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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罗德游戏-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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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由于用力而颤抖着。从手铐中滑脱的行动到此结束了。因为它们是M-17型的,而不
是F-23型的。失望几乎比身体上的疼痛还要厉害。它像有毒的尊麻一样扎人。
    “呸,他妈的!”她对着屋大叫,“他妈的混蛋,他妈的混蛋,他妈的混蛋!”
    沿着湖岸的某个地方——今天从声音判断得远些了,链锯声响起来了。这使她更加
愤怒,昨天那家伙又回来了。那只是个时髦的穿着红黑格子法兰绒衬衫的家伙,在外面
奉承拍马地假扮大力士保尔·布尼安,让他的链锯嘶鸣着,梦想着一天结束后带着他的
小心肝爬上床——也许他梦想的是足球或者只是小船坞酒吧里的几杯冷饮。杰西在法兰
绒格子衬衫里清楚地看到阴茎,就像她看到戴枷的女孩一样。如果光是想法杀死他的话,
就在那一刻,他的头就会从屁眼里炸出去。
    “这不公平!”她叫道,“这真不公——”
    一种干巴巴的痉挛锁住她的喉咙,她哑声了,她做着鬼脸,心里害怕了。她感到挡
住她逃路的骨头碎裂了——哦,上帝,她感到了——可是,她曾差一点逃脱。这是她痛
苦的真正根源——不是疼痛,当然不是那个看不见的、带着嘶鸣着的链锯的樵夫。那是
知道她接近逃脱,却不能更进一步足以逃脱。她可以继续咬紧牙关,忍受疼痛,可是她
不再相信这样做对她有一丁点用处。这最后半英寸的四分之一像嘲弄她似地处于她不可
及的范围内。如果她继续往处拽,惟一能做到的便是引起手腕水肿,使形势恶化而不是
变好。
    “你别老嚷嚷我被卡住了。看你敢说。”她责备地轻声说着,“我不想听那句话。”
    无论如何你必须从手铐中脱出。年轻女孩柔声回答着。因为他——它——真的要再
回来的。今夜。太阳下山以后。
    “我不相信。”她哑声说道,“我不相信那人是真实的。我不在乎那脚印和耳环,
我就是不相信。”
    不,你相信。
    不,我不相信。不。
    你相信。
    杰西将头歪向一边,头发几乎垂到床垫上,嘴巴绝望无助地颤动着。
    她是相信的。

 
    
  






