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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影,看来,以后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
阴沉沉的黑夜里,一人一马,说不出来的和谐。阴翳的树林里,前方的位置似有人影,若隐若现。颜曦面色微凝,她正色道,“走,逐影,我们去看看。”
浓稠的血味弥漫在流动的空气中,她愈近,那味道便越浓,直到那人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
她看清了那人的容颜。
那黑色仿佛要融入黑暗中,血色与墨色融为一体。若不是那血味太过于浓烈,她大概也无法察觉到这边还躺着一个人。他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恍若死去。
颜曦从马上下来,走进了些,看得越发分明。
她轻轻拨开了挡在他额前的头发,看到了他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张脸。她盯着那张脸,神色微怔。
该怎样形容那张脸呢?
颜曦见过最风华绝代的男子,是她的皇兄,颜澈。然而眼前这人,纵然无法超脱颜澈的美,却比她府上任何一个男子都好看。宛若精雕玉琢的容颜掩在黑暗中,薄薄的唇微微抿起,拧着的眉头看得出来他痛苦难耐。
她怔怔地抚过他的脸,痴痴地望着。
她隔着衣衫触到的是一片冰冷。
是血。
她的手上染着殷红的血。
颜曦一震,吓得忙去探他的呼吸。
但他的肌肤,却是温热的。
他还活着。
颜曦松了一口气。
她搀起他,顺手拿起他搁在一旁的长剑,让他的整个重量都压到她身上。她一个踉跄,几乎要站不稳,等到站定了些,她瞥着一动不动的人,小声嘟囔道,“真重。”
等她把人放到马背上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已经完全说不上话了。
她盯着那人无知无觉的侧脸,喃喃自语道,“我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救你,要是因为你,我被抓回去了,你可得对我负责,不然我可不依。”
回答她的只有冽冽的冷风。
她也不在意,攀上马。
“驾——”
*
“老杨头!老杨头!”
她单手搀扶着摇摇欲坠的男人,一只手猛烈地敲着紧闭的门。门岿然不动,她气极时狠踹了几脚,疼得龇牙咧嘴。
她杏眼微瞪,“老杨头,你再不开门我就砸了你这破地儿!”
门开了。
白发须眉的老者忙迎上前,“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放过我这小地方儿吧,这儿可经不住您折腾。”
他望见血迹斑斑的颜曦抬眼看他,蓦地一惊,吓得六神无主,“哎哟,我的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您受伤了?”
颜曦已经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还得分出心神来向他解释,“不是我,是他。他看着快不行了,你快救他呀,你若是治不好,小心我饶不了你。”
老杨头这才注意到她扶着的男子,凑上前去,才知晓他伤得不轻。
他接过人,扶进了里屋。
“殿下,您先休息一下吧。看来把他带来这,把您累得够呛。”
颜曦冷哼一声,“我的人,自然上心。”
那是颜曦经历过的最漫长的夜晚。
她坐在门外等了一夜。
淋漓的汗渗满了手心,她愣愣地坐在门外,望着明月徐徐落下,望着朝阳冉冉升起。她本该走的,但鬼使神差的,她没有走。
搓着手静静等待的柔嘉帝姬并不知道,这一留,便误了一生。
“殿下,可以了。”
颜曦猛地站起身,脸上的欣喜若狂怎么掩也掩不住。
但与之相和的,是纷纷扬扬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剑。
她僵硬地转过头,便望见那个她从小到大便不对付的,她最讨厌的陆衡,绷着脸,毕恭毕敬地站在她面前,“殿下,您请回吧。”
他缓缓地、缓缓地单膝跪下,声音铿锵掷地。
“御林军统领陆衡,恭请公主回宫。”
颜曦想,皇宫这条路,她真的是怎么奔跑,也走不出去。
走不出去。
第8章 巾帼()
“跪下。”
颜曦仰起头,一瞬不瞬地直视着站在上首的两个人,眸光暗了暗,最终还是妥协地低下了头,徐徐跪下。她对上景帝失望的眼神,轻抿起嘴唇,慢慢攥紧了拳头。
