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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人之将死（）
窗卷珠帘，玉珠光碎，落叶飘零，只叹痴人执念，奈何谁人误了谁。
榻上的人面色灰白，牙关紧闭，连汤药都灌不进去，太医们进进出出，却无人敢说出一点病况诊断。
“他到底怎么样了？你们说呀。”看着此时一脸灰败，不知死活的苏谦，笑笑脑海中不经浮现出他曾经的意气风发，身长玉立，心中越发地不是滋味。
如果他就这么走了多好，他们两人互不相欠，可如今，他用自己的命换了她孩子的命，难道他们之间的纠葛就注定要不死不休了么？
“回娘娘，这位公子体内本就中了毒，估摸着也有个几年了，原本好好调养兴许还能撑个几年。”说着，太医看着床上的俊美男人无奈摇头，一脸可惜，“只是他身子近来亏损地太过严重，又强行运功还中了剑伤，现在毒素蔓延，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啊。”
中毒？怎么会这样呢？
“那……那他现在还能活多久呢？”
“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说完，太医收拾了医箱，匆匆离去，他还要给皇上复命，想必皇上听了这消息也能放心了。
“等等，你说的是真的么？除了你我还请了外头的大夫，要是……”由不得她怀疑，皇上从来就不是个大度的人。
“娘娘，您放心，老臣说的都是实话，您就是把全城的大夫都请来也是一样的结果。”
愣愣地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娘子，看为夫给你买的头花，快戴上让我看看。”
“娘子，你做的饭最好吃了，不过你的手娇嫩，灶房油烟重，以后这些活等我回来做。”
“娘子，等咱们的孩子出生了，我就带着咱们一家三口游遍山川名岳。”
“娘子，这辈子下辈子我们都要在一直一起，好不好？”
“娘子……”
这人的一声声的“娘子”还言犹在耳，心中千千结，她却不知从何处开解。
他的爱太过沉重，甚至押上了他的性命，她恐怕永远都还不尽也忘不了了。
“苏谦，你还是这么狡猾，你要我一辈子就欠着你，一辈子都忘不掉你，是不是！”心口酸涩不已，泪水忍不住落下，控制不住地冲着床上仍在昏迷的人哭诉着。
“呵呵，有生之年能看到娘子为我流眼泪，我苏某已经不枉此生了。”虚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你……你醒了？”
“嗯，有娘子在旁边伺候着，我再不醒不就又错过了，咱们现在可是见一面就少一面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耍贫嘴，你……你知不知道……”你就要死了！
“嘘——”他吃力地将食指轻轻按在她的唇间，指尖冰凉，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微笑，“我知道，可我不后悔。”
“可是我不想你死，呜呜——”
“你来这里，他……知道吗？”
她摇摇头，皇上早就看苏谦不顺眼了，她怎么敢去跟皇上说呢，这还是她趁着皇上去看皇儿，她偷偷溜出来的。
望着眼前这个让他痛到极点又爱到极点的女人，眼中满是哀伤：“娘子，我总是这么叫你，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厚脸皮？”
没等她开口，他又说道：“我这一生，除了算计还是算计，背负着莫大的恩情，背叛了将军又伤了你，我本就罪该万死，如今不过是要去我早该去的地方，你不用为我惋惜，也不用觉得欠我的，欠我的你早就还了。只可惜，不能亲自到将军跟前负荆请罪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将军待他如亲子，他对不起将军。
“娘子，如果，没有皇上，是我先遇到了你，你会对我动心吗？”他紧紧盯着她的双眼，生怕错过一点的表情。
“我……”
“哪怕到了现在，为夫都快死了，你就不能哄哄我吗？”苏谦苦笑着。
“苏大哥！”笑笑别过脸，他此时的微笑比哭更加刺眼，将他吃力抬起的手握住，柔声说道，“会的吧，如果没有皇上，先遇到了你，我一定扛不住你的柔情攻势的，你呀，心思都用在讨女孩子欢心上了，谁能争得过你。”
