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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气，班长”卫兵总觉得她的神情不太对劲儿，便说：“要不班长您先到我们的招待室坐一会儿吧？这雨太大了。”
“啊”她后知后觉的应了一句，然后低下头，说：“我手机掉了，我”
她下意识地蹲下身子，在脚下的水滩中寻找刚刚被她丢下的手机。
“其实想想，我和阿玄之间肯定有误会”
她喃喃自语着，寻找手机的动作也大了起来。
“他不会不要我，他说过，他也不是会说谎的人。”
积水里，触屏手机一旦进水，恐怕就很难再继续使用，况且还是泡了那么久
“我想他过会儿肯定会打电话过来的不过，手机没电了。”
终于摸到了那个湿漉漉的手机，她微微颤抖的双手捧起，按了按，依然没有反应之后，才抬头目光布满希翼的看向卫兵，捧着手机高高举起。
“班长，你可以帮我充一下手机电吗？安卓插口，普通充电器就行了的。”
第180章 我……什麽都没了（限制慎3）（）
“当然可以的班长！”卫兵哪里会拒绝，甚至还被这样的颜小乙给吓到，条件反射的接过她的手机便往里面的值班室跑去，竟然忘了先把颜小乙带去招待室避雨。
蹲在雨中的颜小乙，在确定卫兵去帮她充手机电之后，才微微缓了缓神色，自己却懒了，干脆继续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发着呆。
滴滴——
汽车喇叭的鸣叫声忽然剧烈响起，一阵暖色灯透过大雨朝她扫来，让她下意识的抬头。
在拒马栏的那一头，一辆猛士车紧急刹车停止，紧接着后座门开启，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下来，连伞都没撑，便直直通过一旁的小门朝她跑来。
“旅长好！”那边的卫兵问候的声音有些模糊。
颜小乙抿抿唇，心想，真好，李叔真的来接她了。
她也不是没人要了是吧？
李肃大步跑到她面前，见她蹲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模样，顿时整个人都爆发了。
“颜小乙！！你他妈到底什麽回事？！”
他也没有撑伞，很快，他身上的那套会议常服就被大雨淋湿了，加上他那张暴怒的脸，隐隐有几分狰狞。
被骂了。颜小乙抿唇，有些委屈。
“你他妈倒是说话啊！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出院了吗！你——”
“哥哥他走了。”
她虚弱的声音，轻而易举的将李肃的暴怒制止。
“像爸爸妈妈一样”
李肃瞬间整个人都僵硬住，暴怒一下子就被打得烟消云散。
“哥哥也不要我了。”
“颜、颜小乙，到底怎麽回事？什麽叫——”她哥哥也走了？想她父母一样？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李肃简直不知道该怎麽形容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情。
颜小乙却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
“我和他吵了一架，我想和他一起平肩作战，但是他不太愿意。”
“后来他没有再回答，我以为他是同意了的。”
“我只是想在我死之前，和哥哥一起战斗一次而已。”
“谁知道”
记忆中的那只血红的魔爪，再一次从地狱里伸出来，朝她疯狂袭来，她惊悚地猛地往后跌去，紧紧抱住自己，瑟瑟发抖。
“他死了！就在我面前！”
死在——颜小乙面前！李肃终于明白，颜小乙此时的狼狈是为何了。
“旅长——”通信员撑着伞急匆匆地赶来，将雨伞撑上，却不想被李肃直接推开。
李肃走到她面前，想要伸手将她扶起来，“颜小乙，你现在——”
然而她却连连后退，一副受了惊，拒绝所有人的模样。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从楼上摔下来，我看着他的血像魔鬼一样朝我涌过来！”
“他骗我！他太坏了！他就算不答应我，也不能这样吓我啊！”
“爸爸妈妈也是！就那样在我面前死去就算了”
“为什麽哥哥也要这样！”
被同样对待的方式引发的愤怒，一下子占据了她的全部恐惧。她猛地抬起头，原本已经布满血丝的眼睛，终于在这一刻，泪水傾涌而出。
