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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一次他让我寻一本杂记，我寻了两个时辰都寻不出，抱怨他一定是记错了分类。他只是对我笑了笑，搁下笔离开，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书籍，而一出一进前后只不过一盏茶功夫。
那时，我十分怀疑他是不是前几日才翻过这本书。现在我却觉得，他或许对所有的书籍早已熟知。
等等，如果他真的已经熟读万卷，又为什么让我去在书海里挣扎，寻寻觅觅？
第178章 我试探来你试探（）
静心仔细想想，他不过是批阅公文，哪里需要如此种类繁多的书籍做参考？天文地理也就罢了，名家字帖诗词画集之类的又有何用？而且每每我拿过去的书，他似乎只是确认一遍后，便再不翻看。
天边泛白，只见他的身影越来越快，快到我几乎看不清任何一个动作。同他平日教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他给我传授剑法，时而像游龙戏海，时而像平波度鹤，时而像磅礴山雨，时而像流风回雪，每每看的我都回不过神。却原来，他从前只是为了让我瞧分明，故意放慢了动作。
我忽然失了练武的兴致，返身向自己的院子走去。心里不由之主的回想起和世子的点点滴滴。诚然，他是有目的的教我训练我，可他在我身上倾注的精力和心血却是真真切切的。虽然我不叫他师傅，但他对我的做的不比任何一个当师傅的差。
一开始把我从府尹救出来的本就是世子，只是他用三年后的一个条件和我做了一笔交易，我便觉得他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有的放矢，内心对他多少有些隔阂，被动的接受着他的一切任务和安排。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这般亲力亲为，这般煞费苦心。真想教我，堂堂一国之储，还能找不到几个文武双全的人才？
很多疑问，让我心里直泛痒痒。今日左右无事，不如，试他一试。
人有时候，身边的问题不是发现不出，只是看你上没上心罢了。
午膳过后，世子通常都在留鸿堂批阅公文。
到了门前，我并没有急着进去。往里面望了望，意外的发现他身边竟然没有一个随侍。之前也有过几次这样的情况，只是比较少见。通常都是他碰到一些棘手的事情，需要绝对的安静，才会这样。
我还是明日再过来吧，正要离开的时候，我突然留意到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连一向柔和舒缓的眉头竟也紧紧的凑了起来。
见过他最多的时候都是如沐春风的微笑，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发愁的样子。
就在这一瞬间，我突然有点读懂了他。甚至觉得他和我有些同病相怜，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深深的将自己藏起来的一类人。
我在别人眼里低眉顺目，从善如流，甚至将自己显得十分卑微，傻傻愣愣。但真正的我不是这样，我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倔强。
而世子，他只是将自己的脆弱藏了起来，他应该也很累很累，却从来不说，因为他肩上沉重的担子让他必须保持着笑容。从来都是他在温暖着别人，但似乎没有人在意他的辛苦，也没有人知道他需要不需要温暖，只因大家已经习惯了他的付出。
二爷又恰恰和世子相反，他的所有忧思仿佛都写在了脸上，让人不知不觉的会心疼，会想去帮他抚平所有的忧愁，为了他而付出。
“哎，你这丫头怎么又在发呆……”
一声似笑非笑的叹息拉回了我的神思，看到世子已经负手立在我面前，我着实吓了一跳，差点被门槛绊住，辛亏世子眼疾手快将我扶住。
我赧颜，连忙直直站好行礼道：“世子，奴婢想问您拿一本书。”
不想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墨凝，你紧张什么？”
“没有啊，天天见世子有什么好紧张的。”我被他看的心里发毛。
