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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上面写着一行小字袁昊不才,愿做公主的知心人,若公主不弃,袁昊立刻向陛下求亲。
这便是表白了,袁昊双手一动不动地保持着递盒子的动作,只是按在盒子边缘的手指紧张地动了动。
凤阳看看纸条,又看看他,青年的面容在宫灯的映照下,显出几分青涩来,眼神却是真挚而灼热的,如同一团竭力想要朝着她靠近的光。凤阳和他四目相对,便下意识移开了目光,像是怕被他这格外热诚的视线烫伤。
袁昊见她久久不接盒子,目光渐渐暗淡了下来,他抿了抿唇,道“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公主莫要放在心上。”
他缓缓滑下盒盖,缩回了手。
心头一阵彷徨,他想到公主不答应也是应当的。毕竟他们才见过一面,他却如此莽撞,公主没有发怒,也没有叫人将他驱逐出去,已是宽容大度。只是只是父亲已经和袁家交换了庚帖,怕是过不了几天,就要行纳吉礼了,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若是在此之前,他或许会听从父母之命,去迎娶章家女,可是在见过凤阳公主之后,又叫他如何带着一颗牵挂公主的心,去迎娶他人
袁昊一时灰心丧气,却在这时,他听见凤阳公主微微一叹,说了一句“此事,凤阳自然要听从陛下的安排,若是陛下答应,凤阳自然甘心情愿。”
这话的意思是
袁昊明白过来,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凤阳,却见对方微微低头,苍白的容颜在宫灯下透出几分红晕,犹如红霞照水,美不胜收。
他情不自禁往前一步,下一瞬又猛地回过神来,仓皇地后退一步,目光躲闪,语气忐忑,“是袁昊失礼。袁昊这就往前殿去。还请公主静候佳音。”
凤阳略一颔首,就见眼前青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又对着她一拱手,而后便脚步匆匆往前殿而去。
待那人身影消失,提着宫灯的柳绿才好奇道“公主,刚刚袁公子送的是什么东西”
袁昊做事很小心,他递盒子的时候稍稍偏了一下,没有叫柳绿瞧见里头是什么东西,自然也不知道那盒子里搁了张表白的字条,而两人话语中含义模糊,更叫柳绿听了云里雾里,觉得公主和袁昊说的是弄坏莲灯一事,又隐约觉得不对,可要她说出哪里不对,却又理不出来。
凤阳冷淡地看了柳绿一眼,平静道“只是一支赔罪的钗子。我不过是去放莲灯时碰巧遇见他,除此外无亲无故,如何能收他的东西若是传出来,恐怕人家会以为我和他私相授受。”
柳绿笑道“公主金枝玉叶,谁敢在背后说闲话怕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凤阳没再回她。若是十几年前,她还受宠的时候,自然是没人敢多说半句,可是现在
凤阳心头微微一叹,她如今要仰他人鼻息,自然是要步步小心。
她转身,回了凤阳阁
外头冰天雪地,而此时麟德殿当中,却是一片能消融冰雪的暖意。
衣着清凉的舞姬载歌载舞,乐师坐在大殿一角吹拉弹唱。身着一式青衣的宫女捧着托盘游走于坐席之间。
达官显贵谈笑风生,勋贵子女言笑晏晏,红色宫灯从屋顶一窜窜垂落,镶嵌在墙壁上的华贵宝石,在灯火中熠熠生辉。
姚燕燕向来不吝于在别人面前展现她与陛下有多恩爱,于是席上不停地向陛下夹菜,那温柔似水百依百顺的模样看得众人一阵艳羡。
难怪向来懒散的陛下愿意听她的劝诫,这样一个美人,莫说是只宠她一个,就是为此舍了江山,也有人愿意。
而章宰相,则在瞧见姚贵妃的第一眼,就捏紧了拳头,难怪难怪他的美人计会失败,难怪李公公不到一天就废了。有这样的美人留在后宫中,小皇帝又岂会多看那些庸脂俗粉一眼
幸好昨日已经与袁家交换了庚帖,再过几日就让两个孩子将亲事正式定下来,得赶在小皇帝反应过来之前,将袁家死死绑在他这条船上。
章宰相想到与袁将军的那一番谈话,心中那几分不安总算沉了下去。他饮下几杯酒,双眼微微眯着看向大殿门口,心道得再想个法子,让小皇帝不能再干涉朝政才行
心中算计还未停下,章宰相就发现那悬挂在大殿门口阻隔寒风的帘子被宫人掀开,紧跟着,一名身形高大、相貌俊朗的年轻人大步走了进来,正是袁昊。
