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云寄桑听了她的诗,心中却是一动,想起了朱长明死前留下的那首残诗。
不似慧兰羡花间,恰如朝云伴堂前……
记得朱长明以前作诗是最喜用典的,那首诗意有所指,其中可有什么典故么?
明欢喃喃地念着卓安婕说过的‘刀削面诗’,又用圆嘟嘟的手指指着一盘暗绿色的菜问道:“喜福,介系甚么未?”
“啊?这个啊,这是闭翁菜。”云寄桑仍然在想那首诗的事,随口答道。
“喜福,甚么系闭翁菜未?”明欢拽着他的手臂不依不饶地问。
云寄桑无奈地一笑:“好啦,师父告诉你,别拽啦。闭翁菜就是蔓菁,也叫芜菁或者大头菜。闭翁菜就是把它放到坛子里腌起来做成的酢菜。明白了么?”
明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那喜福,有没有诗格赞它哩?”
“有啊!”云寄桑点了她的小鼻子一下,“苏东坡就是极爱吃蔓菁的,他在《春菜》诗中称赞蔓菁道:蔓菁宿根已生叶,韭芽戴土拳如减,烂蒸香穿白鱼肥,醉点青蒿凉饼滑。”
卓安婕此刻刚刚将一杯烧酒饮尽,双颊微红,故意反驳道:“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然后操起筷子敲着碗沿唱道,“闭门高卧莫长嗟,水木凝晖属谢家。缑岭参差残晓雪,洛波清浅露晴沙。刘公春尽芜菁色,华廙愁深苜蓿花。月榭知君还怅望,碧霄烟阔雁行斜。”
明欢却不知好看的师姑在唱些什么,瞪大了眼睛琢磨着诗中的含义,想了半天,却仍旧一头雾水。摇了摇小脑袋,低头开始稀溜溜地吸起面条来。
这一首诗却是温庭筠的《呈元处士》,其澹泊惆怅之意充斥诗中。
云寄桑心中却猛地一震:温庭筠!他的诗书不正是花间集么?那慧兰呢?这名字好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刘公!温八叉的这首诗中刘公指的是当年曾经种过芜菁的刘备,朱长明在茶会上那首词里面的刘叟指的又是谁?也是刘备?还是另有所指?等等,刘叟,好像老师有一次曾经提起过……
獾狼獐鹿不同老,度母吉祥总解禅。獾狼獐鹿……似乎又暗指着什么,只是自己一时却想不起来……凤台乘凫三山去……为何是乘凫而不是乘凤或者乘鸾呢?长明兄,你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呢……
“咚!”却是卓安婕用筷子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别胡思乱想了,快点趁热吃面!”
这一敲让云寄桑仿佛回到了孩提时光,他习惯性地揉了揉脑袋,咧嘴一笑,拾起筷子大口吃起面来。
面的味道果然好吃,连平素很少吃面的卓安婕也吃了两碗。明欢就更不用说了,小肚子撑得圆圆的,走路时不得不烦恼地腆着腰,看起来简直象一个圆滚滚的红色小元宝。那可爱的模样惹得云寄桑和卓安婕频频微笑。
当他们回到住处时,远远地,便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立在门前,一身青衣,脚踏直缝牛皮靴,正是魏府管家杨世贞。
“是杨管家啊,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云寄桑问道。
“小人在这里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杨世贞深深一躬:“云少爷,夫人让我来说一声,今日酉时在兰雪茶舍前鱼真人要为老爷斋醮驱邪,要你们千万过去。”
“酉时么?知道了,我们到时一定去。”云寄桑想了想道,“老师身体怎么样了?”
杨世贞没有抬头,躬身道:“老爷自昨日晚间起就卧床不起,好在夫人已经给他服了药,说是已经不妨事了。”
云寄桑点了点头,心中犹自为老师的身体暗暗担忧。
“云少爷,卓女侠,小人告辞了。”杨世贞向他们再次施礼后便离开了。
“今天很冷吧。”云寄桑望着他的背影道。
卓安婕眉梢一挑:“是啊,怎么?”
