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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这一部份计划让海达克粉碎了,那么,他们的反应如何呢?他们会不会不得已而求其次,再由次一据点来活动?那就是说,把前哨移到逍遥宾馆?何恩计划的暴露是在大约四年以前。根据普林纳太太的话,唐密感觉到她回到英国,买下逍遥宾馆,正是在那件事败露后不久。难道说,这是敌人的一次行动吗?
因此,利汉顿似乎一定是一个敌人活动的中心,在这一带地方,敌人已经有部署和联络了。
于是,他的精神抖擞起来了。那个无害也无用的逍遥宾馆本来产生出一种萧条的气氛,如今,这种气氛消逝了。这地方虽然似乎是毫无危险的,可是,这不过是表面上看来而已。在那个看起来丝毫无害的假面具后面有很热闹的戏在上演呢。
据唐密的判断,这一切的焦点就是普林纳太太。现在,第一步工作就是多知道一些关于普林纳太太的情形。表面上看起来,经营逍遥宾馆的活动似乎很单纯,但是要能看透这背后有什么活动,就要调查她的信件,她的交游,她的社交活动,和她在世界大战时的活动。在这些资料当中,不难发现到她真正的活动是什么。假若普林纳太太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女间谍M,那么,操纵敌人在英国全部第五纵队活动的就是她。她的身份,知道的人想必很少,恐怕只有高级的官员。但是,她总要和她的参谋长沟通消息。那么,他同秋蓬必须刺探的,就是她同这些人所通的消息。
他们只要有少数的忠实同志,在宾馆内部活动,到了适当时机,就可以占据“走私客歇脚处”。这一点唐密看得很清楚,现在,那个时机尚未成熟,不过,可能不远了。
德国军队一旦在法国和比利时控制海峡港湾的时候,他们就可以集中火力进犯英国。目前,法国的情况实在是不妙。
英国海军在海上的威力无边,所以德国如果进攻,必须由空中和英国内部的奸细着手。假若内部策反的线索操纵在普林纳太太的手中,那么,设法侦破这种阴谋,是刻不容缓的事。
布列其雷少校的话和唐密心中所想的,不谋而合:
“你知道,我已经看出,现在是刻不容缓了。……”
于是,他就谈起他揭穿这骗局的事了。
唐密在想:
“为什么要在利汉顿着手呢?有什么理由吗?这是主流以外的地方——可以说穷乡僻壤,一切都是保守的,守旧的。这一切特点,正合他们的意思。那么,想想看,还有别的理由吗?”
在利汉顿后面,有一片平坦的农田,一直通到内陆。那里有许多牧场,因此很适于装载军队的飞机和伞兵降落。但是,在许多别的地方,情形也是如此。值得注意的还有一点,这里有一个大的化学工厂,卡尔·德尼摩就是在这里工作。
德尼摩。他的条件适合吗?是的,太适合啦!当然,他不是真正的主脑,这一层,葛兰特已经指出了,他只不过是齿轮上的一个轮牙。此人很可疑,随时都可能拘禁起来。但是,同时,他也许已经完成他的任务了。他曾经对秋蓬说,他正研究消除毒气的问题,和某些毒气的消毒工作,这方面也有通敌的可能,这种可能,想起来是非常讨厌的。
唐密因此判断,卡尔·德尼摩也是参与纳粹阴谋的人物(不过,他颇不愿意这么想)。真可惜!因为他对这个人颇有好感。可是,他是在为国效命,必要时要为国捐躯的。对于这样一个敌人,唐密是敬重的。当然,我们绝对要制服他,那么,最后是执行枪决。但是,当你必须负起任务时,你会明白这是怎样的工作。
那些出卖自己国家的人,那些由内部叛变的人,这些人才真正激起他的怒火。一想起这个,他的心中便慢慢激动起来:非制裁他们不可!
“这就是我破获纳粹组织的经过!”布列其雷少校很得意地结束了他的话。“手段很漂亮,是不是?”
唐密毫不难为情地拍马屁道:
“少校啊,我有生以来,从未听到有这么巧妙的法子!”
