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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锦程早已不再叫林致远“林大哥”了,而是跟着云烨一起喊“远哥”,这称呼显得亲近很多,他这样暗示,林致远瞟了他一眼,“少往我身上扯,你敢说,你不是想把我拉下水?”
裴锦程笑道,“你不是一直在水里吗?”
云烨拍拍裴锦程的肩,“锦程,把你太太叫来喝杯酒吧,那性子我倒是喜欢,喝起酒来,一点也不含糊,爽气。”
裴锦程笑了笑,“就你这性格,G城也难有你认为爽气的女人,你得去北方生活。”
云烨摇头,“北方姑娘喝酒是爽气,吵架也爽气啊,我喜欢喝酒爽气的,不喜欢吵架爽气的。”
林致远道,“什么事都有你想得那么好,人都完美得没有缺点了。女人家喝酒有什么好看的?难看死了。”他记得,沈悠然是滴酒不沾的,家教很好。
裴锦程不高兴了,这分明是说申璇难看“女人家喝酒有什么不好?最讨厌有些女人动不动就说,哎呀,不会喝啦,会醉啦,过敏啦。”
云烨扑哧一笑,点头,“对啊,会喝酒的女人,有情调。”
林致远无视二人,“什么事都讲个情调,还怎么过日子?”
裴锦程嫌弃的看一眼林致远,“谁说讲情调不能过日子?不懂装懂。”
这就是传说中的,各人心里一杆称,环肥艳瘦,不过是看哪一种是自己的菜而已。
裴锦程不理林致远这个“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家伙,拍了拍云烨,“我去叫阿璇过来,改天我们一起出去喝酒,阿璇酒量还不错。”
“去吧,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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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锦程端着酒杯去找申璇的身影,宴会虽然刻意不弄得热闹,但人依旧很多,一直和不同的人打招呼,裴锦程面颊含笑,彬彬有礼,不禁让人觉得大家族的豪门公子的修养的确跟小豪门不同,不会有轻狂得目中无人的样子。
G城人对男人娶妾的观念接受并认同,所以,即便今天是裴锦程娶妾的婚宴,依旧有无数未出嫁的豪门千金对之垂涎。
裴锦程将一杯杯敬过来的酒喝下去,动作也越来越急,总感觉被这些人挡了什么一样。
他有些想要撕破脸拒绝那些过来的道喜声。
当他差不多围着婚宴宴厅走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申璇的时候,一杯酒也喝不下去了。
找到还在整理东西的钟妈,“钟妈,有没有看到阿璇?”
“啊?少奶奶啊?”
“嗯。”
“少奶奶说下面不舒服,想上面休息一下。”
“好,我知道了。”裴锦程转身已经往酒店客房部走去,他真是太粗心了,连自己的太太不舒服都没有发现,她也不告诉他,不过她向来做什么事都是不告诉他的。
拿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数字已经全部显示,可他又摁了退出键。
兴许已经睡着了,电话过去,又会吵醒她。
“申璇,我太太,几零几?”裴锦程站在服务台,问。
领班自然认识裴锦程,不敢怠慢,“裴先生,您稍等,……裴太太的房间1905。”
“谢谢。”
裴锦程拿了房卡,转身去了电梯。
电梯的数字一层层变化,裴锦程蹙了眉,她说不舒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个医生过来?或者会不会是酒喝得有点多?
或者是,因为他的这个婚宴?
会是因为这个婚宴吗?如果是,为什么他提出不办,她却执意要办?
哎,她向来都是不在意的。
无论怎么样,她的注意力,都不会在他的身上,连不离婚这样的事,还是用韩启阳的安全换来的。全G城,他是最可悲的男人吧?
嘴角苦涩一笑。
房卡捏在手心里,感觉到奇怪的紧张,不禁再次将房卡捏紧了些,他竟莫名其妙的顿了脚步。
1905就在眼前,两步之遥,他却站在这里,有些想转身。
或许她需要休息,不想人打扰?
睡一觉?
睡醒了,他再来叫她?
