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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柔嘉。”
“我又来看你了。”
“这次忘了给你带酒。”
“……抱歉。”
“……对不起。”
“不管是为了以前,还是现在。”
他趴在棺木上喃喃自语,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废话。我可以清晰地望见他眼角的泪。我终于忍不住了,喊住了他。
“鳄鱼的眼泪最不值钱了。”
“你的罪孽永远也没办法还清。”
“……聂湛。”
我第一次这样认认真真地喊他的名字。
我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聂湛。
聂湛。
我喊着他的名字,发现心底的那点恨意,都烟消云散了。我望着他,像是望着一个自怜自艾的陌生人。
我没那么良善。
我想我永远也没办法原谅他。
永远不。
skbshge
第291章 迷迭梦境④()
如果你问我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谁,我会告诉你,一个强取豪夺引我入悬崖的聂湛,一个,自私自利推我入绝境的穆漓笙。
我更愿意喊她穆漓笙,东齐的长宁帝姬穆漓笙。
而不是烨王府人微言轻的舞姬苏洛央。
……不是我的洛央姐姐。
我喜欢的那个苏洛央,早就死了。
死在了我和亲南凉的那条路上。
我却是不大恨那个归晚的,毕竟死了的人,我没什么好计较的。况且,相较于那两个人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她算不得什么。我只记得归晚最后同我说的那句话,比那把匕首插在我心口时还要痛上百倍千倍。
犹如万蚁噬心。
而今,我最恨的两个人我都见着了。
大概,他们是想我入了这碧落黄泉,也不安宁吧。所以我才会在南凉见到聂湛,所以我才会在永安见到穆漓笙。
她抱着木盆蹲在河边洗衣裳,垂着眉眼目光柔和。我却想着若她乖乖待在我皇兄身边何至于做这些粗活?
可我转念又一想,那穆漓笙与我的性子也是极像的。这便是我们当初能成为志趣相投、惺惺相惜的朋友的原因。就像我不愿意嫁给聂湛在南凉皇宫倾覆一生,她亦是宁愿赴死也不愿意被皇兄一辈子困于牢笼。
东齐的长宁帝姬穆漓笙曾是我最艳羡的人,那时我困于冷宫便想见见那与我齐名的“青衫染霁月”的穆长宁,不为别的,仅仅只是因为我们分明是并驾齐驱的声明,她千娇百宠,我却苟且偷生。只是我出了冷宫,还未来得及见到她,东齐城破。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了穆长宁。
命运像是颠倒了个遍。
苟且偷生的人成了她。
如果我知道她是那个揣着国仇家恨的穆长宁,如果我知道我与她的相识从头至尾都是她蓄谋已久的一场骗局,如果我知道她会从此颠覆了我们兄妹的一生。
如果我知道。
……我想我还是会重蹈覆辙。
穆漓笙大概不知道,我知道的永远比她以为的要多。
比颜澈知道的,还要多。
从什么时候开始埋下那怀疑的种子的呢?