二
布仑肯太太在看一封信,信纸是一种薄的外国信纸,信封上面盖着“验讫”的戳子。
“雷蒙!”她低声说:“他在埃及一直很好,我很安心。现在似乎要有大的变化了,当然啦,这一切都是很‘机密’的。他在信上说,这可不能‘泄露’。他只是对我说,他们的确有一个很好的计划,要我等着瞧,不久就会有‘令人惊奇的大变化’。现在我知道他被派到什么地方,才觉得安心些。不过,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
布列其雷哼了一声道:
“这种事当然是不准在信上讲的罢?”
秋蓬不以为然的笑了一声,然后环视一遍餐桌上的人。
同时,她把那宝贵的信叠起来。
“啊!我们有特别的方法。”她逞能说:“雷蒙很明白,我只要晓得他在那儿,准备开拔到那儿,我就不会很担心了。我们通讯的法子也很简单,只是一个字,下面那个字的字母就是一个地名的开头字母。当然,这样写法,有时候,一句话看起来很好笑,但是,雷蒙非常聪明。我相信绝对不会有人注意的。”
餐桌上的人听了都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叹。她挑的机会恰到好处,这一次,宾馆里的人全都在座。
布列其雷的脸有点红,他说:
“布仑肯太太,请你恕我直说。可是,你这样做,实在是傻透了。我们的军事行动,正是德国人想要知道的。”
“啊,但是我从来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秋蓬大声说。“我是很小心的。”
“那仍然是不智之举,将来总有一天,你们母子俩要闯祸的。”
“啊,千万希望不至于如此。我是他的‘母亲’呀,你要知道做母亲的‘应该’知道这些事呀。”
“的确不错,我以为你的话是对的。”欧罗克太太的嗓门儿像打雷似的。“你绝对不会泄露儿子的秘密,我们做母亲的,都晓得的。”
“信或许会让人偷看的。”布列其雷说。
“我很小心,从来不把信件丢来丢去。”秋蓬露出自尊心受到伤害似的神气。“我总是把信件锁起来的。”
布列其雷少校表示怀疑的摇摇头。
三
那是一个铅灰色的早晨,阵阵冷风由海面上吹过来。秋蓬独自坐在海滩的尽头。
她从手提袋取出两封信,那是托人转来的,她刚刚由城里一个小的报纸经销处领回来。
她把信拆开。母亲:
有许多有趣的事可以告诉您,但是,不能讲。我想,我们就要大显身手了。今天街头巷尾都在谈早上有五架德机来袭的事,大家纷纷议论,都说我们目前的情形真糟。但是,到末了,我们一定会打胜的。
真正使我难过的,是德机用机关枪扫射路上可怜的行人,这种行为,害得我们都火冒三丈。阿格和阿传都问候您,他们现在身体都很强健。
不要为我担心,我很好。这种大显身手的机会,我无论如何不会错过的。“红发老人”(这是儿子替他爸爸起的绰号——译者注)好吗?作战委员会替他安排好工作没有?儿德立克敬禀
秋蓬反复看了几遍,她的眼睛闪着愉快的光辉。
然后,她拆开另一封信:妈妈:
格蕾茜姑妈好吗?身体很好罢?您能忍受得住,我以为是难得的。我就办不到。
没什么值得报告的。我的任务很有味道,不过,很机密,恕我不能禀告。不过,我真觉得是值得做的事。您不用为了没担任战时工作而烦恼,有些上了年纪的女人都急于要做事,可是,他们实在所需的是年轻,有工作效率的人。不知道“红发老人”在苏格兰的工作如何?我想,也许每天只在填表格罢,不过,他能觉得自己不是闲着,就会快乐的。女德波拉敬禀
秋蓬笑了。
她把信折起来,非常爱惜地弄平,然后,她在防波堤的石头上划了一根火柴,把信统统烧了,她一直等到完全烧成灰的时候,方才罢休。
她从手提袋里取出钢笔和一个小的拍纸簿,便匆匆写起来:德波拉爱女:
这里离战场如此之远,以至于我简直想不到我们在作战。接到你的信,知道你的工作很有趣。我真高兴!
