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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接着又道:“但也要留一手才好,你赶紧去把马牵过来!”
“啊——”韩诤一愣,但还是乖乖地牵马去了。
村民们越来越近了,不知怎的,有理和尚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宏大而庄严,仿佛是从天上降临下来,令人直要屈膝顶礼:“稽首本然清净地,无尽佛藏大慈尊。南方世界涌香云,香雨花云及花雨。宝雨宝云无数种,为祥为瑞遍庄严。天人问佛是何因,佛言地藏菩萨至。三世如来同赞叹,十方菩萨共皈依。我今宿植善因缘,称扬地藏真功德……”
叶子心中暗道:“我都被他给搞糊涂了,到底念经是有用没有啊?”
有理和尚的声音似乎响彻了整个天空和大地,叶子和韩诤偷眼看去,村民们渐渐地有了表情,渐渐地恢复了普通人正常的样子,一个个吃惊地望着这里,却没有什么举动。
有理和尚那朵藏蓝的火焰突然盛开了,刹那间笼罩了全身,颜色也变得越来越红,红得就像此刻初升的太阳。
韩诤突然“哎呀”怪叫了一声,双手猛地往胸口拍打。只见那胸口的衣服已经被烧着了一些,那盏油灯轻轻地跌落出来,燃烧着璀璨的火花。
这是元身和化身的感应,有理和尚恐怕马上就要葬身在这火焰之中了。
冷风飒然吹来,火势更猛,那火焰也不知有多高的温度,烤得周围一丈方圆的范围里灼热难当,叶子和韩诤纷纷退后,却闻见空气里搀杂着一种古怪的味道——那是人的肌肉和骨骼在燃烧时发出的味道。而那诵经的声音已经停止了,不知道在什么时间,不知不觉地停止了,时间和空间在此时此刻都显得如此的怪异,在红彤彤的火焰映照下,仿佛周围的一切,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非是梦幻空花,无非是露电泡影,观之为实,触之为虚,触之为实,思之为虚。色声香味触法,眼耳鼻舌身意,一切的一切,都失去了作用,失去了意义,失去了存在的依托。
仇恨,是不是也一起失去了作用,失去了意义,失去了存在的依托?
那是几百年前的往事吗?还是一刹那间的心念颤动?
几百年有多长?一刹那有多短?
几百年有多长,那盏具有灵性的油灯苦苦修行几百年,只为了获得一种可以自我毁灭的能力,以此来向冤魂们谢罪,而他的罪,其实又有多大呢?
一刹那有多短?《摩诃僧只律》记载:“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豫为一须臾,三十须臾为一昼夜。”一刹那就是这么短,有理和尚身上那火焰暴涨,就是一刹那的时间。
几百年,就是为了这一刹那?!
叶子身处在这异样的氛围里,也一样被深深感染着,他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感到了自身欲望的渺小,感到了自己种种执着的渺小,在有理和尚用身体点燃的那片火焰里,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
叶子的胸口突然动了一下,不,不是心脏在跳,是那两张狗儿的习字纸,轻轻地从叶子的怀里飞了出来,宛若两只翩然的蝴蝶,而那上面的字迹,先是渐渐显露出了两个大大的“冤”字,而后,“冤”字就在叶子的眼前渐渐地消隐,两张习字纸上全都恢复了狗儿稚嫩的字迹——也许,比狗儿的字迹还要稚嫩,是如此的可爱,这就是赤子之心的显示么?这就是回归佛性的表征么?
叶子正在感动和迷惑间,那两张习字纸突然在风里摇晃了一下,不知怎么,竟真正地变作了两只蝴蝶。
这时,空中又传来了有理和尚的声音,只是,这回的声音却显得有些声嘶力竭:“隗姓众人,愿你们宽恕我的罪过,愿你们早入轮回,得享平安。”最后一个“安”字说完,火焰顿时暴涨,随即,一阵冽风扫过,烟销火散,地上只剩下了一些零星的灰烬,那盏油灯也被烧个净尽。
叶子和韩诤完全不知所措,还没有从这惊人的变化中缓过神来,村民们却已经涌出了村口。
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在东方的天空红彤彤地燃烧着。
村长当先走了过来,完全是个正常人的模样,感叹道:“这和尚真是个好人哪!”