或许是她跪在我面前以我皇兄之名求我为了所谓的大义和亲南凉时,又或许是皇兄在西楚南凉中了那一箭被迫回西楚那时,但如果要真正算起,或许,是我们在典当行初见时,她追着我出去说她叫苏洛央的时候。
她比我以为的还要心狠。
而我也比她想象的远要聪明。
只是那时,我是真心将她当成我最好的姐妹的,所以纵有那颗怀疑的种子,却不肯轻易发芽,只能任由她茁壮。
直到我的真心成了罪孽。
成了将我逼至绝境的穿肠毒药。
她或许是有过真心的,这点毋庸置疑。我颜曦虽然有时会识人不清,但到底不是瞎子,就像那时她策马而来将我从南凉军营的火海中救出来,我自始至终相信,她是有过真心的。
只是那真心,在国仇家恨面前,委实是不值一提了。
我想了好多,最后想起的竟是那次我与穆漓笙在城墙上对月饮酒,那是我那么多年以来活得最恣意潇洒的一回。然后停格在我与她在酒楼的最后一面,我敬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敬自己。
那时的颜曦,不是颜曦。
只是颜柔嘉。
长于帝王家,从来做不得自己。
然而她却说。
……
“我一愿颜曦活得恣意潇洒,不负初心。”
“二愿颜曦忘得前尘,与天共老。”
“三愿颜曦,做回当初的那个阿颜。”
……
穆漓笙呵。
你说出那些话时是不是在心里嘲笑着我呢,嘲笑那个自始至终被你耍得团团转,从头至尾活在欺骗里的颜曦呢穆漓笙。
“阿娘。”
俏生生的小姑娘跑过来喊了声。
蹲在河边的穆漓笙站起来温柔一笑,唤道,“念念。”
我呼吸一滞,望见了那个小姑娘。
她是苏怀瑾的,还是……
想想我又觉得可笑,她恨我皇兄入骨,若真是他的骨血,她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生下来呢?想想就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
我的手虚扶在平坦的小腹上。
倏地笑了。
他那时会不会痛呢?他是不是痛得想要喊却喊不出来呢?他是不是恨极了我,恨极了我狠心剥夺了他的生命呢?……他若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该是比那个小姑娘还要大上几岁吧。他若能安然无恙地活下来,是不是也会这样脆生生地唤我一声“阿娘”呢?
我那样粗心。
粗心得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我的孩子。
我和归墨的。
我蹲下身来,心口抽搐地疼痛。
那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才发现穆漓笙已经走远了。她喊我姐姐,我笑了笑,认真地道,“你该喊我小姨。”
“可你分明是姐姐啊。”
是了。
我记起来了。
我永远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
我永远都不会老去。
于是我也不去计较了,姐姐便是姐姐吧,怎么想都是穆漓笙吃亏。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告诉我她小名叫做念念,念念不忘的念念。
所以你要对谁念念不忘呢穆漓笙。
念念告诉我,“阿娘说的念念,是对所有故去的人念念不忘。”
我捂着心口,疼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了。
兴许是真的太疼了。
念念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也许小孩子真的能看得见大人永远也看不见的东西,否则,她怎么能看得见难受得快要死掉的我呢?
我记得归晚在我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也就是那句话,彻底将我击溃。她说,我这一生,就合该活在欺骗里。
欺骗便欺骗吧。
反正我也从来没有做过自己。
后来一个人在桥头坐了好久好久,终于还是想通了。
曾经我是颜柔嘉,是西楚戴上枷锁的柔嘉帝姬。从今往后,我只做颜曦,只是颜曦。……归墨一个人的颜曦。
他在我心上。
那些恨,都随着那个草长莺飞的晴天,灰飞烟灭了。
我扭头就走。
穆漓笙。
我原谅你。
只是,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
东齐穆长宁,青衫染霁月。
楚家颜柔嘉,红衣世无双。
……
赎尽罪孽,却换不回生死。
……
从今往后,只愿颜曦前尘褪尽,功德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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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迷迭梦境⑤()
我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再醒来时我又不知道我到了哪儿,只觉得眼前的景陌生得很。我坐在树杈上晃荡着双腿,脚踝那里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我抖落裙摆上落下的霜雪,茫然而不知所措。