放在身侧的拳,不知何时已经捏成了拳,大吸一口气后,他将手中的磁卡,贴上了磁性门锁。
“滴”红灯一闪便是绿灯亮起,里面的锁,已经弹开,摁住锁把,往下一压。
他轻轻的走进去,没有把房卡插…进电源,是因为担心灯光突然亮起,她会被刺眼的光扰醒。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听不见人的呼吸声。
顺着玄关往里面走,窗帘没拉,窗外是城市的灯光,可以将房间照个朦胧,可以看到窗户下放着的小圆桌,桌边两侧分别放着一张椅子。
*就在右侧。
穿过玄关,他转身向右,*上的被子铺得很整齐,连一处凸起也没有。
房卡插…进电源
梳妆台上,放着信封,裴锦程别开眼,没有看。
呼吸开始沉了些,他拿出手机来,拨打那个电话,那个女人的电话。
一遍遍的显示已关机。
*上的暗朱缎锦彩凤旗袍整齐的叠着。
眼睛看着*上,手里的手机却反复的拨着电话。
他的眼睛,左右上下频繁的搜索,房间不大,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套房。
他舔了下唇,转身、看起来步子并不慌乱,迈得却很大,他往卫生间走去,推开门。
门后拉开察看,又推开浴门。
走出卫生间,拉开房间里所有的衣柜,里面的浴袍和衣架,加盖毯统统被拎了出来,扔在地上。
他又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信封,再次别开眼。
套房里的大*上的枕头套,*套,*垫,一一被他扯开,掀开,扔得满屋都是,把*拖开,所有可能有缝隙的地方,他都一一去找。
好象他在这间房里,丢了一枚……绣花针。
他反手叉了腰,站在*前,人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每每停下来歇气的时候,他就拿出手机,拨一次电话。
“阿璇……”他喊了一声。
梳妆台上的信封,不是酒店准备的他走过去,折开。拿在手上一抖,洋洋洒洒,一共四张纸。
第一张,“锦程,我走了,你和白珊,还是四年前的裴锦程和白珊。
对不起,害你失去三年,害你与曾经挚爱的未婚妻失之交臂,害你的亲人朋友痛心惋叹,害裴家需要你支撑的时候却躺在*上。我如今能说的,只有对不起,因为我能还的,能还得起的,已经倾尽所有,再也无能为力。你和白珊,终于得以圆满了,祝你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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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四年前,我没有到过G城,从未认识过你()
申璇坐在飞机在,遮阳板外是深蓝如墨的天空,再怎么望,亦是深蓝如墨,机翼上有雷达的灯,一闪一闪的光。
她那彩凤的旗袍,是有多舍不得啊,四年了,她终于等来和自己的丈夫,能说能动的丈夫一起穿上喜服。
那件旗袍于她的意义,又岂是一件上等的苏绣那么简单?
最终还是选择没有带走。
带走,就会留下念相,不想带走任何一点念相要断,就断得彻底些彻底到一点关于G城的影子也不要有。
那封信,他怕是已经看到了吧?
反反复复,他在茉园住过的那些夜里,她总是无法入睡,然后起*,趿上棉质的拖鞋,扭开桌上的台灯。
信笺是老式的,大概是因为现在的人,交流方式太过繁多,所以信笺这种东西,显得矫情。
她问他,裴锦程,你不矫情会死吗?
他淡淡的问,如果我说会,你预备怎么办?
如果他会,她只能任着他,她怎么舍得让他去死?他昏迷三年,已经折磨够了那么多人,他还是健康的活着吧。
她矫情的拿着信笺,拧开水笔的盖,搭笔。
“亲爱的锦程。”
才写下那几个字,钢笔笔尖在信笺上划出“欻欻”的声音。
纸张被她“咵”的一声扯下,又揉作一团,扔在桌面上。
她为什么要叫亲爱的锦程?
他才不配,他在茉园软玉温香,他怎么受得起“亲爱的”三个字?
“裴锦程”
这三个字写下,她又懊恼的涂掉,扯下信笺,揉作一团,扔在桌面上。
如果真的不在乎了,何必这样恶声恶气?
不在乎了,放下了,死心了,若真是如此,何必恨他?何必用一种怨妇的姿态来指责他,用喊他名字的方式去质问他?