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的这两个人,是西楚最尊贵无边的两个人,他们握着最至高无上的权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独裁专断,将她这微小的蝼蚁,攥在手心。
面前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父皇,一个,是她的皇祖母。
景帝一步一步地走到她面前,缓慢地、从容地,掺着不怒而威的气质。颜曦垂着头,目光牢牢盯着他扫在地上的长袍,目光呆愣,似乎全然没有察觉到他走到她面前。
“柔嘉,你太让朕失望了。”
颜曦微愣。
坊间相传,景帝杀戮果断、独裁专横,却唯独将少有的宠爱,给了她这一舞姬所生的公主。每每颜曦听见这话,都禁不住冷笑,又有哪个父亲,会不唤女儿的名字而直呼封号?颜曦这名字,就像摆设。
她从来都是颜柔嘉。
而不是颜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憎恨她的名字。
她垂首,让自己低到尘埃里,“父皇。”
“迷晕侍女,打晕侍卫,上战场,杀敌寇,与那些将士同吃同住,同甘共苦。”景帝凛冽的视线扫来,显然是动了气,“你看看你做的这些,是女儿家该做的吗!柔嘉,看来是朕太过于宠你了,以至于你过于得意忘形,乱了分寸!”
颜曦睫毛轻颤。
“为何不可以?”
她倏然抬起头来,目光炙热而咄咄逼人,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皇兄可以做,为何我不可以?男子可以做的,为何我不可以?”
“胡闹!”
他被她的两个反问给气着了,怒目而视,“你是女子,为何可以!和那些男人同吃同住,这成何体统!颜柔嘉,你是一个公主!”
“父皇又何曾将我当做是您女儿!”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震。
颜曦身子颤了颤,垂下眼眸。她在这次针锋相对中,将自己那么多年的怨怼都宣泄了出来,但这无疑是触犯了她父皇的天子之威,而帝王最忌讳的,便是触及逆鳞。
纵使她是颜曦,也不例外。
“皇帝。”
姚太后及时出声,制止了这段剑拔弩张的争执。
她扫了一眼垂首不语的颜曦,眼眸深处划过一抹轻蔑,稍纵即逝。她从来都看不起颜曦,一个低贱舞姬意外承宠生下的女儿,低贱的血脉。更何况,她容颜过盛,锋芒毕露,若不是不知怎的入了皇帝的眼,这偌大的皇宫,哪里还会有她的位置?
而今,若不是看上了她仅剩的价值,她哪儿还会多看她一眼?
脏了她的眼罢了。
“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动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保重龙体重要。”
她凉凉地斜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颜曦,看似漫不经心,“至于柔嘉,接下来的三个月,你就在公主府里面壁思过罢。”
“母后。”
景帝拧起眉头,似有不赞同,在他看来,思过,已是轻判。
而姚太后,自是有自己的考量,她示意景帝,让他稍安勿躁,又对颜曦道,“柔嘉,你这三个月,若再是轻举妄动,就连哀家,也没办法保你。”
颜曦被姚太后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她从未见过有人能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她从来都知道,那个名义上的皇祖母打从心底看不起她,仿佛她呼吸,都是错误。而她这次肯放过她,从来都不是因为良善和顾及血缘亲情,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皇室血脉里没有她和皇兄这肮脏的血液,免得玷污了他们这高高在上的血脉。
景帝阖了阖眼,算是默认。
“你退下吧。”
他挥了挥手,不再看她一眼。
“是,父皇。”
颜曦昏昏沉沉地走出宫殿时,似有冰凉的东西落到脸上。她伸出手毫无章法地摸了摸,才察觉到是下雨了。透明的液体从眼眶里掉下来,和淅淅沥沥的雨水混杂在一起,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
“殿下。”
陆衡站在殿外许久了,见她出来,忙上前抓住她的手腕。
他把伞塞到她手里,道,“殿下,雨下大了,我送您回去吧。”
“陆衡?”
颜曦这才注意到他,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怔怔地望着他,“陆衡,你怎么不叫我名字了?”