“没什么,只是这位杨管家在北风里站了半个时辰,居然面色不变,还真是让人佩服。”云寄桑的唇边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卓安婕没说话,却眯起眼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望得云寄桑有点手足无措。
“怎么了?”他问。
卓安婕摇头不语,突然灿烂一笑,举起葫芦痛饮了一口。
云寄桑先是不解,随即便省悟过来,心中一片温暖。
“喜福,甚么系斋醮啊?”明欢拉着他的衣袖问。
云寄桑低头在她的小脸上轻轻一掐:“我们先进屋吧,看你刚才吃得满头大汗,可别着凉了。”
进了屋,明欢依旧好奇地追问,云寄桑便向她耐心地解释道:“斋醮即是道场,也就是我曾经说过的法事。‘斋’即斋戒。在祭祀前,人们都须沐浴更衣,不食荤酒,不居内寝,用以表达心中的虔诚。‘醮’指祭祀,也就是与神灵交感。简单地说,斋醮就是道士借用一系列繁琐的仪式与鬼神沟通,借以消灾祈福,或超度亡灵。明白了么?”
“那斋醮滴话,可以看到鬼乖未?”明欢瞪大眼睛问。
“自然是看不到的,我说过了,那只是个仪式,况且道教中人所谓的法术大都是些障眼法,当不得真的。”云寄桑笑道。
“哦。”明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去吧,自己去那边玩儿会儿,师父有些事和师姑说。”云寄桑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
明欢嘟着小嘴儿,自己抱着卓安婕送给她的石弹到一边玩去了。
“怎么,可是发现了什么?”卓安婕问道。
云寄桑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好好理清一下,又怕自己一个人遗漏些什么,所以想请师姐帮忙听听。另外,有师姐在身边,我倒是觉得脑子更清楚些。”
卓安婕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是么,我倒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的神通。”
云寄桑有些不好意思,随即正色道:“还请师姐多多指教。”
“你说吧,我听着就是。”卓安婕轻声道。
“咕噜咕噜——”一枚红色的石弹滚到墙边,撞到墙上后又弹了回来,明欢忙伸出小手将它捂住。她抬头看了看。
亲爱的师父和好看的师姑还在说个不停呢。有些话她听得懂,有些话就听不懂,不过她还是很高兴,因为她很少看到师父精神这样好。以前大多数时候,师父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坐着,只有自己缠着他时,他的脸上才会露出一点笑容。自己多么希望可以常常看到那样的笑容啊!见到好看的卓师姑后,师父的心情就好多了。唉,要是以后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就算自己把这些好看的石弹都不要了也行啊!可是,这些石弹真的很漂亮未,明欢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心痛,所以偷偷决定将这些好看石弹留下一半,只是不知亲爱的师父能不能答应呢?
“这么说来,陈启遇害时,所有的人都没有时间杀人了?”听完云寄桑对昨夜案件的讲述,卓安婕若有所思地道。
“应该是这样。关键是屋内的那些鬼铃,那么多鬼铃要挂好,无论谁都要花上半天功夫,可从子通遇害的时间往前推算,大家又都没有这样长的时间去作案。”云寄桑叹道。
“会否凶手先杀了陈启,然后挂好铃铛离开,待自己找好证人后又重新回来将水烧开呢?”卓安婕问道。
云寄桑摇头道:“那样的话,水桶里的水就应该被换过了。我在四周仔细看过,并没有换水的痕迹。况且屋子里只有一盆炭火,并没有炉子,凶手即使想烧水也得在别的地方烧好,而且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带那么多的热水回去换。”
“也就是说,目前唯一的可能就是陈启刚刚洗澡没多久便遇害,凶手从容布置后再离开。而且刚刚离开没多久徐嫂便发现了陈启的尸体。”卓安婕思索着道。
云寄桑点了点头:“现在看来是这样的,不过我想这其中应该另有缘故。”
“那么多的鬼铃,凶手是从哪里弄来的?”卓安婕又问道。
云寄桑苦笑道:“这镇里到处都是鬼铃,要弄些再容易不过。再说这铃铛又小又轻,几百个铃铛也不过二三十斤重,任谁都可以随身携带,只要注意不被人看到就是了。”
“如果凶手的轻功足够高的话,能否挤出时间去做这些事呢?”卓安婕又提出新的想法。
“除非他会飞……”云寄桑心中一动,又想起了王延思说过的关于苏尼的传言。
“我倒是觉得你应该和你的老师好好谈谈,也许能找到些什么线索。”卓安婕望着他道。
云寄桑心中一沉,他何尝不知道这点?只是一想到要和老师谈起当年的惨事,便感到于心不忍。他清楚地知道魏继儒在老师心目中的地位,正因如此,他才千方百计地想从他人身上了解当年的真相,而避免触碰老师心头的伤疤。
“你呀,还是老样子。”卓安婕摇了摇头。
云寄桑自嘲地一笑,他自然知道自己的毛病,只是从来都改不了。
“不过也好,这才是我的云师弟。”卓安婕的唇边又露出了让他心动的微笑。
面对着这样的微笑,云寄桑的心中又升起无限的信心。
“斋醮?好的,老夫到时一定去。”王振武手捋长髯点了点头。待杨世贞离开后,他立即转身回到里屋。
“你怎么看?”他向屋内那人低声问。
“看来,今夜有好戏看了。我有个感觉,当年那件事恐怕就在今夜彻底解决。”那人沉声道。
“很好,小梅绝不能白死,不论当年那凶手是谁,这一次我都绝不会放过他。”王振武手抚大刀沉声道。
“只怕,那真凶会出你的意料呢。”那人嘿然冷笑,“不过你说得对,无论是谁,他都要为当年的罪行付出死亡的代价。”
屋子里再无声息,只有无限的杀机在弥漫着。
小亭中,唐磐一个人静静地品箫。
低昂的箫声悠悠地在天地间徘徊着,仿佛在讲述一个悲恻而漫长的故事。
“唐兄真是好兴致!”梁樨登摇着折扇走了过来。
唐磐停了下来,冷笑道:“梁兄才真是好兴致,大冬天还摇扇子,如此风流,不愧是沈大人座下第一能手,只不知这一次梁兄又要施展何等的通天手段?”