瞧见这个十分满意的未来女婿,章宰相面上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
下一刻,他就见袁昊没有回到自己席位上,而是往前直直走来,不一会儿就从那群舞姬周围绕过,来到了御座跟前。
袁昊大步走到距离陛下七步远的地方,才屈膝跪下行礼,高声道“陛下,臣袁昊有一事相求。”
这声音铿锵有力,大殿内的丝竹之音顿时停了一下,宴饮当中的众人也朝着这边望了过来。
姚燕燕和陛下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均闪过几分计划成功的喜悦。
皇帝陛下正要问袁昊求什么,腰部忽然被爱妃轻轻拧了一下,他醒过神来,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你是谁你要求什么”
袁昊只是在军中领了个职务,且还够不到能上朝的品级,见皇帝认不得他,他也并不奇怪,立刻回道“家父乃护国大将军袁忘。”
皇帝陛下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袁将军爱子。”
这时候,袁将军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立刻起身走到御前,拱手道“陛下,犬子无状,臣这就带他回去好生教导。”
说着就要将袁昊拉下去。
袁昊哪里肯双膝跪在地上纹丝不动,只用祈求的目光看着父亲。
章宰相这下觉出不对了,正要开口,忽然听见陛下道“袁将军快住手难得见到一个与朕年纪相仿的儿郎,听听也无妨啊”
这麟德殿中年纪与小皇帝相仿的数不胜数,他怎么偏偏对袁昊这么感兴趣章宰相直觉不能让他们再说下去,他起身刚要说话,却被姚贵妃抢先。
只见她往陛下身边靠了靠,含笑道“陛下,臣妾也很好奇袁公子有何事要求,不如就让大家听听。陛下您今日心情好,说不准就答应了呢”
皇帝陛下闻言立刻接话道“爱妃说得不错,朕今日心情好,袁昊你有什么话就说,朕绝不会怪罪。”又转向袁忘“大将军你也莫要拘束他。”
在场这么多人,皇帝陛下又这么说了,谁又能阻拦
袁昊闻言,眼中满是欣喜,他双手抬起,俯身跪拜,诚挚道“陛下,臣欲求娶凤阳公主,求陛下应允。”
此话一出,满殿寂静,丝竹之声也停了,再没有人去关注大殿中奇妙的歌舞,纷纷朝着袁忘父子望了过去。
凤阳公主是谁,在场没有人不知晓的。
因着当年那场夺嫡之争,大齐一度陷入混乱当中,这失去兄长与生母庇护、还得罪了新帝的凤阳公主,自然受到了冷落,而新帝和太后仿佛也忘了这一位公主,从来没有提起过,一直到过了及笄之年,这位公主都无人问津。
谁也没有想到,传闻中正与章家千金议亲的袁昊,竟然会当众向陛下求娶凤阳公主。
袁将军和章宰相听了这话,均是色变,袁将军立刻道“逆子无状,胡言乱语,望陛下莫放在心上。”
袁昊立刻反驳,“父亲,孩儿是真心想要求娶公主的,求父亲成全。
”
“住口”袁将军斥道。若此刻不是在麟德殿,他早就一拳头将这逆子打翻在地。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难看的章宰相,袁将军训斥道“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公主金尊玉贵,岂是你能高攀的”
袁将军话音刚落,姚燕燕立刻道“将军此言差矣,古人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袁公子年轻英俊,光明磊落,凤阳公主能歌善舞,美貌良善,我看这两人般配得很。陛下您说是不是”她含笑睨了陛下一眼。
皇帝陛下立刻道“爱妃说的不错,这两人十分般配,依朕看,干脆就”
“陛下”
皇帝陛下话还未说完,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大喊,吓了他一跳,见是章宰相又跳出来搅局,皇帝陛下深恨方才自己没有反应过来,要不然就可以假装被吓到,然后将手里的杯子砸过去。
皇帝陛下正懊恼,姚燕燕却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眉心微蹙,露出不悦之色,道“章宰相,你这是什么意思陛下是一朝天子,你怎能打断陛下”
皇帝陛下妇唱夫随,连忙道“爱妃说得不错,宰相,你难道是不将朕放在眼里吗”