她和陆衡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幼时不谙世事,并无门第之分,而陆衡,是第一个唤她“颜曦”的人,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她叫颜曦,而不是颜柔嘉。但随着年岁渐长,少时的好友,都渐渐疏远。
就因为,她不能做颜曦。
她只能是颜柔嘉。
陆衡默了默,“臣,不敢造次。”
“陆衡,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对吗?”
“殿下这次,的确是任性了。”他一顿,“爱您的人,会担心。”
“爱我?”她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咯咯地笑出声来。她伸出手指着自己,语气里尽是自暴自弃的决绝,“你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真心爱我的?”
“殿下!”
“从来都没有——”
她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陆衡静静地望着她。
她宣泄够了,便仰起头,一动不动地望着面前伫立的宫殿,恨恨道,“我告诉你,我没有错。他们越要阻拦我,让我做个循规蹈矩的傀儡公主,我便越要证明给他们看。”
她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巾帼不让须眉,英雄何论雌雄!”
她甩开陆衡的手,一瘸一拐地走进雨幕里。
陆衡抿了抿唇,略微失神地望着她的背影。
*
颜曦回到公主府时,已是正午。
她这个年纪的公主,尚未出阁时,都是住在皇宫里。但颜曦不一样,景帝早早地赐下府邸将她遣了出去。她暗暗冷笑,旁人都歌颂他真心宠爱他这个女儿,只有她知道,他只不过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她的贴身侍女茯苓迎上来,见她湿漉漉的一身,惊呼,忙去取毛巾。
“殿下,您怎么了?”
颜曦淡淡地回了句,“我没事。”
“殿下,我去给您熬姜汤,免得着凉了。”
颜曦拦下她,摇了摇头,“我真没事。他呢?”
茯苓一愣,她没想到颜曦一回来便是问那不知名的少年剑客,“他醒了。”
颜曦眼睛一亮,提起裙裾迈进了里屋。她踏进去后脚步一顿,神色愣怔地望着床上坐起的男子,小心翼翼地走近床沿,眼神竟是难得的温柔。
面无表情的男子坐在床上,望见她,目光微凛,是满满的防备。
颜曦却不在意。
她的眼眸熠熠生辉,泛着粲然的光。
她柔声道,“你醒了。”
第9章 信物()
那是颜曦度过的最漫长的夜晚。
那夜她坐在门外,枯等着那个墨衣染血的陌生少年醒来,望着明月徐徐落下,望着朝阳冉冉升起。那夜她踏马逃离那个禁锢了她所有的奢华牢笼,那夜她遇见了一个眉眼清冷的少年剑客,仿佛又回到很多年前,那时她在那个小小的庭院里,自由地奔跑,跑到时间的尽头,无忧无虑,无所顾忌。
那夜她愣愣地望着天空,仿佛等待着命运,给她翻天覆地的致命一击。
那也是苏洛央度过的,最冷清的夜晚。
那夜她被关进柴房里,狼狈地蜷缩在冷冰冰的地上,望着同样孤寂清冷的明月,听着明目张胆地窜过她脚边的蟑螂,闻着腐烂枯朽的恶臭味。
她仿佛又回到了她国破家亡的那个春天,溺爱她的父皇隔着高高的城墙,她怎么越也越不过去的城墙,扬起骄傲的颈脖,冲她笑。她好像又看到了她的母后,含着笑,用一把大火,将她丢下。她那一生铮铮傲骨的的皇兄,站在桃花树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夜她怔怔地抱着膝盖,仿佛等待着命运,予她翻云覆雨的一个机遇。
那个夜晚,注定不会平凡。
好饿。
她的手指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看清了面前的景象,堆砌着废弃物的柴房,泛着腐朽的恶臭味,隐约有几只嚣张的蟑螂老鼠,蹲在她身旁同她面面相觑。
苏洛央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时,便撑着地板,慢慢坐起来。
撕裂的疼痛在顷刻间便传遍四肢五骸。
她这才想起,她被李沐菲算计,关到这荒废的柴房里,足足三天了。
三天
苏洛央艰难地扯出一抹冷笑,她从未想过她竟会这样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