他噗嗤一声笑的开心：“你一紧张就会自称奴婢。”
突然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自言自语道：“连口是心非的毛病都这么像，也难怪会……”
“像什么？”我好奇问道。
他很快回神，又换了灿烂的笑容，促狭到：“你来拿书？给你休息几日，你竟然会想看书？是还没睡醒吧？”
我讪讪的摸了摸耳朵：“这不是闲了才想看看书吗，再说我也就拿本传记话本什么的，打发一下时间而已。”
他明显不太相信，却还是问我：“要看什么话本？”
我答：“听闻菁茆娘子的书很有趣，不知道世子这里可有？”
他沉思片刻后，就径直去了侧面的第六间书房，没多久就见他抱着厚厚如山的话本走到我面前，无奈道：“你先看这些吧，看完再换，太多了。这位菁茆娘子还真能写啊！”
我惊讶的连忙接过，太重了，只好先放在旁边木台上：“您也很喜欢菁茆娘子的书？”
他摇了摇头，笑道：“我哪里有空看这些。”
“咦，那您怎么一下就找到了她的书，还找到了这么多册？”还好世子没说让我自己去寻，才让我试探的第一个问题，问的顺理成章。
他轻松道：“又不是什么难事，很多很多书我都看过，基本清楚具体的位置，同理，没有看过的更清楚了。”
这大脑要不要太好！真相膜拜一个啊！
不过膜拜前，咱还有问题没问：“那您看过的书都会清楚记得吗？”
他挑了挑眉：“大多都记得。”
果然不出所料，真的是熟读万卷书啊！
面上，我仍要装的自己很是郁闷：“您既然都记得，为何还让我天天没完没了的找书啊？”
他揉了揉我前额的发，笑道：“终于发现问题了？倒也不算笨到家。”
什么意思？原来他一直等我问出疑问？
难道说，我试探他的结果，竟然试探出，原来他一直也在试探我！
看我一脸诧异，他问：“这些日子，找书还难吗？”
我想了想，摇头。若是放在几个月前我依旧很崩溃，可如今我已经可以轻松面对了。大体上书的细分位置我已经通过数次的实践得出了一套方法。
他再问：“现在随便给你一个书房，哪怕书籍都搁放得乱七八糟，你还会觉得找书很难吗？”
我愣了愣，答不上来。
他没头没尾道：“前朝的王倾山有几本传记，几本诗集？”
我答：“四本传记，两本诗集。”
他又问：“哪国男子异瞳，且善战？”
我脱口而出：“钰凉国。”
他又接着问我了几个稀奇古怪的问题，当他问到第六个问题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第179章 做个有心人（）
他看我恍然大悟，欣慰的笑了：“寻书看类别只是最基础的。除了极少数人聪慧过人，过目不忘，正常来说都要真正熟悉了所有的书籍样貌内容，才能快速的将所要的书识别出来。如果现在给你一个全新的书房，你肯定不会再傻乎乎的一本一本翻，而是宁愿花几日的时间了解。”
的确就是这个道理，可他说了半天仍未说到我做这件事的意义何在。
“之所以让你寻书，是因为，三年后的那个交易，就是要你寻一本秘籍。”他含笑继续解释道。
我有点懊恼：“既然您现在都能告诉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他笑眯眯望着我：“我在等你来问我。”
我扁扁嘴，一阵无语。
他望了我片刻，一脸严肃：“墨凝，你其实很聪慧。之所以你会费很多功夫寻书，是因为你不怎么上心，觉得那只是一个差事。应付应付便好，如果我不说要的很急，你每次怕都能找上一整天。”
我有点惭愧的低下头，不想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里清清楚楚。
“曾经有个女子告诉我，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女子也都该有自己的梦想，而不是相夫教子过一辈子。虽然一开始我觉得这话无法理解，可慢慢的我竟发现，正是她身上的那种独特的气质才会无端端的吸引着每一个人。墨凝，虽然你看起来很好相处，但你心性孤傲，让你注定和旁的女子不同。所以，我希望你做个真正的有心的女子。而不是一具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
他说这段话时，眼里的认真是我从未见过的。而他每一个字仿佛都敲在了我心上，从我记事起，没有人会跟我说这些，也从来没有人关心我如斯。
