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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脚印,没有重叠。
他倏地停了下来,回过头。
笑了。
他说,“回家了。”
就像幼时那般。
我慢慢红了眼眶。
如今分明是冰冷的冬,我却瞧见了灿烂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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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迷迭梦境②()
我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尺三寸地。
无疑这地方对于我来说是全然陌生的。我不知道怎么来了这儿,分明方才我还在雪地里踩着颜澈的脚印行走,转眼间便到了这。
我像个孤魂野鬼漫无边际地寻找着出路。
这似乎是个富贵人家的府邸。只是我从未见过罢了。
颜澈春风得意那时有不少名门贵胄以自家女眷的名头邀我上门,这帝都里寻常富贵人家的府邸我都见了个遍,却从没见过这样的。
我沿着后院的那条小路往前走,走得越远就越觉得熟悉。熟悉得我仿佛走了无数次一样。不过也是奇怪,我分明没有来过,也从未见过,却能知晓这是后院,知晓每一条路。
像是有什么被我刻意遗忘的事在时隔多年后慢慢浮出水面。
可只要一有关于曾经的记忆被想起,脑袋便蠢蠢欲动,疼得发紧。
我望着那扇窗户发呆。
这该是间书房。
我无比笃定却又确信。
隔着敞开的窗户,我在一片蒙蒙雾气中瞧见了那人。终于看清了这府邸主人的脸。
然后所有的疑虑都在那一刻迎刃而解了。
这府邸的一切的一切都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原是这原本就是她的公主府的摆设。一模一样,就连书房的位置都未曾挪动过。
我心口堵堵的。
眼睛有些涩。
遇见顾承昀那年我记不清是多少岁了,只大概记得个年岁,许是十五六的年纪,二八年华。
顾承昀一直以为我忘了那次阴差阳错的初遇,事实上我没有,都牢牢记在心里。
那次全然是意外。
我溜进颜洹的府邸想要替颜澈给他塞通敌叛国的证据时无意被人给发现了,颜洹那老狐狸实在是狡猾得很。这样危险的活本该不必由我来完成的,颜澈从不许我碰这些关于朝政的事,这完全是我自作主张。
而就这么一次自作主张差点让自己载到颜洹手上。
我逃到了红袖楼。
为了掩人耳目我随便拉了一个人与他纠缠在一起,对我来说逢场作戏算不得什么。我不知道那日顾承昀怎么会在这里,他看起来实在是不像一个混迹于风月之地的人,后来我也没有问过。
那只不过是一场在我计划以外的意外,只不过稍有偏差脱了最初的轨道。
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我再在公主府见到顾承昀。
然后就是那一次初见,成就了西楚右相的一生。如今怎么想也不亏。
他是西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了呢。
他伏在案台上坐了许久,桌上是堆积如山的书。我盯着他看了半晌终是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头埋得极低,像是要钻进书里。
我记得他这个习惯,那时纠正了他好久才端正了些,没想到如今还是这般模样。这不是什么好习惯。
“喂。”
我趴在窗棂上喊了一声,手腕上的铃铛“叮叮咚咚”响,他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头仍是没有抬起来。
书房里算不上宽敞,檀香搁在窗边焚着,袅袅青烟呛得我掩着鼻子直咳嗽。我在朦胧的云雾中被呛得眼泪汪汪。
我微微愠怒。
这顾承昀做了丞相便越发自傲了,那时他还是颜澈的幕僚时可是恭恭敬敬地唤我一声“殿下”。
如今倒显得目中无人了。
“顾行止。”
我耐着性子又喊了一声。
行止是我为他取的字,“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行止”。那时我恰巧在读《诗经》,想到幼时母亲时常教诲我的,又瞧着他这般温润如玉的端方公子模样,便取了这两个字。