章宰相是真不将小皇帝放在眼里,但是这话只能放在心里说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千万不能承认。于是他立刻收敛了眼中怒意,拱手道“陛下,臣方才一时冲动,才会失言,求陛下念在老臣多年来为大齐鞠躬尽瘁的份上,饶恕老臣这一回。”
老家伙竟然还倚老卖老了
以上是皇帝陛下和姚燕燕此时共同的心声。
难得默契的两人同时安静了下来,静静看着章老头表演。
章宰相直视陛下,一副极为恳切的模样,道“陛下,非是臣对您不敬,而是袁家公子早与小女定下婚约。我章家世代书香门第,如何能做出背信之事”
姚燕燕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章老头真是狡猾,这句话表面上说是他自己不能背信,实际上却是在讽刺袁家言而无信。
章家千金与袁家公子在议亲之事,在场有不少人知道,只是从没有人会在皇帝跟前提起罢了。既然没有人说,皇帝陛下就当没有这回事儿,他皱眉露出个疑惑的表情,“哦真有此事既然袁昊已经同令爱定亲,那为何还会来求娶凤阳公主”
姚燕燕忽然捂住了嘴,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对陛下道“天哪陛下,难道袁家想同时求娶公主和章家小姐,坐享齐人之福”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众人看向袁章两家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
虽说陛下现在的确没有多少实权,袁章联合起来的力量也的确强大,可是自古以来哪里有驸马三妻四妾的这袁家若真是这样想,那也太大胆,太不将皇室放在眼里了。若袁家当真是这样想,那别说是陛下,就是宗室里剩下的那些人,也绝对不会给袁家好脸色。
这姚贵妃果真是个无知妇孺,语不惊人死不休,袁家哪里能任由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不过未等袁将军解释,跪在地上的袁昊便急急道“陛下,袁昊绝无此意。我袁家与章家只是交换了庚帖,并未纳吉定亲,这亲事做不得数。”他言辞恳切,跟着便将除夕宴中遇到凤阳公主一事说了。
“袁昊真心倾慕公主,此生只愿与公主白首偕老,望陛下成全”额头重重磕在地上,袁昊的声音铿锵有力,在大殿内不住回荡。
姚燕燕看看跪在地上的袁昊,再看看脸色难看到仿佛刚刚吞了几只苍蝇的章老头,几乎要憋不住笑了。她抬起宽大的袖摆捂住脸颊,靠在陛下肩头不住颤动,嘤嘤嘤道“陛下,太感人了这袁家公子瞧着对公主是真心的。臣妾与凤阳交好,看到有人这样真心爱慕凤阳,臣妾也为她高兴呢”
皇帝陛下连连点头,趁着章老狐狸在气头上还没反应过来,连忙把这事儿给定下来,“袁昊,朕答应了你赶紧回去准备,择日迎娶公主”
事情发生得太快,来不及阻止的袁将军和章宰相
袁昊大喜过望,赶忙又磕了几个头。
皇帝陛下和姚燕燕两人手挽着手坐在首位,面上挂着相同的欣慰笑容。
姚燕燕另一只手里捏着帕子,娇声道“陛下,这年轻人为真爱大胆反抗、执着追求的样子,当真令人动容啊”
皇帝陛下也做出一副夸张的感动模样,拍手叹道“赤子之心,朕也十分感动。”
大殿诸人
袁昊与凤阳公主的婚事就这么定下。
当晚宴会结束,袁家父子还未回到家中,袁昊就在马车中挨了父亲一拳头。
这常年习武的将军力气有多大不必说,袁昊脸上挨了一拳头,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他吃痛得眨了下眼睛,但却并无畏惧,而是直视袁将军的双目,坚持道“儿子没有错。”
袁将军失望地看着他,“你还说你没有错。你知不知道咱们家与章家的亲事代表了什么”
“我知道”袁昊道“父亲相与章家联合,掌控这大齐江山”
“你”袁将军怒气中夹着几分惊讶。
袁昊直言道“父亲,咱们家世代忠良,如何能做出谋逆之事”
“住口”袁将军怒道“你懂什么尽忠职守又能如何如今的世道早就不同了,不谋一条出路,如何在这乱世中活下去”这大齐京都歌舞升平,京都之外,却早已显现乱象,不多寻几条出路,如何能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保住身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