李肃猛地握拳，脸上的痛苦再也无法遮掩，伸出来的手也无力放下，“颜小乙，你爸妈他们——”
“大人们为什麽总是那麽自私啊”
她哭喊着，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将李肃的话统统打断。
第181章 我……什麽都没了（限制慎4）（）
“为什麽总是要我亲手将他们的骨灰、把那坛小小的骨灰葬进那堆坟墓里？”
爸爸死的时候，就是这样了。那时候她才多少岁？
妈妈死的时候，也是这样，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她亲手埋葬。
现在，现在哥哥也这样
“一个两个三个的为什麽单单把我隔离开来？！我不想！不想再看着他们那矮矮的碑墓伤心难过了！他们为什麽从来都不问问我”
每一次她站在碑墓前，他们在碑墓里，难过，却又不敢哭出来。
“明明我才是年纪最小的那个，明明我应该好好的，好好的完成我的任务，然后安心的躺进那个无名烈士墓里的啊”
可是为什麽
“最后变成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为什麽呢？
早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的颜小乙，只是在死亡之前，贪婪的爱上钟离玄，想要多陪陪他而已。
为什麽只是眨眼间，她就变成了一个人，再也没有人为她难过了
“李叔，我好难受。”
她声音哽咽，几乎要喘不上气，只好捂着心口，努力平息那股锥心之痛。
她痛苦捂着胸口的模样，顿时让李肃惊慌失色起来，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蹲下身子，将颜小乙扶起来。
可是颜小乙却浑身都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无力的凭借李肃的手臂站起身。
“原本以为，锥心之痛已经是人承受痛楚的最高级了。”
可是那些愤怒慢慢散去，她悲哀地勾了勾唇。
“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原来锥心之痛，竟然不如心死去的痛苦。”
“爸爸妈妈走了。”
“哥哥抛弃了我。”
“阿玄也不要我了”
“就连部队我也回不去了。”
“李叔，这天下那麽那麽大啊！”
“而我还能去哪里？”
“现在，我到底还能到哪里去？”
还能去哪里？
眼前开始模糊不堪，颜小乙迷迷糊糊地看到，彻底乱了分寸的李肃，一边抱着她，一边怒吼着：
“快叫救护车！”
“去总医院！快啊！”
“通信员！你他妈在做什么！”
“通信员！！”
真好。
泪水混合着雨水不停的冲刷着她的脸颊，原本捂着心口的手也无力滑落了下来。
真好呀
起码，还有人。
还有人
愿意收留她的。
她也不是毫无去处。
上天，也总不会一直给人们绝望的，对不对。
对不对
那天，守在燕青特战旅南大门门口的卫兵，第一次见到，从来都威严魁梧的旅长，竟然会失控到泪眼交替的地步。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李肃抱着那个名叫颜小乙的退役女兵，顶着暴雨，一路奔跑。
无辜被骂了的通信员，也被这样的李肃给吓得慌了阵脚，好几次拿手机叫车的动手都乱了。
一直到后来，有一天，一个无声的葬礼在燕青特战旅举行，卫兵们才知道，原来，那个女兵，曾经是他们特战旅的英雄。
只是红颜薄命罢了。
第182章 我……什麽都没了（限制慎5）（）
——军区总医院
急救室的大门敞开，泠军医满脸冰霜的走出来，在看到门口外等着的浑身还湿漉漉的李肃时，终于没忍住一口怒气，愤怒道：
“他妈今天早上才跟我保证得好好的！现在是做什么！一天都不到又送回来干什么？！我都说了不想活了就不要来找我！！现在——”
“泠军医！！”
李肃沉着脸打断他的话，目光还停留在急救室，只是那大门已经缓缓合上，遮住了里面一番光景。他依然掩饰不住自己的担忧，沉声问：
“她情况怎么样？”
李肃很少会有这种失控的时候，加上他将颜小乙送来时，浑身湿透还两眼微红的模样，肯定是发生了什麽事情。泠军医仔细分析之后，便勉强收敛了自己的怒气，说：“现在死不了，不过以后就不一定了。”
