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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听上去很可笑,可是阮依依却听懂了,还非常的理解。
本来她和颜卿都得因天谴而死,不知颜卿做了什么手脚,他死不死都保住了她。现在,又有老掌柜来渡颜卿,保他性命还让他升仙。如果让六界众生知道了,颜面何存。
阮依依喂颜卿吃下忘情,多少给天庭面子,所以他们可以不让颜卿真死,但天谴还是要有的,只不过,颜卿并非真得因天谴而死而已。等这件事过段时间,天庭再找个理由,比如他吃了忘情不再违背天道,就能以慈悲为名将他收回到天上,继续做他的仙医。
总之,所谓的阴差阳错,又或者说是命中注定,颜卿死一段时间就能活下去,只是,他忘了阮依依,不再记得与她有关的任何事。而阮依依,不会忘记颜卿,但却不能再长相厮守。
总体来说,这个结局,仍然是老天爷最初的意愿。只是,过程有些坎坷。
老掌柜见阮依依整个人都伏在颜卿有身上,耳朵贴着胸口,想听他的心跳。但那里,早就停止了跳动。
流星雨渐渐止住,老掌柜见时间不多,只能将她拉起。长叹短嘘的看着阮依依,心有不忍,但天命难为。老掌柜扶起颜卿,正准备离开时,看到阮依依已经是泣不成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很郁闷的问她:“你都不问问我,我是什么神仙吗?”
哭得大脑缺氧的阮依依只是死死的牵着颜卿的手,这双手,曾经每天都这样牵着她,带她走遍了佛牙山的每一座山峰,带她沿着无忧国的边境线看尽世间美景,拉着她在马路上逛街,象普通的情侣一般十指紧扣,不离不弃,握着她的手护在掌心,用他的温暖给她最大的幸福。
只是,现在要放手了。无论生死,都要放手了。
老掌柜等了等,见阮依依除了哭还是哭,根本听不到他的问话,只能无奈的摇头要离开。可是,阮依依还拉着颜卿的手,他每走一步,阮依依就亦步亦趋的跟一步,不肯放手。
“罢了,早就知道,你这娃不会听话的。”老掌柜一拂袖,阮依依顿时天旋地转,倒在地上。紧紧拽着颜卿的手,突然间变得无力酸麻,临昏过去之前,只觉得手指头处有一丝轻微的力量,将手中的纠缠带走,然后,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漫长幽深的黑夜一条看不到尽头的不归路,阮依依独自在里面走着,跌跌撞撞,伸手想扶,却没有任何的支撑点,睁大眼睛想看,却伸手不见五指。所有的感官,在极度黑暗之中退化,双耳仿佛被捂住,听不到声音,就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也都听不见,人好象瞎了,没有一丝光线的刺激,呼吸,也因为缺氧而变得极度困难,每天都好象堵住了似的,无法舒解。
这些,都无所谓,只是胸口生生的疼,象有无数双小手在里面不停的撕扯着,血淋淋的。刚刚结疤的伤口,撕开后,旧伤新肉,都是那样的新鲜,全部都袒露出来。整颗心,没有一处是好的,阮依依总有种被人掏空的幻觉,觉得胸口空落落的,里面灌着风,还是沙漠里才有的,卷着黄沙的风。
没有尽头,没有搀扶,一个人,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硬着头皮拼命的往前冲。一会撞在石柱上,一会感觉有把剑刺穿了胸口,一会跌倒在地手掌血肉模糊,一会被某种可怕的吸力带进另一片黑暗之中。
她仿佛在地狱的迷宫中行走,没有油锅,没有火海,有的,只有死一般寂静的黑夜。
“师傅,你在哪里。”阮依依下意识的蹲下身来,摸摸自己的脚踝。她有唤心铃,颜卿说过,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她唤他,他就会出现。
可是,明明用法术隐身在她血脉之中的唤心铃,此刻正绑在她的脚踝之上。看不见,但手能清晰的感觉到,它活生生的绑在上面,而不是一如从前那样,隐在身体里。
阮依依这才想起,颜卿走了。他服下忘情,从此,与她再无关系。他的世界,他的记忆,他的未来,都不会再有她的出现。
前面的路,无论在何方有尽头,都将是她一人前行。
“师傅,阮阮想你。”一颗晶莹泪珠,缓缓落下,滴落在手背,再重力的作用下,顺流到指尖,就在掉落到地面的一瞬间,突然发出一声巨响,那是伽蓝国偷袭那晚,最后一颗致命的流星砸在离她不远的帐篷上的声音。
“啊!”阮依依大叫一声,突然的睁开双眼,从床上弹坐起来。长期沉浸在黑暗之中的双眼受不了太过明亮的阳光,阮依依象吸血鬼似的感觉皮肤被灼伤,下意识的捂住眼睛,大喊一声:“师傅,阮阮眼睛好痛!”
