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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杉婆痛得只能说出这些话。
阿婆虽然拼命地挣扎,但仍无法摆脱武藏。撞到的地方固然疼痛,但是从住在三年坡的旅馆开始,阿杉一直因感冒发烧而四肢无力,已不再那么健朗了。
此外,当她前往下松的途中,又遭到儿子又八的遗弃,不但伤了老人的心,也影响了健康。
“快杀我呀!快来取阿婆的首级呀!”
她挣扎,也是因为心理和肉体俱已衰弱所致。但这并非弱者的呼叫,也非狂妄之词。而是事到如今已无可救药,一死百了。
但是,武藏却说:
“阿婆,痛吗哪里痛呢我在这里,请告诉我吧!”
他轻轻地将她抱到自己的床上。然后坐在枕边,看护她直到天明。
天一泛白,立刻送来武藏所托的便当。但也带来了方丈的话。
“虽然你已经要离开了,但是昨天中堂说过要你今天早点下山。”
本来武藏就是这么打算。可是生病的老太婆该么办呢?
武藏向寺里提了这事。寺里的人也觉得留下这种人会添麻烦,后来想到一个权宜之计。
“你看这个办法怎么样?”
他们说寺里刚好有一头大津的商人载货来的母牛。那个商人把母牛寄放在寺里,人就到丹波路做生意去了。现在,可以用这条母牛载病人下山到大津。只要把牛放在大津的渡船头或是附近的批发商就行了。
26
顺着四明岳的棱线,经过山中,再下山到滋贺,可以到达三井寺。
“唉哟唉哟!”
阿婆趴在牛背上,因为疼痛而不断呻吟。
武藏拉着牛绳走在前面。
“阿婆!”
武藏回头安慰道:
“如果你很痛,我们就休息一会儿吧!反正我们两人都不急着赶路。”
“”
趴在牛背上的阿杉婆一句话也不说。她个性刚强,受到敌人的照顾,实在不是滋味。
武藏越是安慰,她越是憎恨、越是反感,心想:
什么嘛!你以为怜悯我就会让我忘记怨恨吗?作梦!
然而武藏对这位嘴里诅咒他的老太婆为何不恨也不气呢?
因为比力气,这个敌人太过于瘦弱,根本不是武藏的对手。事实上,武藏曾经中过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太婆的奸计。受她陷害,吃了不少苦头。可是不知为什么,武藏就是无法从心底视这个老太婆为敌人。
虽然心中未将她视为敌人,眼中可不然。回想在故乡时,受她多少为难;在清水寺众人面前,也曾遭她唾骂。还有,过去武藏也常因为这个狡猾的老太婆多方的阻挠、扯后腿而坏了不少事。每次遇到这种情形,武藏总会想:
我该怎么处置她呢?
他恨得牙痒痒的,即使把她碎尸万段也不足以泄恨。甚至这次自己差点被砍头,也只能在心中气愤地骂她:
恶婆婆!
却无法扭断她满是皱纹的脖子。
况且,阿杉婆身体欠安,又经昨晚一摔,至今呻吟不已,她已经无法再说任何恶毒、尖酸苛薄的话。武藏不自觉地怜悯她,一心盼望她尽快好转康复。
“阿婆,趴在牛背上一定很辛苦吧!到大津之后,再想其他的法子。请再稍微忍耐一下。您从早上就一直没吃饭,肚子一定饿了吧想不想喝点水什么不要啊!”
站在山顶环顾四周,远处的北陆山峦,连琵琶湖,甚至伊吹以及附近的濑田唐崎八景,都尽入眼帘。
“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阿婆你也下来,躺在草地上稍做休息,怎么样?”
武藏将牛绳绑在树干上,抱阿婆下来。
“啊!好痛!好痛啊!”
阿杉婆皱着眉挣开武藏的手,躺在草地上。
她的皮肤泛黄,头发蓬松凌乱,如果没人理睬,可能会就此断气了。
“阿婆,要不要喝口水你都不想吃东西吗?”
武藏拍抚她的背,再三地询问。她却摆出一副好强姿态,顽固地将头撇向一边,还说不想喝水,也不要任何食物。
“这样会更虚弱喔!”
