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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定涛抬起手，伸出窗外，雨水拍打手掌，聚集在掌心，又迅速从指缝间溜走。
“你可是我的得意门生，现在不过翅膀受伤，飞低了，迟早要展翅高飞，翱翔天际的”蔡系国严肃的说道，神色里隐藏惋惜。
他忍不住补充一句。
“人都是贱的，不给点动力，就走不动道，哈哈”说着说着，蔡系国突的大笑了起来，苍老的脸庞显露曾经历的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吴定涛神情凝重，沉吟片刻，用粗犷的嗓音，轻声回道“老师，谢谢你”
“留下吃个午饭吧”
“不了，等会还有事”
蔡系国与他对视，问道“你不是打算休息几天吗”
吴定涛放肆大笑，自嘲的说道“你不把我劝好了吗，那么多人的责任不早点完成，心头透不过气啊”
听到这话，蔡系国嘴角露出丝笑意，瞪了吴定涛一眼，摇摇头，叹气道“我就知道你小子过来没什么好事，说吧”
“我想借梁凡安一用，其他事和他聊过才知道”
“借他？不和你说过了吗，找你的老校长，我做不了主，而且他也快毕业了，再等几天不行吗”蔡系国仔细搓着胡渣，苍老雪白的胡子格外硌手。
“几天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啦，不能等，老校长那边，我会亲自去说，至于梁凡安毕不毕业的事，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
吴定涛朝窗外弹弹烟灰，憔悴的神态却夹杂着悠然自得的情绪。
“又叫我以权谋私？算了，算了，反正都是麻烦事，多一件少一件区别不大”
“老师，让你劳累了”
“对了，还有件事要和你说，之前说好的两人已经定了，对方也同意，问题是你现在自身难保，再派他们两个给你，我不放心啊”
“是对我不放心，还是对他们不放心”吴定涛抽口烟，坦然的笑着说道。
蔡系国没有回话，分外惆怅的眺望外面逐渐消散的乌云，心中感慨万端。
“找个时间，让我与两人见面，试试他们本事吧”
良久，蔡系国依然没说话，来回搓着下巴，但吴定涛清楚，没有拒绝就是同意了。
“老师，我约了梁凡安出来，就先走了，其他就麻烦你多担待担待”
望着模糊的世界，他将赤红的烟头伸出窗外，细雨熄灭了烟头，化作黑灰，瞬间便软化脱落，他顺势松手，烟头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蔡系国脑子里不断思量过滤，长长呼出口气，方开口。
“去吧，注意安全”
“是，老师，我走了”吴定涛朝他鞠躬，以示尊敬，直起腰，转身走向门口。
“小吴”
“嗯？”吴定涛回头看向蔡系国的背影。
一刹那仅仅就在一刹那，沉重如山的身影飞速崩塌瓦解，化为乌有，肩上万千的责任压垮了他的躯干。
窗外细雨绵绵，渐渐朦胧了他的背影。
“把。。。。。小凡保护好，怎样给你的，怎样还回来”如满天雨滴的言语不断落下，最终还是汇聚成了一句。
“好”吴定涛应声道，他听出了蔡系国的压抑，但此刻他不是学生的身份，而是承担无数生灵重量的小矮人。
无数生灵或在高空，或在地底，用期待的目光审视他的行为举止。
一旦有差错，他便会和蔡系国般，被这审视的目光焚灭身躯，崩溃心灵。
第58章 黎光（）
第五十八章黎光
出了红卫警校，吴定涛沿着店面走，雨水打湿了他半边身子。
但他的思想不允许他在意这些，不知走过了几条街，他来到与梁凡安约定的地方。
是一座海边避雨木亭，四周无一人来往，只有雨水和海水陪伴。
滔滔海浪水位高涨，徘徊在木亭边缘，四根木柱上，红漆掉落，露出原色，柱底翠绿青苔滋生，顶梁蛛网密布，蜘蛛往上攀岩，试图躲避海风的侵袭。
吴定涛站在木亭内，遥望远处的身影冒雨跑来，擦去头顶遗留的水珠，深吸口气，使自己显得神采奕奕。
眨眼间，人影大步一跃，跳进亭内，挠了挠湿润的头发，水滴乱溅，在半空中飞舞。
“吴师兄，这么急，找我什么事啊”
“你还不知道嘛？也对，这么丑的事是会封锁消息”
梁凡安好奇的看着他，拍拍尼龙外套，雨水流落在地，加深了石板的颜色。
“发生了什么事”