格蕾茜姑妈变得更虚弱了,而且神志也很不清楚。我住在这儿,她很高兴。她总是谈很多老话,有的时候,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还以为我就是她的弟媳。他们种的蔬菜比平常更多了,我有时候也帮老赛克斯一点忙,这会使我感觉到自己在这次战争的日子也做了些事。你的父亲似乎有点儿不高兴,不过,我觉得,正像你来信所说的,他也觉得有事可做而感到快慰。母字
她另外写了一张。德立克爱儿:
接到来信,甚慰!你要是没功夫写信,就常寄些风景明信片来。
我如今到格蕾茜姑妈这里小住。她的身体很虚弱,她谈起你来,仿佛你还只七岁。昨天,她给我十先令,叫我赏给你零用。
我现在仍没有工作,如今谁也不需要我帮忙。你的父亲在军需部找到一个工作,这个,我已经告诉你了。他如今在北方某处,总比没事做好,但是,这并不是他想干的工作。唉,可怜的“红发老人”,不过,我觉得我们应当谦让,坐到后面去,把作战的任务留给你们年轻的傻瓜。
我不打算向你说“保重些”了,因为,我想,你偏偏会做和我的希望相反的事。但是,我劝你不要去,放聪明些。母字
她把信装入信封,写了收信人姓名住址,贴好邮票,在回到逍遥宾馆时顺便寄了。
她快走到山崖脚下的时候,她看见前面不远的山坡上有两个人谈话。
她忽然大吃一惊。那就是昨天她看见的那个女人,同她谈话的是德尼摩。可惜没有隐避之处,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近处偷听他们谈些什么。
不但如此,这时候那个德国青年已经掉过头来,看见她了。他们两人分开了,像是颇突然的样子,那个女人迅速走下山坡,越过马路,由秋蓬身边走过。
德尼摩等到秋蓬走到他跟前。
然后,他严肃而有礼的向她道了一声“早”。
秋蓬马上就说:
“德尼摩先生,同你谈话的那个女人,样子生得好怪。”
“是的,中欧人的典型。她是捷克人。”
“真的吗?是——是你的朋友吗?”
秋蓬说话时,正是模彷格蕾茜姑妈年轻时的语调。
“不是的,”卡尔·德尼摩板板的说:“以前从来没见过她。”
“哦,我还以为——”说到这里,秋蓬巧妙的停顿一下。
“她只是向我打听一件事。因为她不太懂英文,所以我是用德国话和她交谈的。”
“哦,那么她是问路吗?”
“她问我是不是附近住着一位哥特布太太。我不晓得,后来她说也许是弄错了。”
“原来如此。”秋蓬若有所思地说。
昨天她说找卢森斯坦先生,今天又说找哥特布太太。她偷偷瞥了德尼摩一眼。他正面孔板板的,在一旁走着。
对于那个奇怪的女人,秋蓬感到确实可疑。同时,她觉得十之八九,在她初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谈了许久了。
德尼摩?
她忽然想起那天早上卡尔对雪拉说话:“你一定要小心!”
秋蓬想:“我希望——我希望这两个年轻人不会牵扯在内。”
她想:自己心太软了!中年人,心太软!她就是这么一个人!纳粹的教条是年轻人的教条。纳粹间谍十之八九都是年轻人,譬如卡尔和雪拉。唐密说雪拉是有份的,是的,但是,唐密是男人,而雪拉又美得是那么奇特,那么令人惊异。
卡尔和雪拉,背后还有那个谜一样的普林纳太太。这个房东太太有时候纯粹是一个能说善道,平平常常的房东太太的样子,可是,有时候,在刹那之间,她又有点像一个悲剧型,激烈的人物。
秋蓬慢慢走到楼上自己的房间。
那天晚上,秋蓬就寝的时候,她把写字台的长抽屉抽出来。在抽屉一边,放着一个小漆匣子,上面有一把单薄的,廉价的锁锁着。秋蓬戴上手套,开开锁,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叠信。顶上一封就是那天早晨接到的,“雷蒙”寄来的信。秋蓬相当小心地把信摊开,于是,她冷冷的绷起嘴来。今天早晨,她曾经在信纸的摺子里放了一根眼睫毛,现在不翼而飞了。
她走到洗面盆前面。那儿有一个小瓶子,上面贴着签条,条子上写着几个无害的字样:“灰药粉”,另外还有服法。
秋蓬很熟练的把药粉撒在信纸上,和匣子光亮的漆面上。这两件东西都没有指纹。秋蓬又冷冷的点点头,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