我鼻子霎时很酸很涩，声音已经有点哽咽：“世子，您为何会对我这般好？”
他又笑了，轻柔的的摸了摸我的发：“傻丫头，你可知你性子有多倔强，认准的事情就会认到底，认准我是什么样的人我就几乎无法翻身。或许和你的生活环境有关，你也很难彻底去相信一个人，然而我却需要你信任我，我们真正的相互信任，将来才可能一起办成那件事，甚至以后所有事。是以，我只能以心换心。要说起来，这也算是最常用的驭人之法，你亦可理解是一种算计。看看，又不感动了，刚才是谁热泪盈眶的？这么快就变脸了？”
我冲他不满的扁扁嘴，他望着我微微嗔怒的样子，哈哈大笑。
我一直觉得我和世子，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对世子，我只要相信他强大的能力便好，完全没有必要再投入其他的信任，而他也不会彻底相信我这样的人。信任于我，似乎是个多余的东西。
可他刚刚的话，让我心中那个坚硬的外壳霎时裂开了一道缝隙。我曾以为二爷已经帮我照亮的那个晦暗角落，直到这一刻，才真真切切感到了几缕暖阳穿壳而入，令我的生命焕然鲜活了起来。
“世子，您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了？”一想起他方才皱眉的瞬间，仍觉得很揪心。
他故作难为情的看着我：“怎么办，我若说没有，那么刚刚才赚的那一点点信任，又要付之东流了。”
我忍笑，背了背手仰着头：“您不是总结了么，我最认死理，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掉泪，还爱疑神疑鬼，捕风捉影，最难轻信于人。”
他一脸懊恼：“我哪里有这么说，原来你还很记仇呢！”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的确来不及了。”
最后，世子果真给我看了一叠暗报。
我震惊的发现，原来世子除了国事在身，竟还要管理着一个庞大的江湖组织。
这个叫无影楼的组织，以我的层面自是没听说过。之所以说这个组织十分庞大，只因那一叠暗报来自于天南海北，所经营的产业，几乎覆盖了大巽的每个诸侯国。
而今日让世子犯难的却是，无影楼地处江北的所有的酒楼和客栈，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其实，从去年开始盈利就越来越少，到了上个月，直接进入了亏损状态。江南的产业倒是影响不大，却在执行一些任务的时候，频出状况。
世子见我看完，将所有案报用内力轻松震碎，拍了拍手道：“江南这些事倒不难办，只是江北，如今我实在是脱不开身。”
我有点奇怪：“既然都不盈利，还要来何用，直接关掉，做点别的营生不好吗？”
他摇了摇头：“若是江南，不做便也罢了。可江北却万万不能。不瞒你说，无影楼，我是受人之托，我绝不能让它败在我手里。”
我沉吟片刻：“江北可有什么什么天灾？”
世子度了几步，幽幽道：“没有，我很肯定，是人祸。”
我突然来了兴致：“不是天灾就好，人祸反而简单了，经商本就是此消彼长，既然无影楼不大好，那么谁又比较好呢？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叹道：“问题就在这里，对手没那么好对付，而我又没有精力去江北和他正面交锋。”
我脑中出现一个大胆的方案，试探问道：“不如您让我走一趟江北，我觉得我应该可以扭转局面。”
世子意外的扬了扬眉，绕到案台之后，定定的望了我一会儿，心中似有了计较，仍出言打趣道：“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想偷懒呢？”
我委屈：“世子啊，您之前才说希望我做个有心的女子，我这刚上点心，您又嫌我偷懒。”
他朗朗笑道：“好。不过需等你那套剑法熟练，多少可以防身的时候。”
等剑法熟练？那还真要有段日子，我提醒他：“那岂不是眼睁睁看着江北的产业亏银子？”
世子不以为意：“别说亏几个月，亏几年我都能给它补上。只是我心里觉得，很惭愧而已。”
原来他发愁的根本不是银子的事，而是那个故人所托。
这下就更好办了！我开心的拍手道：“既然如此，那我过几个月过去也不怕。不过世子，我的计划却需要现在就开始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