“刑警支队被几条疯狗袭击，抢走了一名重要嫌疑人，全员伤亡不定，凌晨刚送去医院，而我被停职留看”
吴定涛掏出烟盒，摸索半天未找出根烟，才发现烟早被抽完，他烦躁的丢掉烟盒，吧唧嘴，双手无处安放。
“是不是与偷窃袭警案有关”
两人站在栏杆前，同望海风掀起惊涛骇浪。
“嗯，还有罗家巷纵火案”
“哦”梁凡安轻哦一声，没有继续询问案件的信息，转而问道“吴师兄是想让我和你一同暗中调查嘛”
“哈哈，聪明”吴定涛开怀大笑，他对梁凡安满意至极。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快毕业，至于这么火急火燎的吗”
梁凡安说不出拒绝的话，就像当兵的没有理由拒绝上战场，本就理所当然。
“毕业的事，我和你蔡校长聊过了，他会替你解决，保证让你毕业”
“嗯”
对方如此的急不可耐，此案的错综复杂，事态的严峻，蕴含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
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道不明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必须参与到案中。
相比吴定涛，见梁凡安答得如此干脆，他反倒羞愧不已，觉得把人拉进了虎穴，他不由得想确认一遍。
“你可要想好，上了贼船就下不去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但要面对人多势众，有刀有枪的暴徒”
吴定涛心底不想他答得如此干脆，他希望梁凡安能经过一番仔细的思考。
梁凡安瞳孔迅速缩放，视线移到远处的小岛，模糊中一块绿色，与湛蓝的大海相互衬托，美景隐匿在雨布后，似遥不可及又似触不可及。
“嗯，我想好了”
吴定涛盯着他坚定的神情，发出爽朗的笑声，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那我先讲明我们的主要任务目标”吴定涛呼出口热气，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
“只有两个目标，第一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暗自调查此案，记住一定要保全自己，第二查出警察内部的叛徒”
“目前队内我们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老胡，得到内部案件信息的渠道只有一个，会让我们的消息滞后，一切要靠我们自己”
“还有我们是属于私自行动，在提防罪犯的同时也要躲避警方，当然，在一定情况下，可以暴露身份寻求警方庇护，但最好不要，因为你不清楚你遇到的是不是内鬼”
“至于案件的发展程度与背景。。。。。。等见完你师父后再告诉你吧”
梁凡安有些惊讶，他记得没提过自己有个师父，不经问道“我师父？你怎么知道的我有师父”
“我读书的时候，校长是赵有传”吴定涛捧腹大笑，边笑边走出亭子。
回头看见梁凡安仍然站在亭子里，便喊道“走吧，早点过去，早做准备”
“哦”梁凡安跑出亭子，同吴定涛并肩而行。
雨尚未停，身体早已湿透，回想起来，两人肚子还空着，尽管疲惫不堪，却依然没有什么食欲。
海风一吹，寒冷直达心里，两人心情相同的沉重，不同的重量。
浪涛拍打石栏，卷起泡沫，又迅速被雨滴击破。
雨水冲散两人体内的糟粕，精神好若消耗不完的物品，在两人身上不断壮大。
谁也不知道，雨停后，是彩虹，还是又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
活在水沟里的老鼠，肆无忌惮的在街上游走，殊不知，不过是猫生了病，让其先膨胀段时间，等下次猫爪探出，便是全力一击，直取性命。
黎明前的天空，乌云退去，赤红的太阳时隔几天，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
毛毛细雨坚持自己的倔强，久久不肯停下。
两人面色平静的站在庭院门口，一人靠着门边，一人正对门口。
雨露挂在梁凡安又长又翘的睫毛上，随着他一次次呼吸抖动。