武藏已无计可施。
“你从昨夜就滴水未进。我很想给您吃药,但是这一路上没碰上人家。你这不是徒增疲惫而已吗?阿婆,至少也得让我分半个便当给你啊!”
“肮脏!”
“什么?你说肮脏?”
“即使我倒在原野,即将成为鸟兽的食物,也不愿吃敌人的米饭。你真是个笨蛋。啰嗦!”
阿婆甩开武藏为她抚背的手,又趴在地上。
“嗯。”
武藏并不生气,而且他颇能了解阿婆的心情。如果要消除阿婆根深蒂固的误会,一定要让阿婆了解他的心情和想法,但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只能空叹息。
武藏将她当成自己的母亲,不管她说什么都逆来顺受。因此,他一直耐心原谅病人的无理取闹。
宫本武藏 风之卷(102)
“但是,阿婆,就这样死去不是很没意义吗?不能看到又八出人头地———”
“你、你在胡说什么?”
阿婆咬着牙:
“像这种事即使不受你照顾,又八也可以成材啊!”
“我也相信他能成材。所以说阿婆你更要快点好起来,好去鼓励他呀!”
“武藏!你别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可不会被你的甜言蜜语给蒙骗而忘了这些仇恨这没用的话真刺耳。”
阿婆像只刺猾,全身带刺。武藏心想,即使是好意,再说下去反而更招惹阿婆不悦。一片好意反被她误解为计谋,只好默默站起来,留下阿婆和母牛,径自走到阿婆看不到的地方,打开便当。
便当内装着用柏树叶包着的饭团,饭团里面夹了黑味噌。对武藏而言,这已经是人间美味了。如果能把这么美味的饭团分一半给阿婆吃,那该有多好啊!他刻意留下一些,仍然用柏树叶将它包起来,放入怀中。
这时候从阿婆身边传来了说话声。
武藏从岩石后回过头,看到一位过路的女人。她穿着乡下的粗布衣裳,头发没有抹油,随意绑成一束,垂在肩上。
那女人声音高亢说道:
“这位阿婆!前几天有位病人住在我家,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如果喝了这只母牛的奶,应该会好得更快。我正好带着壶,可不可以让我挤些牛奶?”
阿婆抬起头来,闪着与面对武藏时不一样的眼光问道:
“我听说牛乳对病人不错,但是,这只牛挤得出奶吗?”
山里的女人又和阿婆交谈了一会儿之后,随即钻到母牛的肚子下,拼命地挤出白色乳汁。
“谢谢您!阿婆。”
女人从母牛肚子下爬出来,珍惜地抱着牛奶瓶,道谢之后正要离开。
“啊!等一等!”
阿杉婆赶紧举起手来叫住她。
她向四周张望。没见到武藏的踪影,这才放下心来。
“姑娘能不能给我喝点牛奶?喝一口就行了。”
阿婆的喉咙已经干得声音沙哑了。
女人将乳瓶拿给她,阿婆嘴巴靠到瓶口,边眨眼边喝着牛乳。她的嘴角流出白色的牛乳,滴到胸前,也滴到草地上。
她喝到胃满为止,身体抖了一下。皱皱眉,好像要反胃。
“啊!这味道有点奇怪!不过,喝了牛乳,说不定我也可以好起来。”
“阿婆,你哪里不舒服啊?”
“没什么!感冒之后,又跌了一大跤。”
阿婆说着,自己站了起来。一点也看不出刚才在牛背上呻吟时的病态。
“姑娘”
她悄悄走近那女人身边,并用锐利的眼睛环顾四周,防备着武藏。然后低声问道:
“这条山路,可以通到哪里?”
“大概通到三井寺吧!”
“三井寺?那不就是大津吗?如果不走这条路,有没有其他的近道?”
“也不能说没有。阿婆,您到底要到哪里?”
“到哪里都没关系,我只是要逃离坏人的手掌而已。”
“前面约四五百米的地方,往北有条下山的小路,如果不在乎崎岖难行,很快就可以到达大津和阪本了。”
“原来如此。”
阿婆有点慌张:
“如果有人从后面追过来问你什么的话,你就说不知道。”
阿婆丢下这句话,便走在一脸不解的女人之前,一拐一拐地急着向前赶路。
“”
武藏面露苦笑地看着阿婆离去。然后从岩石后起身走出来。
他看到手抱着壶的女人走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武藏叫住她,那女人吓得停下脚步,表情好像在说: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而武藏却不提那件事。
“这位老板娘,你是这附近的农家还是樵家呢?”