“快快快,放下帘子!”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阮依依只觉得光线一暗,然后,有一堆的人站在她的床边,关心的问她:“还难受吗?”
阮依依慢慢的分开两指,半睁一只眼睛。房间已经变得昏暗,很快,她就适应了。
床边,分别站着项阳、魅然和柴情。
魅然见阮依依醒来,急忙替她诊脉。阮依依觉得脑子一团糟,便借着这个时间仔细的理理思路。一屋子的人没人说话,只等魅然再三确认阮依依身体无碍时,她也将那一晚的事全都记起。
魅然刚撤回后来,阮依依就急忙掀开被子,撩起裤脚一看,唤心铃果然露在外面,一根红线,正颤颤巍巍的绑在上面。
柴情不明所以,项阳却是清楚的。唤心铃与颜卿心灵相通,是因为颜卿在上面施了法术,心里又时时念着阮依依,所以才有效。如今颜卿凭空消失,不知生死,依附在上面的法术也随知消失,再漂亮的唤心铃,也只是个普通铃铛。
所以,它会显身,而且,没有一丝灵气。
“你们都出去,我要跟小情说会话。”太久没有说话,阮依依的嗓音特别的干哑,勉强说完这些话后,就觉得喉咙里火烧火燎的,非常的痛。
魅然留下一碗药,示意柴情帮她服下手,其它人才离开。
阮依依一直等他们走了,看了眼柴情,见她换了一身厚衣裳,外面还套了件小夹袄,心莫名的颤了了下,问:“我睡了多久?”
柴情有些为难的看着她,悄悄的伸出了三个手指。
阮依依估摸着应该不只三天,正想问是不是三十天时,柴情已经哆哆嗦嗦的说:“三个月……”
阮依依一怔,然后黯然叹道:“我竟睡了这么久……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告诉我吧。”
柴情坐了下来,慢慢的,一五一十的将事情都告诉了她。
伽蓝国因为奕世王子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但因为势单力薄,不敢公然与无忧国翻脸,所以,在得知吴洛宸突然感染恶疾时疯时好的时候,就起了进犯的心思。
但袁铁轩的西北大军是铜墙铁壁,很能击破,故将主意打到了柳翠身上,许了不少金银珠宝,要她里应外合,烧毁大营粮草,分散大军注意时,伽蓝国再冲进来杀个片甲不留。
谁知这个时候阮依依和颜卿来到大营,柳翠急于报仇,破坏了计划,先行对阮依依下手,暴露了自己。柳翠不知他们已经怀疑她,见阮依依不但治她还放她,便仍然按原计划行事,却不知袁铁轩他们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将他们一网打尽。
偷袭当晚,天有异象。谁也不知道颜卿是怎么突然消失的,就连护甲兵发觉时,只看见阮依依昏迷在他们的人墙之中,身上的衣裳也不见了,头发被割得是乱七八糟,身下的沙子,早被她的眼泪浸湿。
第二天他们全都赶回乐安城,阮依依一睡就是三个月,不肯醒来。项阳不让魅然进入她的梦魇将她拉回,只说如果她不愿意,就算回到现实生活中,也会疯癫,不如让她自己找到出路,想通了,就会回来。
魅然无奈,只能每日用灵芝人参和天山雪莲这些名贵药材熬成的汁吊着她的命,只要她有脉博,便不再管她,不强迫她苏醒。柴家特地挑选了十二个做事牢靠本分的老妈子,分成三班,日夜轮班照顾阮依依,柴情只要醒来便来房里陪她,说说话什么的。
大家都知道,她没有病,只是无法忍受失去颜卿的痛苦,所以将自己关进了一个只有她才能进去的梦境中。谁也不知道她在梦境中会遇到什么,除了等待,谁也没有办法。
阮依依听到这里的时候,忽然笑了。她没有太多的力气去告诉柴情,在她的梦境中有什么。阮依依只是很无力的想着,她并没有服用忘情,为何在梦里,梦不到颜卿。难道,是他把自己忘得太干净,连她的梦里,他都不肯来?