后来颜澈也说,这两个字取得极好。
我为此津津乐道,不胜欢喜。
但顾承昀仍像是睡着了,一动也不动。
气得我从窗棂上钻进来揪住他的耳朵龇牙咧嘴地冲他发脾气,却扑了个空。
我怔怔地盯着透明的手心。
与方才一模一样。
原来他真的是睡着了。
也不知道关窗子。
如今正是春冬交替的季节,他却是一个人待在书房里窗户大敞,也不知道会染上风寒。
我似乎变得格外的惜命。
我在狭小的书房里转了一圈,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像极了昔日的公主府,只不过那时的府邸有那些名义上的面首在,无论何时都是热闹得很。如今这丞相府,倒是冷清得很,不像是有女主人的模样。
我的视线徐徐落到刷得粉白的墙上,仿佛被什么给黏住了,倏地就挪不开了。
行动好像快过思考,不过是倏尔,已经不受控制地走向了墙角的那副画面前,怔怔地望着它出神。
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目光微凝。
我恍惚记起很多年前我与归墨曾有过一次争吵,他总觉得那顾承昀待我没安好心,我却笑他杞人忧天、无理取闹。
很多年后再想起,无理取闹的那人倒成了我。
我的眼睛倏地就红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记起那年我从归墨的床榻上坐起来,隔着汹涌的人群望着面色泛白的顾承昀,在众目睽睽之下予了他致命一击。
我茕茕一生,从未觉得该对不住哪一个人。可那天我望见了顾承昀泛红的眼眶,想着我该是对不住他的。
是我将他拉入这无望的深渊。
自己却全身而退,留他一人孤独。
我轻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怔怔地望着他朦胧的侧颜。我的手轻抚过的地方一片冰凉,只听得见清浅的叹息。
“行止。”
“找个好姑娘好好度过余生吧。”
“行止。”
“……放过你自己吧。”
那么多年了,总该走出去的。
我望着望着,就笑出了声。
仿佛又摇摇晃晃地回到我在公主府里见到顾承昀的那年,我轻摇折扇,缓缓笑道,“这是谁家的儿郎,长得可真俊呐。瞧着啊,委实是像极了我家温玦。”
又像是我用笔墨方方正正地写下“行止”二字,笑着问他,“那你觉得‘行止’二字如何?‘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瞧着这名字与你甚是般配。”
我予了他一个居于人上的机会,却又轻易地辜负了一个少年郎的一生。
或许他那么多年以来,从未想过要放过自己。就像,我也从未想过,一样。
顾行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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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迷迭梦境③()
我抱着手坐在墙头上望着墙下的那株矮矮的桃花树,倏地冷笑出声。
我想命运竟从未厚待过我,还让我再见到聂二那厮,我前一秒还在西楚的丞相府里怀春伤秋,下一瞬就来到了聂二的南凉的皇宫。
西楚还是一片银装素裹,南凉的春却已是蠢蠢欲动了。
别问我怎么知道这是南凉的皇宫的。
在我还是年少无知的小萝莉时,曾与聂二那厮有过朝夕相处的孽缘。有次他说漏了嘴提起过南凉,只道那里四季似春,常年无雪。那时我初出茅庐,偷偷跟随皇兄出征,就这么被聂二给骗了去。
后来才捅了天大的篓子。
我记得他提起南凉时那盈满恨意又闪闪发光的眼睛,总觉得那眼睛里写满了憧憬。我那时并未多想,只觉得他一个西楚的小士兵有这样的眼神当真是奇怪极了。
不过我那时便觉得那么一个小士兵委实是生得太好看了些。
一看便是被人压在下面的那个。
咳,扯远了。
如果时间能重来,我想要回到方及笄初见聂二的那天,不是奢望不要遇见他,而是抢先在他成长之前一刀捅死了他,或是回到我火烧粮草的那一年,我不该去烧那只伤其皮肉,而不动筋骨的粮草,我就该用一把大火将那人烧得个尸骨无存才好。
如此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可惜时间不能重来。
可惜我恨得牙痒痒的人还温香软玉活得好好的。