“我家啊!我家就是前面山顶的那家茶店。”
“山顶上的茶店啊!”
“是的。”
“那正好,我想托你到洛内走一趟,我会付你路费的。”
“去是没问题,但是,我家里有个生病的客人。”
“我帮你将这牛乳送到你家,并在你家等消息。你若现在去,可以赶在太阳下山前回来。”
“可是我没见过你”
“别担心,我不是什么坏人。那位阿婆已经可以走路,不需要我照顾,我才放心让她走的。我现在就写信。请你把这封信送到洛内的乌丸家。我会在你家的茶店等消息。”
武藏拿出纸笔,立刻写起信来。
信是写给阿通的。
在无动寺那几天,他一直很想写信给阿通。
“拜托你了!”
他把信交给那个女人。然后骑到牛背上,任由母牛漫步,悠哉地走了半里路。
他想起刚才匆忙之中所写下的字句———心里想着阿通收到那封信时的样子。
“没想到有见面的机会。”
武藏自言自语。
宫本武藏 风之卷(103)
他微笑的脸庞上映着明亮的云彩。
他的表情比等待夏日来临的万物更充满朝气;他的笑容比晚春美丽的云彩更加灿烂。
“这段时间,阿通大概还躺在病床上吧!但是,如果她接到我的信,一定会马上起床,和城太郎两人一起赶到这里吧!”
母牛有时会嗅嗅草地,走走停停。武藏心情愉悦,连草地上的小白花看来都像闪闪发光的星星。
一路上武藏只想着快乐的事情。现在突然想到:
“阿婆她呢?”
他看看山谷。
“她一个人独行,而且又受了伤,一定很难过吧!”
有点担心———也只有这个时候,武藏才有闲暇想这些事。
那封信如果让别人看到,武藏可能会觉得不好意思呢!给阿通的信是这么写的:
花田桥上让你久等
这次换我等你
我先走一步
牵牛到大津在濑田唐桥见面
余言见面再叙
他写完之后,像念诗般地暗诵了几次。他甚至开始想像跟阿通见了面要聊些什么话题了。
这时他看到山顶上有一个插着旗的亭子。
他想:
“就是那里吧!”
到达茶店,他从牛背上下来,手上拿着店老板娘托他带回来的牛乳瓶。
他坐到屋檐下的椅子上。在土灶边烧柴的阿婆马上端来温茶。
“谢谢您!”
武藏告诉阿婆,自己遇见店老板娘,并请她送信。说完之后,将装牛奶的瓶子交给她。
“是!是!”
那个阿婆光是点头。也许是重听吧?她接过奶瓶之后,不明就里问道:
“这是什么?”
武藏回答说:这是从自己所骑的母牛身上挤出来的奶。老板娘因为家里有位生病的客人,所以特地挤给那位客人喝。阿婆听过之后说道:
“嗯!是牛奶啊!哦?”
她似乎仍不了解,两手净是拿着瓶子,不知如何是好。
“客官!后面房间的那位客官!请来一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觑了屋里一眼,大声叫着。
阿婆叫的那位客人,并不在屋里。
“噢!”
后门传来回答的声音。不久,一个男人悄悄地从茶店旁探出头来问道:
“阿婆,什么事啊?”
阿婆立刻将手上的奶瓶递给那男子。但是,那男子只是拿着奶瓶,既没问阿婆,也没看瓶中的牛奶。
那男子出神地看着武藏,武藏也凝视那男子。
“啊!”
分不出到底是哪个人先叫出声来。两人同时向前走了几步。
他们互相注视对方。武藏叫道:
“你不是又八吗?”
那男子是本位田又八。
又八听到老朋友的声音,也忘我地大叫:
“啊!是阿武啊!”
他大声叫着昔日友人的小名。武藏伸出手来,又八不自觉地放开手上的牛乳瓶,伸手抱住武藏,瓶子摔落在地上。
瓶子碎了,白色的牛乳溅到两人的衣角上。
“啊!已经几年没见了啊?”
“关原一战,就没见过面了。”
“这么算来———”
“已经五年了。我今年都已经二十二岁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