我近日总会浑浑噩噩,不知道从哪儿来,亦不知道该去哪儿。耳边似乎有道声音告诉我该走了,可我总觉得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还有未见到的人。所以固执地守着这一尺三寸地,却不是为了贪恋人间的繁华。
还有谁呢。
我没能想起。
只是觉得心口钝钝地难受。
“归墨。”
那一声像是在我心里埋下的一颗种子,顷刻间从胸腔生出藤蔓来。我呼吸陡然一滞,探着头往下望去。
好像那时也是有人在我脑海里一遍一遍地喊着那个名字。
“归墨。”
“归墨。”
我睁着眼,眼泪倏然就掉了下来。
仿佛寻觅千山万水,我终于找到了那个人。
喊住他的是个陌生女子,暗黄的枝桠遮住了我的视线,我没办法看到那姑娘的脸,只影影绰绰望得见一抹黄色的衣衫。但我还是瞧见了归墨那一身黑衣,衬得他的脸越发的冷冽,相较于先前,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我看得牙痒痒,心道好你个归墨,我不过才走了一会儿,这么快就找到新欢了,着实是气人。
我越想越气,掂着石子,微眯着眼朝着目标扔去。
兴许是我有好些时日没动过粗,昔日射个箭不说百步穿杨,那也是准得很的,而今却落了空。我托着腮帮子想了一会儿,还是决意先观望。
那女人攥住了归墨的手。
我“嘁”了一声,啐道不要脸。
一个女孩子家家都不知道矜持。
倒忘了自己当初是怎样的没皮没脸了。
归墨倒退了一步,用剑阻隔住那女人不安分的手。我满意地扬了扬唇,还好他也是个安分守己知趣儿的,否则看我怎么收拾他。
这样想着我听见他道,“谢姑娘,请自重。”
“归墨,我什么都做了。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的心怎么捂也捂不热的?”
归墨抿着唇不说话。
我咬牙切齿,心道归墨这个狼心狗肺的,可要掂量着话再说。可是归墨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一句话也没有解释就绕过她走了。
……走了。
只余下一句“你挡到我的路了”消散在风中。
一如既往地不解风情。
我倏然记起我也问过他一模一样的问题,他在我的威逼利诱下自然是不敢轻易含糊下去。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归墨,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你。”
我红了脸,但还是瞪着他狠狠道,“我跟你说真的。”
他还是那个回答。
“你。”
我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而过于得意忘形的后果便是我脚下一滑一个不慎从树梢上摔了下来。
若是平时便罢了,归墨一定会察觉到并且稳稳地接住我。
但现在我只能揉揉摔得开花的臀股一瘸一拐地跟上去,我不知道归墨要去哪儿,我只知道,他要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或许归墨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不然他也不会拎着剑在热闹的街上横冲直撞了。
我听旁边的人说今日是本地的花灯节,我不知道什么叫做花灯节。只见归墨攥着剑怔怔地望着旁边卖烟火的小贩发呆。
不然我怎么说这世界最了解归墨的人是我呢,他只看一眼我便知道他是要买烟火。
只是归墨那人素来对什么事情都不大感兴趣,昔日我最喜欢放烟火,然而宫廷里只有在盛大的节日那时才会有烟火盛宴。我便拉着归墨去买了一堆烟火,抱得个满怀。归墨从来都是表现出不感兴趣的模样,久而久之我便觉得这变得索然无味了。
我很难想象那人抱了满怀的烟火的模样。
他买了一盏花灯,兜里的银子不够了。
然后就凶神恶煞地望着那无辜的小贩。
我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果真归墨就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他劫了一摊子的烟火,扔下一片狼藉跑了。
我是很想替他收拾烂摊子,可无奈心有力而力不足。
只能继续跟着他。
我还想知道归墨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事。
可惜没有。
他只是提着那盏花灯,抱着满满的烟火进了船舱。那满满当当的烟火与他那一身冷冽的黑衣很是不符,他的眼神凝结成冰。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好像我再次回到他身边后就越发的读不懂他的心思了,我们离得那样近,近得恍若咫尺。却又觉得那样的远,远得仿佛一尺天涯。
我晃着腿坐在船头,然后就看见了那漫天的烟火。
像极了我十六岁那年的烟火盛宴。
我慢慢红了眼眶。
我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我不知道那样正直又自尊心极强的人会去劫平头百姓的摊子,当初我不过就是用他摆脱了那份莫须有的我们都想摆脱的婚约,他便要决绝地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