不需要的,她应该豁达,饶了自己的时候,也饶了别人吧。
毕竟,她爱过,何苦在自己决定放下的时候,还要去指责,还要去痛骂,还要去让对方不安,大家以后都会有自己的生活,她是,他也是。
豁达,不过是重新开始的第一步。
“锦程,我走了,你和白珊,还是四年前的裴锦程和白珊……”
眼泪一滴滴的往下落,打得整个信笺都湿透了,笔尖一触上纸张,那钢质的尖上引出的墨水便迅速被一丝丝的引开,信纸花得惨不忍睹。
纸笺好比女人化过妆的脸蛋,怎么经得起泪水的摧残?她努力克制,克制不让自己这样失态。
万簌寂静的夜里,窗外的路灯会彻夜不灭,梧桐苑的门灯在夜幕里,更显柔和。
是谁说,为丈夫点一盏灯,他便能寻到回家的路?
揉掉那些泪水打湿的信笺,拿了毛巾贴在脸上,复又重新写下那段话,一张张写过去,打湿脸上的毛巾,保证纸张的干净整洁。
。。
裴锦程手掌抬起,五指撑开压在脸上,安谧的酒店套房里凌乱不堪,他的呼吸声听起来像放了扩音器一般,能听到颤颤的音,大呵一口气的沉重,又吸不上气来的困迫。
她的字迹一眼就能认出来,流畅有力的行楷;每一个标点前的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她都非常用力,结束的标点也很用力,以至于句号不圆。像个多边形。
左胸那里,好象有个东西,跳得很吃力,却又跳得很重,一下一下的,撞击着他的胸腔,那力道太大,撞得他只能往后退了两步,反手撑在梳妆台上。
一张信纸根本就没有写满,大片的留白,空在那里,她也不嫌弃寂寞。又换了一张,颤崴崴的手揭开。
第二张,“锦程,虽然这样走了,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我没有绑架白珊,不在乎有没有信我,但我还是要说,我没有,不想在走后也留一个污点给自己,我没有……”
第三张,“锦程,我不是个好妻子,厨艺和家务都很差,无法和白珊所会的东西相媲美,我感到很抱歉。在你醒来后的时间里,我没有尽好一个妻子本该尽的义务,后来你让我做饭,我很不情愿,却装作很享受的样子,欺骗了你,抱歉。”
第四张,“锦程,其实这几年,我收获了很多。
虽然我以代罪之身嫁进裴家,可是爷爷待我很好,锦悦待我很好,锦瑞待我也很好。
锦悦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她讲话的时候,总是让我很开心,让我知道裴家这种深宅大门里,也有一只这样可爱的鸟儿。
她小小年纪,却很善良,我很感激她,那时候我在裴家没有一个朋友,她怜我,总是拿着作业到梧桐苑来做,妈妈若是刁难我,她便想尽办法把妈妈支开,甚至为了我,以绝食威胁妈妈不准再找的茬。
我知道,她用她的方式保护我。
锦瑞对我的帮助,你不喜欢听,我便不说了罢。
爷爷是个令我崇拜的人,他总是逼迫我去做一些事情,不管多困难,他都冷眼旁观,可事件结束后,每次都让我感觉自己经过了一场洗礼,又成长了。
我感谢这几年他教会我的东西,更感谢当年他没有因为我的错误而一怒之下毁了我的人生。
他给了我另外一个人生,这一生,我都会记得他对我的恩情和教诲。
我收获了很多,真的很多,我在申家二十二年,只学会了被*爱,学会了惹是生非,学会了以自我为中心,而我在裴家得到的东西,都将变成我以后人生的财富。
我们以后都会有更美好的人生,你有白珊相携到老,我也会找到一个称心的伴侣,从此,我们都回到了四年前,不止是四年前的白珊和裴锦程,还有四年前的申璇。
四年前的那个冬天,我没有到过G城,没有去过纸醉金迷的夜场,从未认识过你,没有跟你发生争执,没有拿起那瓶琥珀色的轩尼诗砸向你的后脑。
你健康,英俊,挺拔,帅气,还是像四年前的你一样,路过那一片人潮,无数女子为你惊声尖叫,锦程,你还是一如当年,什么也没变。”
炭黑的墨水变了颜色,带着蓝色的笔迹。
“锦程,你在众目睽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