“是啊,是啊,是个好人哪!”一众村民在后面应和着。
叶子见一众村民走近过来,这时才开始觉得发毛,强打精神问道:“你们想怎样?”
村长道:“我们不想怎样啊。唉,这个有理和尚,真是个大好人,我那两个可怜的侄女,当初在国外被骗,被人污辱,想不开便投河自尽,还多亏了有理和尚超度她们啊!”
叶子暗道:“原来是这个样子!有理和尚超度的法子倒也奇特,两姐妹是被人污辱,想不开而自杀,有理和尚便从这点上入手啊!”叶子暗暗点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下子露出愕然之情,厉声对村长道:“林丹、林彤两人都是你的侄女?”
村长道:“是啊,这还有什么假的?”
叶子急道:“我才转过这个弯来,她们既然是你的侄女,应该和你同姓才对,为什么却姓林?”
村长不慌不忙,道:“你有问过我姓什么吗?我就是姓林啊!不光我姓林,我们这个村子都姓林啊!”
四十八
再没有哪一句话能比村长方才那句话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了。
叶子本以为这件事情随着有理和尚的自焚而终于结束,可是,却怎么出来如此古怪的变化?这个隗家村里的人,竟然不姓隗,而是姓林?!
村长看着叶子和韩诤目瞪口呆的样子,叹口气道:“这里确实是隗家村,这村子里住的人本也确实都姓隗,也确实是隗嚣的族人。只是,在那繇鲡盏被锁入箱子的时候,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繇鲡盏,呵呵,也就是有理和尚,他这段时间接触不到外界,所以不知道这些变化的发生。”
叶子急道:“那,到底是什么变化?”
村长道:“隗嚣被俘之后,他的家人把全部的金银财宝全都装箱,呵呵,那个繇鲡盏也在其中,然后,以此来贿赂冯异,求冯异放过隗氏族人。有钱当然好说话,冯异不能饶的其实只有隗嚣一人,所以,隗嚣被斩,但隗氏族人却悄悄改名换姓四散逃跑了,冯异为了有个交代,指示亲信,把邻近林家村的全体村民秘密驱赶到隗家村来,然后,在三月十七日的清早突然袭击,把这一众林姓村民全部烧死,谎称是对隗嚣灭族。有理和尚对此中奥妙毫不知情,一心认定我们这些死者真的都是隗嚣族人,却哪知这个偷梁换柱之计啊!”
韩诤在旁边颤声道:“那,就是说,有理和尚方才超度的是隗姓之人,他超度错了?”
村长点头道:“不错,就是这样。”
韩诤咧嘴道:“那就是说,他那些工夫都白费了?我们还是逃不掉?”
村长道:“也可以这么说。他的工夫确实是白费了!”
“啊——”叶子和韩诤同时叫苦!
村长道:“你们不必害怕,其实,我们这些所谓亡灵虽然冤仇深重,却根本对世人无可奈何。你们不要以为这些天里的种种玄虚都是我们造成的,其实,你们可真是错怪了我们了。”
叶子惊道:“难道这里还有更厉害的厉鬼作祟不成?”
村长道:“真有那么厉害的厉鬼,人世间的冤屈一定会少很多的。可事实不是这样,所以,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厉鬼,更不存在什么厉鬼复仇之事,那只是人们一厢情愿的希望罢了。”
叶子狐疑道:“那,那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长道:“你们不必害怕,我们马上就要消失了,我们马上就会随着有理和尚一起消失了。因为,我们就是被他召唤来的,甚至可以说,我们都是被他创造出来的。”
叶子和韩诤越听越奇,愣愣地等着村长往下解释。
村长道:“以前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方才有理和尚一死,我却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全都明白了。那繇鲡盏确实是件宝物,具有不可思议的灵力,但谁也不清楚他的灵力到底是什么,到底能起什么作用。我们这些冤魂本来形神俱灭,但繇鲡盏因为强烈的负罪感,他的灵力竟然能渐渐地把我们的魂魄重拟出来。其实,现在这个奇幻的隗家村不过是繇鲡盏的灵力虚构而成的,他的心中念念不忘自己的罪孽,产生了种种幻想,于是,这些幻想就都在这个奇妙的时空里成了真,他自己也以为这都是真的——什么每年的三月十七日我们这些冤魂会再次聚集啊,什么我们吃掉了多少过路的行人啊,一切都是他的幻想,他觉得事情会这样子发展,于是,事情就真这样子发展了。换句话说,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梦,我们是在他的梦里出现的人物,而你们却闯入了他的这个大梦。
“先后有二百四十八人死在他的这个梦里,当然,从梦里看,这些人都是死在我们的手里,但是,这其实都是他‘以为’我们这些‘冤魂’会这么做的,他这一‘以为’,便成了现实。
“李寻欢是惟一一个闯进他的梦里而幸存下来的人,因为李寻欢沉迷于研究新武器,繇鲡盏对此非常好奇,所以不希望他死,那他自然也就不会死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吧,李寻欢已经离开这里了,他是这几百年间惟一离开这里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繇鲡盏忙于自焚的准备,把李寻欢这个人给忘记了——他在梦中忘记了这个人,那么,这个人也就离开了他的梦了。”(该图书由红糖粽子整理发布,更多好书尽在 未知部落 wzbl)
韩诤听到这里,露出一脸苦相,一扯叶子的袖子,道:“有理和尚连着帮了咱们好几次,看来是对咱们念念不忘啊,这可怎么好?”