     
26




    尽管她渴得更厉害了,胳膊也还在抽搐地疼,她还是忍不住又打起盹来。她知道睡
觉是危险的——她的力气已经不多了,她的力气却还要继续衰弱下去——但这又有什么
差别呢?她已尝试过所有的选择,可她依旧是美国戴手铐的情人。而且她想进入那种美
妙的遗忘状态——事实上,她迫切需要这个,就像吸毒鬼迫切需要毒品一样。这时,就
在她快要沉入梦乡之前,一个既简单而又惊人的念头像一道闪光照亮了她迷惑、游移不
定的头脑。
    面霜,床上方架子上的那瓶面霜。
    别又抱什么希望,杰西——这怕又是个糟糕的错误。当你抬起架子时,如果它没有
掉落到地板上,也许就滑到一个你绝对没有机会抓到它的地方去了。所以,别生什么希
望了。
    事情是她不能不产生希望。因为,如果面霜还在那里,还在她能拿到的地方,也许
它能提供足够的润滑功能,使一只手得到自由。也许两只手,尽管她认为那没有必要。
如果她能脱掉一只手铐,她就能下床。如果她能下床,她想她就能成功地逃脱。
    那只是他们邮来的塑料样品小罐,杰西。它一定滑落到地板上了。
    然而它没有。杰西将头尽可能朝左边扭去,没有把颈子伸出颈关节,却在她的视野
尽头看到了那个深蓝色的一团东西。
    它并不真的在那儿。她身上令人憎恶,传播厄运的那一部分低声说着。你以为它在
那儿,完全可以理解,可是它并非真的在那里。那只是一种幻觉,杰西。你只是看到了
你大半个头脑要你看的,命令你看的东西。然而那不是我,我是个现实主义者。
    她又看了看,她不顾疼痛朝左边又拉过去了一点点。那团蓝色的东西没有消失,一
瞬间变得更清楚了。不错,正是那个样品罐。床上杰西这一侧有个阅读时使用的台灯。
当她抬起架子时,台灯没有滑落到地板上,因为它的底座固定在木板上。一本平装书
《马的河谷》从七月中旬以来一直放在架子上,书滑过来靠在了灯的底座边上,而那罐
妮芙雅面霜滑过来靠着这本书。杰西意识到,有可能她的生命就要被一盏台灯和一群虚
构的洞穴人挽救了。这群人有着诸如阿亚拉、沃达、乌巴和索诺兰之类的名字。这太令
人惊异了,超出了现实。
    即使它在那儿,你也决不可能拿到它。制造厄运的人告诉她。可是杰西几乎没听到
它的话。事实是,她认为她能拿得到那个罐子。她差不多可以肯定。
    她在手铐中转动着左手,慢慢地往上伸向架子,极其小心地移动着。现在出错可不
行,不能将这罐妮芙雅面霜推到架子上够不着的地方,或者把它推回去靠着墙。就她所
知,墙和架子间也许有个空隙,一个样品尺寸的小罐能轻易地从中掉落下去。如果发生
这种事,她的脑子会爆裂的。是的,她将听见小罐从那儿掉下去,落在老鼠屎和灰尘中
间,那么她的脑子就会……嗯,爆裂。所以,她得小心,如果她小心行事,一切都会正
常进行,因为——
    因为也许有个上帝,他不想让我像个掉进卡住腿脚的陷阱里的动物一样死在这张床
上。你停下来想想看,有点意义。当那条狗开始吃杰罗德时,我从架子上拿起了那个小
罐。后来我看它大小太轻,即便我能用它砸到狗也伤不了它。在那种情形下——恶心、
迷惑、吓得神志不清——最自然不过的事就是扔掉它,再去架子上换寻重一点的东西。
我没那么做,却把它放回架子上去了。为什么我或者任何别的人会做那样不合逻辑的事
呢?上帝,那就是原因。这是我能想出的惟一原因,惟一恰当的原因。上帝为我保留了
它,因为他知道我会需要它的。
    她将戴着手铐的手沿着木板轻轻摸过去,试图将手指张开形成雷达抛物面那种天线
状。决不能有差错,她理解这一点。除开上帝呀、命运呀、天意这些问题,这次几乎可
以肯定是她最好的,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当她的手指触到小罐光滑的圆弧表面时,她
想起了一段念经式黑人感伤民歌,那是干旱尘暴区的一首小歌谣,也许是沃迪·古特瑞
作的曲。她第一次是在大学时代听汤姆·路什唱的。

           如果你想去天堂,
           我有办法帮你想,
           你得用点单脂油,
           把你的脚来涂一涂,
           逃出魔鬼之手,
           到希望之乡行走。
           别紧张,
           涂一涂。