“呵呵……咳咳……好，得娘子这一句话，我的付出便都是值得的，只是不能陪你和孩子走完以后的路了，我多希望……希望能早点遇见你啊，一家人哪怕是粗茶淡饭，平平淡淡，也好过这一生徒劳的波澜壮阔。”
说着，他抬头望去，吃力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梳着这样的发髻，那时我就在想了，要是能娶到你做娘子，定要日日为你绾发画眉。不知如今娘子还能否让为夫一偿所愿呢？”
“呜呜——嗯！”她重重地点点头，抽去发间的金簪，青丝滑落，暖香悠悠。
纤长的手指轻柔地穿过黑发，撩起一缕，放至鼻尖轻嗅。
他要牢牢记住这味道，下辈子哪怕她变了模样，他也能把她认出来。
也许一开始他只是想找个人和他成个小家，在死前也能过过安稳平凡的日子，可后来对她却是越靠近越心动，越心动越害怕。
直到现在，他依然害怕，怕他一死，她就将他忘了。
由爱生忧，由爱生怖，时时梦见之，醉倒海棠泪枝头。
“苏大哥，簪上这支吧。”她从袖中拿出一只盒子。
打开，一只玉簪静静地躺在里面，温润细腻。
“你……一只带着它？”
“嗯，这是你偷偷给我的吧，原本想找个机会还给你的，没想到……”
“娘子，这支簪子多衬你啊，既然簪上了，就别摘下了，好不好？”
“嗯。”轻点臻首，她只当他是想她时时带着他送的簪子。
他欣慰地笑笑，紧接着高声说道：“皇上，你要是听够了，就进来吧。”
笑笑闻言，吃惊地扭头看向门口，果然皇上身着玄服大步走了进来。
“哼！朕看是朕打扰了你们二人郎情妾意吧。”
“呵呵，皇上，我苏谦这一辈子对不起很多人，可最看重的唯有笑笑一人矣，如今我只想在死前为她再做最后一件事。”
说完，他自撑着虚弱的身子，吃力地坐起，站起身与皇上一般高地对视着。
第306章 金库钥匙（）
苏谦心底再多不愿，在这种时刻也只能放弃：“皇上，我为荣王效力，如今身中剧毒是早就料到的，所以我早早便留了一手。”
“哦？”听到此处，皇上神情一肃，也认真起来，就想看看他还能掰出朵什么花来。
“荣王早有异心，想必皇上也早就派人盯上了，我早年为荣王所救，虽不愿背叛将军，却也无奈身上背着着莫大的恩债。荣王为人阴险狡诈，如今正四处派人找我，为的不是别的，就是我手中握着的金库钥匙。”
“金库？”皇上玩味地眯起了眼，“潇潇，你出去吧，朕要和他好好算算账。”
“莫急，此事与娘子有关，她不用避嫌。”
笑笑闻言惊讶地看向苏谦，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你住嘴！娘子也是你叫的！你是不是觉得朕不敢杀你？”
“呵呵，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我还怕什么。”苏谦淡定地轻笑出声，讥诮道，“我手里的钥匙早就交给了娘子，原本想着我们一家三口能过上安静快乐的日子，没想到到头来却还是便宜了你。”
“娘子头上的玉簪就是钥匙，我也早已拿着娘子的画像传了下去，要想开金库，娘子和玉簪，缺一不可。”
苏谦这一席话，说的可谓是意味深长。
笑笑更是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害怕皇上对她不好，给她身上又加了一重砝码而已。
不论如何，他在生命的尽头，都还在为她考虑，这样的一个男人她怎么能恨得起来。
眼见她又红了眼眶，皇上袖口里的拳头握得死紧，怒视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的男人，胸口怒气翻腾。
不愧是季安手下的军师，奸诈狡猾，临了还给他来了这么一手，他真是后悔居然样他跟潇潇两人单独谈了这么久。
他身为一国之君，大苍国库充盈，要想除了荣王根本就不需要动用苏谦的金库，苏谦这么说无非是要在潇潇面前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给他们之间插上一根尖刺，潇潇一旦防备起了他，他们之间便再不可能破镜重圆。
这样的心机他都自叹弗如，以前的墨白都没有让他有这样的危机感。
哼，好算计！
他重重甩袖，一把抽出簪在她发间的玉簪，重重摔在地上。
晶莹剔透的碎玉，在窗外透进的阳光下，灼热地刺目。
“朕用不着你的金库，潇潇也不会用，你的簪子心计还是收起来吧！”
