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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前朝那些旧臣,早晚也该逐渐替换掉,方能彻底根除某些痼疾。
只是,对于这些,他都能运筹帷幄,惟独,在情字上,输得一败涂地。
今日,她终是给了他一个明白的答案,他若再作茧自缚,迷醉在儿女情长上,还是他吗?
放了吧……
敛回心绪,第一支舞业已结束,有乐伎轻柔地奏响幽雅的曲子,在这曲声中,他睨向台下,语音甫出,却是对向西陵枫的:
“闲散候,又是一年除夕,也是闲散候重返帝都的首个除夕,这一杯,就让朕敬闲散候,若没有闲散候在岭南的襄助,恐怕,这次会晤,朕反会中了挑拨离间之计。”
“效忠皇上,是臣的本分。”西陵枫的语调是平缓的,这份平缓,不是由于他如今的身份不复当日,而是,从彼时,身为太子开始,他就是低调寡言的。所以,哪怕在宫变后,太师、太尉称其囤积数倍兵力于东宫,让先帝起了废黜之心,这样的言辞,包括宫变,都是让人颇费思议的。
毕竟这全然不似那个太子的所为,更多的时候,前朝诸臣眼里的太子是文弱,甚至,文弱得有些懦委。
此刻,这位太子,俨然又恢复了最初的习性,不,或者该说,在诸臣的眼中,这位太子是从来没有变过的。
源于,当日的太子挥兵逼宫,他们中的大部分也都是未曾见过的。
哪怕,有将领曾在那一日,率兵进入过帝宫,围歼太子的兵卒,但,却亦没有正面见过太子的谋逆。
不过,当那日的事以太子谋逆,皓王、翔王平反有功,作为尘埃落定的宣称,皓王在其后又登基为帝后,自然不会再有人去质疑彼时的真假。
因为,除非这份真假,在某种特定的时刻,会起到巨大的作用,否则,没有人会介意,真相究竟是什么。
现在,西陵枫恭谨地答出这一句,西陵夙的薄唇却是扬起一弯好看的弧度:
“如今闲散候既然回了帝都,生活起居,也该找个人来伺候着才好。毕竟侯爷夫人殁了已有些年份,对于我坤国的皇室来说,也理该续弦了,不知侯爷是否有意中之人,朕会为侯爷亲自保媒。”西陵夙徐徐说出这句话,眼角的余光,能清晰地看到,太后握住酒樽的手,终是没有端起,仅是松开后,不自然地放回膝盖上。
这一语出,西陵枫应得还算是快的,只是在踌躇了一小会后,语音泠然地响起:
“算起来,臣的夫人确实离开臣业已有些年了,这几年,臣确实没有再纳其他的妾室,愧对祖宗的庭训。臣铭谢皇上的记挂,至于续弦何人,也全由皇上做主便好。”
众人皆道,昔日的太子和太子妃感情笃厚,是以,太子方没有纳侧妃。
甚至于,在太子妃薨逝后,太子亦是迟迟没有续弦的,如此的伉俪情深,之于皇家,确是难得。
然,真的仅是因为情深意重的缘故吗?
“是吗?那朕就代侯爷做主了。朕瞧到礼部呈来的册子,胥司空的次女,胥雪沁,今年也该满十四了,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胥司空官拜三公,次女胥雪沁,今年倒是满了年龄,能入宫参选秀女,但若是西陵夙提前指婚给了闲散候,那么,当然就不用再参与选秀了。
太后放在膝盖上的手,在袍袖的遮掩下,只交叉握得很紧,唯有那么紧,才能让她抵去心口的不舒服。
是的,心口忽然变得很不舒服。
纵然,那一日,她在玲珑跟前,说起过西陵枫的续弦,可,却在西陵夙跟前,她却是终究没有提过的。
彼时,不过是一种自保的撇清,未曾想,那玲珑果真是告诉了西陵夙吧。
否则,西陵夙何以会在宴饮上提起这件事呢?
而她和西陵枫之间的种种,要瞒过西陵夙,恰是难的。
西陵夙的心思不仅深沉,亦是细致得胜过寻常女子,她再如何瞒,这么多年,总归,是不能瞒得天衣无缝。
现在,只等那边,西陵枫一语,这事估计也就定了。
第171章 转机5()
胥司空的幺女,无论门第,或者其他,都是男子不会拒绝的,但西陵枫,会否是个例外呢?