    她将手指摸过去拢住小罐,不顾肩膀肌肉被拉扯得嘎吱直响,她小心翼翼地慢慢移
动着,将小罐轻轻地朝自己这里挪移过来。现在她知道播窃保险箱的盗贼使用硝化甘油
时的感觉了。放松点,她想,上润滑油。在整个世界历史中,有没有人说过比这更真实
的语词呢?
    “我并不这样想,亲爱的。”她不知天高地厚地模仿起伊莉沙白·泰勒在《发烫的
锡屋顶上的猫》中的发音。但她听不见自己这样说话,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说了话。
    她已感到如释重负的安慰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如同第一口新鲜凉爽的水被灌入好似
生锈的剃刀一般的喉床时一样甘美。她将溜出魔鬼之掌,走向希望之乡。这点毫无疑问。
只要她溜得谨慎。她已经受了考验,已经在火中受到了锻炼,现在,她将得到奖赏,她
若怀疑这一点便是个傻瓜。
    我看,你最好停止那样想了。伯林格姆太太语调焦急地说。那会使你忘乎所以的,
我知道,极少有粗心大意的人能逃出魔鬼手心的。
    也许正确。可是她丝毫没打算大意,过去的二十一小时她是在地狱中度过的。没有
人比她更清楚她是怎样全力依赖于这个机会,没有人能知道,根本没有。
    “我要小心行事……”杰西低吟着,“我要想出每一步,我保证要这么做。然后
我……我将……”
    她将做什么呢?
    哎呀,当然她会润滑双手的。不是等她脱出手铐,而是从现在就开始,杰西突然听
到自己又在对上帝说话了。这一次她说得轻松流利。
    我想对你作出保证,我保证马上就用润滑油。我打算在头脑里来个春季大扫除,以
此开始。我要扔掉所有坏了的东西以及早年因为长大成人不能再玩的玩具——所有那些
不起作用却占地方的东西,换句话说,就是那些导致火灾的东西。我可能给诺拉·卡利
根打电话,问她是否愿意帮忙。我想也可能给卡罗尔·赛蒙德打电话……当然,这些天
叫做卡罗尔·里顿豪斯了。如果我们那帮人中有谁还知道露丝·尼尔瑞在哪儿,那就是
卡罗尔知道。听我说,主啊——我不知道可有人到达了希望之乡,可是我保证继续上润
滑油,不断尝试,行吗?
    她看出(仿佛这差不多是对她祈祷作出的赞许回答)确确切切事情该如何发展。把
小罐盖子弄掉是最艰难的部分。这需要耐心与巨大的细心,但是它非同寻常的小尺寸将
有助于打开。她将罐底放在左手心,用手指撑住罐顶,用大拇指做实际的开盖工作。如
果盖子是松动的将会更容易,但是她确信,无论如何她能把盖子弄下来。
    你他妈的说对了,我能把它弄下来。杰西严肃地想道。
    当盖子真的开始转动时,也许最危险的时刻就要来了。如果突然发生点什么,而她
还未做好准备,罐子可能会冲出她的手心。杰西哑然失笑。“才不会呢,”她对空荡荡
的屋子说,“他妈的才不会呢,我亲爱的。”
    杰西举起罐子,盯着它看着。透过半透明的蓝色塑料外壳很难看清里面的东西,但
是这容器看上去至少有半瓶,也许还多些,一旦盖子弄下来,她将把罐子向手的方向翻
倒,让那黏稠稠的东西流出来流到她的手心里。等她得到尽可能多的面霜时,就将手斜
起来使之垂直,让面霜往下淌到她的手腕上。大部分面霜会淤积在她的肌肉和手铐之间。
她会通过来回转动手腕将面霜濡开。不管怎么说,她已知道哪儿是关键部分:就在大拇
指下面的那一块。当她尽可能将手润滑了时,她将使尽最后的力气不松懈地把手往外拽。
她能忍住一切疼痛,不停地拽,直到手脱出手铐,最终获得自由。终于得到自由,伟大
全能的上帝啊,终于自由了。她能做到。她知道她能够。
    “可是,得仔细点。”她讷讷自语。她让罐底落在掌心,使拇指和食指绕着盖子不
停地转动,接着——
    “它松动了!”她声音颤抖,嘶哑着嗓子叫道,“咳,我的乖乖,它真的松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深藏在某个角落的厄运制造者也拒绝相信——但这是真的。当
她轻轻地用指尖上下按着罐子时,她能感到盖子在它的螺旋槽里微微松动。
    小心点,杰西——噢,非常小心,就以你理解的方式小心行事。
    是的,此刻在她的头脑里,她看到了别的事——她看到自己坐在波特兰家里她的桌
子边,穿着最好的黑礼服,那件时髦的短装是她去年春天为自己买的,作为她坚持节食
减掉十磅体重的礼物。她的头发刚刚洗过,散发出草本植物洗发波的芳香味,而不是以
前的酸汗味,头发用一个造型简单的金发卡夹住。午后的阳光从圆肚窗友好地泻进来洒
在桌面上,她看到自己在给美国妮芙雅公司写信,或写给制造妮芙雅面霜的随便哪个人。
亲爱的先生,她将这样写到,我必须让您得悉,贵产品真的是一个生命救星……
    她用大拇指向罐盖施加了压力,它开始顺利地转动了,没有一点滞碍,一切正如计
划的那样。
    像是个梦,谢谢你,上帝。谢谢,非常。非常感谢,非——
    突然有个动静勾住了她眼角的余光,她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有人发现了她,她得救了,
而是那个太空牛仔回来了,要在她逃脱之前逮住她。杰西发出了尖厉的惊叫,她的目光
从急切注视罐子的聚焦点上迅速移开,抓着它的手指由于害怕与吃惊不由自主地痉挛起
来。
    是那条狗,它回来吃早晨的晚点心,它正站在门厅里,在进来之前检查着卧室情况。
就在杰西意识到是狗的同一刻,她也意识到她将那个小蓝罐子捏得太紧了。它就像一颗
刚剥了皮的葡萄一样就要从她手指间射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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