苏谦垂下眼帘，眼底闪过一道暗芒，紧接着便抬手捂住胸口，面色越发地苍白，摇晃着身体：“你……”
没等他说完，便倒在了床上，显是被气晕了过去。
“皇上！他都已经这样了，你做什么还要……“
“朕如何？他敢觊觎你，朕就要让他付出代价！“说罢，皇上高声喊道，”来人，爱妃累了，请她回去好好休息，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你混蛋！你敢软禁我！“
安公公带着几个粗壮的宫女进来，二话不说，直接架起她就往外走，摇晃着脑袋说道：“唉，娘娘，皇上不爱听的话你可尽量少说，免得自己吃苦头。“
“你……“不甘的声音渐渐远去，再也听不到。
床上晕过去的人皱了皱眉头，似是不满。
“哼，不装了？“皇上轻蔑地说道，”你也就会玩这种下三滥的把戏，朕告诉你，只要朕在，她的身心就都在朕这里，旁的你想也是白想。“
苏谦张开眼睛，眼中不甘失落与愤恨交织在一起，复杂难言：“只要再给我几天，在几天我们就成亲了，到时你便是找来也无力回天。你赢了，但我苏谦就算死也绝不可能让你们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苏谦说的不错，一旦潇潇和他成了亲，那她便再也回不了皇宫，可不就是无力回天，可偏偏老天爷站在他这一边，就是让他找了过去。
“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可惜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朕这里。就算你得到了她的人，你也得不到她的心，像你这样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的人，时间一长潇潇会看不出来？是，现在她是惦记着你，放不下你，不过她迟早会忘记你的，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十年，你自信能敌得过时间么？呵呵，看在你快要死了的份上，我就不给你治罪了，潇潇的后半生由朕负责，你就安心地去吧。“
说完，他一脚重重踩住地上的碎玉，再抬起，只剩下一堆玉粉，衣摆翻转，风过无痕，唯有被掀起的珠帘相撞，发出阵阵清脆的声音。
一室宁静，可再浓重的药味也盖不住床上之人身上散发出的腐朽绝望之气。
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从来都不是大公无私的人，做不到在地下看着他们过得快活。
娘子，你真的会忘记我吗？
与此同时，上京城内也是风云变幻，波涛暗涌。
朝堂上，刘丞相虽然想要把持朝政，不过皇上到底有顾命大臣和军机大臣唱对台戏，一时之间他也找不出漏洞，尤其是荣王那里居然又出了问题，真真是烦心的很。
“真是个废物，烂泥糊不上墙，到最的鸭子都让飞了，他还能干点什么！“刘相捏着手中的密信，恨恨道。
眼下本是顶好的时机，皇上不在上京，总共禁卫军加上御前侍卫也就那么几百人，要是他们一举起事，将皇宫控制住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季安下落不明，边疆的士兵听不听皇上调遣还是个问题，就算他发现了带兵赶回，也为时已晚了。
可偏偏荣王这个窝囊废，饭都送到嘴边了，现在又没了军费，难道还要他一把老骨头去给他做掌柜的？
哼，通篇废话，不知所谓！
要不是他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哪里用得着这么一个傀儡。
想罢，他召来信使，带着怒气说道：“回去告诉他，这种事情不要来烦我，他自己解决去！“
信使闻言，为难地抬头看了看他，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领命退了下去。
刘相尚不知，他的这一席话，引起了多严重的后果，以至于一步错，满盘皆输！
第307章 骄奢淫逸（）
荣王的番地——荣城，多是湿热的山地，并不适合种植，因此也不是个富庶的地方。
而荣王本身就好逸恶劳，不是个将黎民百姓放在心上的人，又哪里会去考虑他们的日子呢，每日就他的王府开销，都够普通人一家子过三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