吴定涛哈出口热气，搓了搓冰凉的手掌，按下门铃。
“叮铃，叮铃”
不一会，有人开门。
“你是？好眼熟啊”赵心看着来人，非常眼熟，却想不起在哪看过。
“我叫吴定涛，现，不对，是原刑警支队队长”
赵心一听，俏眉上扬，露出个不明所以的表情“哦。。。，凡安呢，他不是找你去了吗”
“我在这”梁凡安靠在门边，需要走出门才能看见。
“师父在吗”梁凡安问道，眼神深邃的望向前方。
地平线上的房子开始模糊，人群不知身在何处。
他发现自己越临近毕业，越接触社会，越加犹豫不决，他明白吴定涛为什么要来见他师父，但他更想去见他母亲。
同时又怕母亲知道后的伤心，至亲的反对像个疙瘩长久藏在心里，他非常想在临行前解开。
像个壮士一样了无牵挂。
“在啊，快进来吧，站门口干嘛”赵心说道。
吴定涛迈步走进，梁凡安瘪了瘪嘴，一向果断的他落入沉思。
师父肯定不会同意他和吴定涛私自办案，自己又会死活坚持要去，最后闹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能说服谁。
“进来啦”赵心见梁凡安靠在门口不动，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他拉了进来。
就这样，赵心拉着梁凡安，吴定涛跟在后，三人进了屋内。
第59章 萧索（）
赵家内，女性进房间避开三个男人的谈话。
赵有传坐在沙发上，默默看着电视，两人站在门口没有动。
“来者是客，坐吧”赵有传目光不偏不倚，挺直上身，上位者的气势不道而出。
吴定涛找了个位置坐下，梁凡安像腼腆的小孩独自参加大人的聚会，坐立不安，眼神飘忽不定。
“校长今天来看望你，来得急，没带什么东西。。。。”
“直接说重点吧，我知道你的情况”
今早便有电话打来，把事件传到他耳里，对吴定涛的来意，他能猜个十之八九。
吴定涛哈哈一笑，他巴不得快点解决，给他备多点时间。
“校长，我希望你能出面参与这件案子”
听到此话，赵有传蹙起纯白的须眉，关掉电视，放下手中的遥控器，双手放在膝盖上，问道。
“我现在正临晋升期，强势插入，对案子没有太大帮助，反而会促使各系力量在内部纠缠消耗，把场面混搅在一起，你确定要这么做”
吴定涛听出自己的老校长没有拒绝，暗自心喜，说道“校长，场面早已僵硬的无人敢轻易乱动，需要有人踹出条路来”
梁凡安站立一旁，四处张望，竖起耳朵，似听懂了，又好似没听懂。
坐着两人，一个平淡如水，一个信心满满。
赵有传突然莫名其妙的问出句话。
“给谁”
吴定涛顿了一下。
“我”
“这么有把握，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么”
“在清楚不过了，要不然，也不会来拜访校长您呀”
赵有传手指交叉放于肚子前，满是褶纹的大拇指前后画圈，淡然自若的样子，浑浊的瞳孔波澜不惊。
“还有什么事”
“我想叫梁凡安来帮我”
吴定涛自始至终保持着笑脸，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梁凡安漂浮的目光瞬时聚拢，移到师父的脸上。
大厅沉吟了许久，方有声音响起。
“你为什么认为我会答应”
吴定涛坦率一笑，信心十足的说道“因为校长比我更清楚此案的影响力”
“你这是赶鸭子上架啊”
责问的语气，让吴定涛心头一颤，笑容顿时有些不自然，年轻时的阴影蹿上脑海，生出胆怯。
就在两人以为赵有传不允许时，他却释然的摆摆手，说道“去吧，去吧”
登时，原本心虚的吴定涛，嘴角翘得更高，打心底的感谢自己的老校长。
梁凡安还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的不肯相信事实，怎么事情发展，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既然事情定了，傻虎你就先出去吧，有几句话我要叮嘱凡安”
“是，校长，那我就在外面等候了”吴定涛对赵有传叫他在校时的诨名并不在意，对方值得他尊敬，够资格这么叫他。
站起身，吴定涛还想说几句感谢话，却见赵有传甩手，神情严肃。
“多余的话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