还是说,他仍然处在死亡的状态中,等合适的机会再苏醒回到天上去。
无论如何,阮依依这三个月来,所有的梦,都是一片漆黑。无边的寂寞,将她锁住。别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如果不是那颗相思之泪将自己惊醒,或许,她要再睡上三年也是有可能的。
在旁伺候的老妈子见阮依依身体无力,开始慢慢的往下滑,上前将她架子,又调整了一下靠枕的位置,重新将她摆放好。柴情见状,赶紧端来人参鸡汤,小心的喂她。
阮依依想自己吃,刚抬起右手,看见上面还绑着绷带,才想起自己被柳翠挑断了右手筋。虽然已经接回,但到底伤了,她又这样躺着睡了三个月,错过了恢复期,怕以后会落下病根。
“柳翠呢。”阮依依喝完鸡汤之后,感觉有些力气。她突然很害怕会再睡着,怕自己一睡便不再醒来,所以一个劲的拉着柴情东说西扯。
柴情很不屑的撇撇嘴,说:“伽蓝国的人见他们中了埋伏,以为是柳翠骗了他们,一刀把她结束了。”
阮依依苦笑,她和颜卿一心行善,救人性命,积善积德。结果,人命也只是一刀而下,便没了。
不过,这也是柳翠咎由自取。当初如果她肯回头是岸,拿上银两和药骑着骆驼跑走,或许,这个时候已经找到好人家嫁人。
莫名的,阮依依有种奇怪的感觉。或许老天爷看她和颜卿也是这种心态吧。明知道天命不可违,不能失身不能相爱不能共同过着普通夫妻的生活,可是他们还要逆天而行。兜兜转转这些年,经历这样撕心裂肺的痛,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柴情怕她会想起不高兴的事,赶紧的转移了话题:“依依,你想的那个娱乐城的主意真好。我大哥和二哥这三个月来一直在忙这件事,按照你当初提出的构想,把三宝客栈这条街上的店面全部改造,成区域经营,形成一个象你说的什么综合消费区……反正,现在真得很不一样了。”
阮依依听着听着,思绪又飞回到大漠之中。那时,她和颜卿都知道分离即将在眼前,心中不舍烦闷,却又怕影响对方,所以整日整日的待在帐篷里,拿着柴俊送来的账本,一本本的看,然后开始构思那前无来者的娱乐城。
那十天,阮依依与颜卿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娱乐城,唯独不谈论的,是他们的未来。
现在听说柴家已经建好了娱乐城,还开始试营业了,阮依依忽然明白了颜卿的苦心。他要她答应他,帮柴家夺回榷茶权,无非就象她在建这个娱乐城一样,心里多了一件别的事,整日去想去做,便会分心不再去想他。
虽然不能做到完全的不想,但,总比睡三个月,把自己关在那幽深阴冷的黑暗中好。
阮依依淡淡的笑了一下,她的身体又往下溜,很疲惫的样子。柴情也不敢久留,伺候她睡下之后,便退了出来。
伺候她的老妈子们见阮依依要休息,也都退了出去,放下帘子的房间光线幽暗,但又不黑,很舒服。
阮依依缩在被子里,足足睡了三个月,她仍然觉得很累,不愿意起床,更不想下地运动。她睁大双眼,看着帐顶,想着心思。左脚屈起,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上面的铃铛,叮叮直响,只是,再也召不回颜卿。
颈间的精灵指戒忽明忽亮,阮依依轻轻摩挲着,很快,信鸽精灵就出现在眼前。
阮依依看着那漂亮的蝴蝶草下的精灵,笑而无语。相当初,她和颜卿刚来到乐安城时,它就来传话,告诉他们佛牙山的房子塌了,后来,阮依依又求它带着眉眉回花都拿忘情,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它又出现,仿佛遇见故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信鸽精灵,谢谢你。”阮依依伸出手指,让信鸽精灵站在她的指尖之上。阮依依躲在被窝里,大气不敢出,看着信鸽精灵从蝴蝶草下面探出头来,虽然身体只有米粒一般大,但阮依依还是清楚的看见,它在哭:“谢谢你救了师傅。”
“呜呜呜……我回了趟佛牙山,把这里的事告诉了他们……呜呜呜,他们都吵着要下山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