村长笑道:“繇鲡盏已经没有了,梦,也要消失了,韩公子担心什么!”
韩诤应了一声,一口气松了下来。
村长接着道:“繇鲡盏满心善念,那放火之事本不怪他,他却耿耿于怀,以几百年的时间苦苦修行,意图粉身赎罪,却因此而害死了二百四十八条人命!唉,也不知该如何评说。”
村长话音才落,从村长身后又走出一人,却是那小老头儿。
小老头儿道:“两位公子别怪我一开始就说谎,说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姓隗,我以前也确实以为是这样的,因为那是在繇鲡盏的梦里啊,方才繇鲡盏自焚之后,这个梦渐渐破灭,我才明白过味来。”
教书先生也出来了,道:“那《后汉书》,唉,本来也是个线索的,却被你们误读了,史书都是出自胜利者之手,能记载下多少的真实情况呢?其实,那二百四十八人当中,有些人死得并不算冤。隗姓之人当时脱难之后四散而去,纷纷改姓更名,一部分人改姓莫,另一部分人则改姓严,取的是‘莫言此事’之‘莫言’的谐音。繇鲡盏对此事完全不知,而我们却因为有一些能够脱离繇鲡盏的魔力而独立存在的意识,所以知道此中玄虚。严姓之人远走大漠,莫姓之人却留在中原,所以,我们的一点怨念便会不受控制地发生一些作用,把邻近的莫姓之人召来此地。”
叶子和韩诤终于渐渐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难到莫老先生也是隗嚣的后人不成,所以才会落脚在路车县,并且鬼使神差地到这个村子里来,而且还侥幸地逃过一劫?叶子这才明白,那次教书先生称呼自己为“莫公子”,原来是这个原因!
叶子突然想起什么,问教书先生道:“你那首诗,说什么‘一去人间四十春’,这不是说你才死了四十年么?这是怎么回事呢?”
教书先生一下子脸红了起来,讷讷道:“那,其实,其实是为了照顾格律。”
“啊——”叶子和韩诤险些栽倒。韩诤道:“你为了照顾格律就瞎写,可让我们猜了半天呢!”
教书先生更是赧颜,赶紧退到村长身后去了。
叶子正待再说些什么,突然又是一阵冽风吹过,村长、小老头儿、教书先生,还有一众村民,连同整个隗家村一起,烟消云散,眼前只见一片开阔,青青的山野,窄窄的小路,蜿蜒着通向远方……
四十九
没有精力再怅然了,鬼家村的颠倒梦幻终于结束,叶子和韩诤匆忙赶到下一个镇子,找了家客栈,足足睡了两天两夜,然后快马兼程,赶奔京城。
终于到了京城周府,这两位还差点儿没进去,因为连日奔波,模样已经酷似乞丐了。等好容易进去了,却只见周雪儿哭得梨花带雨,花容惨淡,周原正在一边耐心安慰,却也不见什么效果。叶子和韩诤看在眼里,登时心里一凉:完了,来晚了!但看见周雪儿本人安然无恙,总算放下一些心来。
周雪儿看见叶子和韩诤来了,哭得更凶,抽噎着道:“这么多天才来!蓉儿她,蓉儿她……她已经死了!”话音才落,又扑在桌子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