这一刻,她终是没有丝毫避讳地朝西陵枫瞧去,而他却是起身,朝西陵夙深深作了一揖,接着,语音清晰地道:
“臣,叩谢皇上美意,武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果然——
他也不会是例外。
不过,以她如今的身份,她又能怎样呢?
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不到最后,输赢,终是未定的。
在一派融融中,宴饮继续,歌舞升平,然,在帝宫的另一处,哪怕张灯结彩,却仍旧挥不去殿宇内的凄惨悲凉。
“父亲……父亲……”胥贵姬摒退所有的宫人,卧在榻上,哭得两个眼睛,像红桃一般。
“娘娘,如今最重要的,是您将养好身子,只要帝恩不断,这孩子总归还是会有的!”
“女儿在宫里的境遇,别人不清楚,父亲难道还不清楚吗?什么帝恩,皇上心里有的,根本不是女儿,如今失去了这个孩子,以女儿的身子还能怀上吗?”
费尽心机得了这个孩子,好端端地竟是毁在了一场设计中,饶是曾经,她也算计过别人,此时,又怎能不哭呢?
胥贵姬哭得越发梨花带雨起来,虽然语意急促,声音却是压低的。
毕竟有些话,怕的就是隔墙有耳,哪怕,如今殿内仅是父女二人,却都是不得不防的。
“女儿,那害你之人,哪怕是皇上心坎上的,如今不也打入冷宫,至多在再过几月,即会行凌迟极刑,可见皇上心里哪怕曾经有那人,最终,还是顾及了女儿的感受啊。”
“父亲,难道,你真的认为皇上会赐死那名女子?”胥贵姬反咬了一下嘴唇,手撑在床沿瑟瑟发抖。
“不然呢?难道,帝王会出尔反尔?”胥侍中反问出这句,却是有些心疼地瞧了一眼女儿。
“别忘了,除了废黜入冷宫,皇上是发了旨,那所谓的凌迟之刑,仅是一道口谕罢了。而那名女子,长得却似昔日的钦圣夫人,这一年来,哪怕钦圣夫人不在了,皇上的心却是一直没有放下过她。若女儿猜得不错,哪怕这名女子不是钦圣夫人,可只要容貌相似,皇上始终还是会留的,之所以当时没能留下,全是由于那名女子自个应了这罪,况且,前几日,这女子似也是激怒了皇上好几次,俩人间,该是有着什么误会,只要那女子肯服个软,恐怕皇上眼巴巴地宠着都怕不够,哪还会真凌迟了她呢!”
“即便不凌迟,毕竟已打入了冷宫,再加上,那女子出身卑微,难道女儿还怕会影响女儿的前途不成?再者,为父问过霞儿,当日情景混乱,也未必是她推你下的台阶。”
“父亲,真以为女儿是因为她害了女儿的子嗣,才容不下她吗?”
“难道——”
“父亲,可知,那日女儿往慈云庵去,那人许是正听到了些不该听的,所以哪怕没有除夕这件事,女儿都没有办法容下她,即便错杀,总好比担惊受怕要好,眼下,皇上不相信她的话,她再说都无益,可一旦,她顾及到了性命,不去和皇上赌气,父亲难道认为,皇上还会不信她的话吗?纵然,当日没有听到什么,可也足够反转如今的情形,弄不好,反会成了女儿的讹骗,那,可是欺君的罪名啊。而彼时,皇上若为了洗脱她的罪名,定是不惜牺牲女儿的,毕竟,父亲位高权重,以往,皇上根基不稳,尚需倚赖父亲,如今呢?”
胥贵姬一语落,又简单地把那日的话语说了一遍。
而她本来一直要设法在这几日内除去这羽翼未丰的采女,因着除夕将至,见那采女又没有任何的异动,想也是因为彼时听到的话语,含含糊糊,并不真切的缘故,所以,她想趁着正月里,诸妃都会往祖庙上佛之时,再偷偷引那外面的男子进来,宫闱里,最忌讳的,无疑是私通和巫蛊,对于帝君心坎上的人,那前者,最是好的。
未曾想,却是飞来横祸,但,眼见那采女和皇上之间许是有着什么外人不可知的赌气,方有了采女入冷宫,但,眼下皇上一道口谕下的竟是凌迟的刑罚,难保,那采女服个软,那么,事态的转变,才是让她担心的。
胥侍中沉吟片刻,方道:
“难道,就凭区区的言辞,想指鹿为马不成?”
