至能够看到临死前的表情。
当年的僰人是如何把上百斤重的棺材安放到百米高的崖壁之上,奥秘大致破解,并非是什么外星人作祟。先是以擅长攀岩的蜘蛛人爬上悬崖高处,抬上器械,以一种类似北方井台上提水辘轳的绞车和几个木制滑轮,将地面上棺木用绳子吊起来,等提高到洞口前,再由事先进入洞内的人甩出绳钩,将棺木拉入洞内。
这样我们一上午就基本上是在拍照,中午草草吃了一顿饭,下午的时候洗出照片,大家坐在草地上细细研究讨论。倒是一群游客甚是无聊,那导游闻得我们是从北京来的学术界人氏,大为感兴趣,问这问那,好不耐烦。到了晚上,我们留了下来,和众多旅客一样,支起帐篷,看悬崖上放映的电影,居然是一部香港的道士捉僵尸的电影,叫人哭笑不得,却也津津有味。约莫十一二点的时候,我和林白水钻进帐篷,相拥而眠,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传来一阵震天价的巨响,随之那个导游破锣般的喊叫响起:
“救命!僵尸作祟了!”
僵尸作祟、我霍然从睡袋里弹起,埋藏在脑海深处的僵尸记忆犹如一头鲨鱼,叫人不寒而栗,我摇摇头,竭力驱走恐慌,心想眼下人多势众,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僵尸活活淹死,何必惧怕呢?我马上拉上鞋子,一边穿衣一边钻出帐篷,回头瞅见林白水还在慢吞吞地到处摸索眼镜,又气又好笑,叮嘱她不要轻易出来,等我有了消息再过来,说完我就沿着导游声嘶力竭的呼叫跑过去!
今天天气晴好,晚上留宿的游客甚多,待到深夜里忽然听闻有人大喊僵尸作祟,不惊反喜。这帮家伙,来有间集镇本来就是为了看悬棺和僵尸,既然已经欣赏过了悬棺,那僵尸自然也是下一个目标。只是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僵尸还是一个谜,因此只能看电影过瘾了,现在听到真有僵尸出来,个个欣喜若狂,跃跃欲试,抄了手电筒奔跑出帐篷,好似漫天飞舞着一只只硕大的萤火虫,一起聚集到发出可怕叫声的家伙身边。人太多了,我是仗着自己块头大才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的。
待我进入,定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