“那她”李肃却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泠军医见状，忍不住皱起眉，“发生了什麽事情，连你都疯了？”
“我也希望是我疯了。”李肃泄气地往一旁的休息椅坐下，沉沉叹息，捂住脸，说：“我之前答应过她母亲，要好好照顾她。可是想来，我似乎从来都没有做到过。”
“哦？你还认识颜小乙的妈妈？”这点，泠军医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和她妈妈是打小认识，算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了，只是后来她不顾所有人的阻止，跟了颜小乙的爸爸”
后面，因为他接管了特战旅旅长一职，太忙了，以至于之后差不多就断了联系。直到颜小乙进了特战旅，李肃才接到了颜小乙她妈妈的电话，让他多照顾颜小乙，不必做什么，只要确定她的安全就可以
只不过，颜小乙父母的事情不能多说，李肃收起自己的愧疚，直接说：
“颜小乙这段时间亲自送走了她母亲和哥哥，心情可能会有些消沉，泠军医，若是可以——”
泠军医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半响才想起，“等等，她不是孤儿吗？怎麽现在不仅有妈妈，连哥哥都有了？对，还有楚家的那个堂弟也是。”
“这件事情我也不清楚，只是”李肃缓缓伸手捂住脸，闭上眼睛，轻声说：“我大概知道，他们一家，最后都是葬在烈士墓园的。”
都是葬在烈士墓园，那就是全家都是烈士级别人物了。泠军医思量着这层关系，等想通了，顿时感到了一阵满满的不可思议。对颜小乙原本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怒气，也逐渐被削平。
“也难为颜小乙好像从她爸爸开始，就一直是她负责将他们的骨灰送到烈士墓园里。大概几天前，她才刚刚送走了她妈妈，今天，她哥哥也走了。”
李肃说着，愧疚也越深了些，回想起刚刚颜小乙在南大门时的反应，心情也越发沉重。
“她说她亲眼看着他们死去她心里定是痛到了极点，才会失控到胡说着自己没有地方去，可怜兮兮地，又哭又喊，委屈到不行。我认识她5年，看着她从一个稚嫩的小女兵成长为我特战旅的特战女兵，又看着她因伤退役，也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副痛哭流泪的模样。我违背了我当初答应她妈妈的诺言，没有照顾好她，甚至还让她一直承受着这无尽的锥心之痛”
第183章 手术失败了（慎1）（）
这也许是泠军医今年以来，听过李肃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他也知道此时此刻，即使知道李肃已经大受打击，也应该知道，颜小乙的具体情况。
“老李，不是我火上浇油，而是颜小乙的情况，你也应该要知道了。”在李肃微微惊愕的目光中，泠军医沉沉叹息，说：
“颜小乙这被这场雨这麽一折腾，她心口那枚弹片的情况恶化了。其中不排除伤口发炎的可能性，恐怕”
“恐怕什麽？”李肃连开口都有些觉得困难。
泠军医深深叹息，“如今，只能动手术，才能免去她的锥心之痛。”
如果不是这个问题，他也不会在将颜小乙的情况稳定下来后，怒气那麽大。
不动手术，能拖一天是一天，起码颜小乙不乱来，像个普通人一样安安分分的活着还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一旦动了手术，那走进死路的几率太大太大。
而事到如今，他们只能选择那条死路，否则颜小乙就算不被那枚弹片割死，也要被锥心之痛折磨而死。
李肃僵硬在座椅上，久久，都未能言语。
是夜。
病房里，李肃挥开通信员递过来的晚餐，说：“那卫兵还说什麽了没有？”
“没了，那卫兵班长只说当时顔排长就让他们帮忙充一下手机电。”通信员将那支进了水的手机放到病床边上的柜子上，才迟疑道：“不过，旅长，顔排长的手机进了水，可能充不进电，开不了机了。我和卫兵班长也没敢开机试过。”
李肃闻言，拿过手机按在开机键上，果然，不管长按多久，那支手机都没有反应，想来是要报废了，便道：“你待会儿顺便带回去，给旅里的人修一修看看，特别吩咐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