“父亲还不清楚皇上的脾气?为了目的,皇上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
“那依女儿之见呢?”
胥贵姬冷冷一笑,只用手划了一下脖子,紧跟着,她语音转冷:
“不止是她,那个害掉女儿孩子的人,女儿也必不会容得!”
胥侍中的眼睛微微眯起,伸手一捋他蓄起的胡须,眸底,也闪过阴狠之色……
范挽被恩车送到雨露殿时,她是忐忑的。
自帝君秋狩回来至今,却是从未翻过牌子的,今晚,是初一,帝君竟会翻她的牌子,亦是实属意外。
只是,意外中,除了忐忑,还有丝丝的甜意萦绕在她的心头。
小心翼翼地走进内殿,帝君已然着了月白的寝衣坐在床榻前,她规规矩矩地走到帝君跟前,俯身行礼:
“嫔妾参见皇上。”
“平身。”
纵然不是第一次侍寝,可,每回总归是紧张的,包括现在,她也紧张得有些不知道,将手放在那里好,于是,干脆垂挂在纱裙的两侧,低下脸,等着帝君的召唤。
按着往常侍寝,帝君会召她上榻,然后,再完成临幸,她不知道自个床榻上的表现是不是很扫兴,只知道,每回,帝君临幸的时候,总是闭上眼睛,并不去瞧她。
不过,闭上眼睛对她来说,却也是好的。
源于,那双凤眸的光彩是潋滟得让她不敢正视的。
当第一次进宫,她就为他的姿容折服,一辈子,能嫁给这样的男子为夫,又该是多么让人幸福的事呀。
“上榻罢。”西陵夙淡淡的话语打断了她的遐想,她轻轻应了一声,粉脸羞红,随后,自个轻解开罗衫,走到榻旁,乖乖地躺了上去。
当她躺上去不一会,西陵夙便覆身上来,这一次,很奇怪,他却是没有闭上眼睛,当他精壮的身子覆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时,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却是把脸下意识地埋进披散开来的发丝中。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是让西陵夙的眸光一紧。
这个样子,和那一人是相似的。
唯一不同的仅是,每次那一人将脸埋进发丝中,不外乎是避开他的注视,也是因为他的粗暴,让她不堪忍受。
如今,这相似的动作,终是今晚,他会翻范挽碟牌的原因之一吧。
可,即便这样,他一点点的欲望都没有。
假若说,以往,临幸于他来说,不过是履行雨露均沾的庭训,他也能尽到这个义务。
那么现在,哪怕有这样相似的动作让他砰然,但,他的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试图让自己能激起一些欲念,结果,仍是差强人意。
既然这样,他不愿意勉强自个。
干脆撑起身子,语意微醺:
“朕觉得头有些疼,爱妃能否为朕泡杯香茗?”
“皇上今晚似乎饮了不少酒呢。嫔妾当然愿意给皇上泡茶。”范挽柔声说出这句话,忙拿起旁边的纱裙,甫披上纱裙,西陵夙早是唤了宫女进来伺候。
瞧着范挽在那边,展现着茶艺,再看着范挽恭顺地将茶盏奉到他跟前。
哪怕范挽温柔的声音介绍着泡的是什么茶,可他却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只凝着这些动作,看着茶汤。
想的,却都是那一人。
因为,范挽的这些茶艺,不啻是那一人传授,可,那一人,却是从来没有亲手给他泡过一杯茶。
接过范挽呈上的茶,甫入口,竟是微微的涩苦,这层涩苦哪怕在收口时,仍是那般明显。
原来,并非是茶汤的味苦,是他自己的心,苦了罢。
然,哪怕是苦的,他却是一杯接着一杯,一直饮到了,子时。
当范挽按着规矩,离开寝宫时,他瞧向冷宫的那处,手上,稍稍一用力,那紫砂杯盏,便在顷刻间碎去。
这一晚,同样有人,到了子时,都是不曾睡得着的。
汝嫣若甫从宫里的宴饮回来,小脸在这数九腊月天里,却是灼烫的。
纵然今晚,她坐的位置离西陵夙并不算近,可,她只用了一道菜多了些许,便立刻有宫人再奉上相同的菜式。
她清楚,定是他的安排。
可,他又怎知道,自个对这那道菜多用了几筷,亦是心不在焉所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