想想总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啊聂二。
我更喜欢喊他聂二,就像他没皮没脸地喊我颜柔嘉一样。这名字与他甚是般配,一听就知道是南凉声名赫赫的君王。
我惦着手心的小石子,想着我还是先溜为好。
我一点也不想见到聂二那厮。
一点也不。
不过我正想开溜的时候瞧见了好玩的事,就停下来抱着手静静地观戏。那群浓妆艳抹的女子被人从宫殿里赶出来时动静闹得极大,我不想注意都难。那些女子瞧着像是舞姬,我猜想那大概便是聂二的宫殿了。
南凉国君手段狠厉,于政事上毋庸置疑是位明君。但与他在这上面上的名声相悖的,是他的行事乖张,耽于美色。
不过想想也是,聂二那人从来都是温香软玉在怀,从不停歇。
我想以我那骄傲得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若是安然无恙地嫁过去了,定会把他的南凉皇宫搅得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他该庆幸当初的意外,让他保住了半条命。但若是他玩他的美人,我养我的面首,互不相干那也是极好的。
那边仍在吵着。
瞧着一众娇滴滴的美人被凶神恶煞的守卫拒之门外,我皱了皱眉,便是我一个方方正正的女子瞧了心疼得很啊。这聂二当真是不近人情。
我走过去,恰巧听清了守卫说的话。
那守卫握着剑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陛下初登基那年就应该赶你们这些人走的。那年陛下遣散宫中美人舞姬,你们从头至尾就不该来到这的。只不过咱们陛下心善,瞧着你们这些人无家可归,就收纳了你们。谁知你们不知感恩,妄图更多。陛下说了,他这小小的宫殿容不下你们,从此天大地大,随你们去。”
那群美人儿垂着头狼狈地走了。
我歪着头想了想。
聂二登基那年,该是西楚景和二十年。
是我和亲南凉那年。
我怔怔地抬头望着我面前伫立的宫殿。
那名字刺痛了我的眼。
云曦殿。
若不是瞧见这三个字,我都要忘了,我不叫颜柔嘉。我名唤颜曦,那“曦”字,是我母亲当初给我取的,我最是喜欢,但很少有人提起过。他们都是唤我小名,唤我阿颜。而我也一直以为,聂二只记得我叫颜柔嘉。
然后我就瞧见了聂二。
他从宫殿里走出来,换了一身私服。守卫似是习以为常,弓着身子询问道,“陛下,您又要去那儿了?”
“嗯。”
他说道,“公主若来寻我,与她说一声便是。”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只不过听那守卫的语气,他该是时常去那地方的。好奇心驱使我跟了上去。
反正昔日我也没少做尾随这种事。
我一路跟着他来到了皇陵。
皇陵的守卫见到他恭敬地行了礼,他神色淡淡地问道,“皇后怎么样了?”
“一切安好。”
守卫道。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皇后?
原来聂二那厮在我之后有个已故的妻子。我想他该是很喜欢她的皇后吧,我甚少见他露出这般神情,他在难过。
便是我对那聂二没有任何的感情,还是忍不住感慨一句,当真是人走茶凉,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聂二便寻了新的皇后,把我这个十里红妆聘来的皇后给忘得一干二净了。虽然我从未将自己当做过南凉的皇后。
我跟着聂湛进了皇陵。
于是就看见了他所谓的皇后。
昭烈皇后。
颜曦。
皇陵里分明暗无天日,我却觉得眼睛刺痛得很。聂二口中的皇后,原是我。他还予了我“昭烈”二字,予了我无上尊荣。
我却有些啼笑皆非。
我从不认为聂二是个深情得近乎疯狂的人,一个尚未嫁过去的客死异乡的和亲公主,哪能担得上“昭烈皇后”这个名号?这一举动,于南凉而言,于四国而言,那都是疯狂的。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才让我的衣冠冢入了南凉的皇陵,我只觉得悲哀。
一个假装情深的人,感动了别人,亦感动了自己。
唯独没有感动我。
我望着他一步步地走近那空荡荡的棺木。
我没有动,像是望着一个莫大的笑话。
“颜柔嘉。”
“我又来看你了。”
“这次忘了给你带酒。”
“……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