“唐先生过奖了。梁某不过是一个小人物,比不得唐先生和魏公这等国家栋梁。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这人生起伏,福祸相依,鹿死谁手,谁也说不准哪。”梁樨登将手中的折扇一翻,露出上面的七个大字:“大树底下好乘凉。”
“大树底下好乘凉……”唐磐冷哼了一声,“小心你的大树别倒了压着你,树太大,想躲开怕也来不及了。”
梁樨登不以为意:“唐先生说笑了,梁某靠的这棵大树根深叶茂,风再大也难以动摇。只是有些人不自量力,总欲行那蚍蜉撼大树之事,真是可笑之极。想来以唐先生这样儒林大家,当不会如此没眼光吧。”
“精卫尚能添海,蚍蜉又如何撼不了大树,况且这大树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唐磐慢声道。
梁樨登脸色微变,随即又微微一笑:“听闻今夜魏公要在府内进行斋醮,我看到时定有一场热闹可看了。我这人最是喜欢凑热闹,只不知唐先生会否到场呢?”
唐磐将箫背到身后,冷然道:“如此盛事,怎么少得了唐某,总之梁兄到哪里,唐某自然也要跟到哪里去的。”
“那梁某启不是又有耳福了?愿到时再聆先生雅奏。告辞了!”梁樨登拱手道。
“不送!”目送着梁樨登微胖的身躯离开后,唐磐的脸色愈发阴沉,“莫非,这奸贼真的得到了什么消息?还是当年那事……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他喃喃自语道,脸色阴晴不定,终于他将长箫在手中重重一击,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表弟,来,把这鱼碗汤喝了,我刚熬好的,正热呢。”一间简陋的房间中,徐嫂细心地将一碗热汤递给那个哑仆。
哑仆丑陋的眼中露出感激之色,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接过汤碗,大口地喝了起来。
徐嫂在边上看着,干瘦的脸上露出难得的温柔之色,向他比划道:“慢点喝,别烫着。”
哑仆向她比了一个手势,翘起了大拇指。
“好喝吧,好喝就多喝点儿,我熬了许多呢。”徐嫂高兴地道,随即又叹了口气,向他比划道:“如今我就只剩下你这一个亲人了,我为你做了这许多事,也不求你报答,只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就好了。今天晚上府里要做法事,你可要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好好呆着,哪儿都不能去,知道了吗?”
哑仆点了点头,垂下了头。
徐嫂满意地笑了,却没有看到他那丑陋的双眼中闪过的邪异的光芒。
“老爷,吃药了。”谢清芳小心地扶起躺在床上的魏省曾。
魏省曾接过药碗,却没有喝,只是呆呆地望着。
谢清芳试探着道:“老爷……”
魏省曾恍若道:“什么?啊,对了,喝药……唉,又麻烦你了。这两天长明和子通先后去世,真让老夫心痛啊……”说着,他又开始愣愣地发呆。
“老爷,你怎么了?”谢清芳焦急地劝道,“不管怎样,你总得先吃药啊。唐先生不是说,你马上就要起复了么?要是没有一个好身体,可怎么为朝廷出力啊!”
“老啦,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魏省曾摇头道,一边将碗里的药喝了下去。“这些天我的心里乱得很,总是想起些陈年旧事,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