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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总是清晰残酷地分割成不同面目。
尽管过境之前,这儿还算安全,但安赫尔的四周,以及楼上楼下的房间,全都被安排住进他们自己的人,将他牢牢保护起来。
毫不知情的小家伙还倍感稀奇,今天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住了。
睡前,费利佩来敲他的门。
“明天跟我坐同一辆车。”
安赫尔点头,很配合。
他心里忐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紧紧抿住唇。
费利佩没让他为难,把一杯甜牛奶递给安赫尔,深沉地看他一会儿。伸手为他关上门,然后离开。
辗转反侧许久,安赫尔只是感到茫然、无措。
他年幼时遇见费利佩,一开始很畏惧他。
后来长长的岁月里,小安赫尔积攒了很多很多的依赖,很多很多的信任,以及很多很多的爱。
直到那天,恩佐成为导火|索,引燃了所有问题。
安赫尔比任何人都要想相信费利佩,想和他站在一起。但费利佩有一个不同的世界,并从不向安赫尔展示其中的残忍。唯独一次见到母亲,就尝到了被伤害、利用的滋味。
看见恩佐的所作所为,他很怕自己也变成那样。
他怕有一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再也不信任费利佩。
费利佩很少解释什么,像个守备森严的国度中的国王,他的疆土上,矗立着牢不可破的高墙壁垒。
这些高墙挡住了里面的凶险,也挡住了外面的人。
成为他的爱人,被他保护,却仍然隔城相望。
安赫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或许唯一方法是走进他的世界,与他并肩面对一切问题。安赫尔并不打算放弃。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寻找到那个出口——那个通往磅礴日出与希望的出口。
天刚亮,安赫尔被叫醒,丹尼拥抱他,送他上一辆车。安赫尔尚未睡够,蜷在宽大的车后座上迷迷糊糊又睡去。
不一会儿,有人上车,一阵独特冷香若有似无的袭来,安赫尔睡得更沉了。
车辆启程,平稳驶上州际公路,在一个转弯处,安赫尔突然醒来。
一睁眼,眼前是穿着笔挺的西裤的腿,膝盖尽头往前,是越野车前座与挡风玻璃视野。
他枕在一个人腿上。
忽然想起来,今天要跟费利佩坐一辆车。
安赫尔感觉到自己披着一件西装外套,身侧轻轻搭着费利佩的手。
他坐起身,抱着费利佩的外套,将衣服还回去。
“过境了吗?”
费利佩接过外套,动作自然地为他捋了捋微散乱的金色卷发。温润指尖划过发间的触感酥酥柔柔,安赫尔很想在他掌心蹭一蹭,凭着强大意志力忍住了。
费利佩回答他:“三分钟后进入墨西哥边境。”
安赫尔透过车窗环顾四周,公路两侧无尽头的荒漠与针叶林,以及路附近矮小建筑。
他们的车前后随行大约二十辆黑色萨博班,甚至比去昂萨的别墅时更戒备。
沿途似乎有人开道,畅通无阻,但车速一直稳压。
进入北部边境的华雷斯,被夜幕遮挡的疮疤,此刻在日光下暴露无遗。安赫尔也终于看清这片土地。
道路两侧尽是低矮破旧的砖房,如同幼时的贫民窟。
这里的孩子与妇女目光尖锐,直勾勾在路边张望,十几岁的少年站在远处房顶,公然持着步|枪环顾四周。
安赫尔知道,那是放哨的人,很快,远处有短促密集的交火声。
对讲机里传来丹尼的声音:“继续前行。”
突然,安赫尔见一间废弃平房内,吊着一具孩童尸体,几近风干,乌鸦黑漆漆成排站在墙头。
还来不及有干呕的冲动,车开出几十米,垃圾堆前丢弃几具肢体残缺的尸体、断肢,血半干涸的断肢刀口蛆虫横生。
野狗嗅来嗅去。
安赫尔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旁边伸来一只手,捂住他眼睛。
“够了,别再看。”
费利佩将他揽进怀里,用独一无二的气息,为他围起一方干净、安稳的世界。
“没事。”安赫尔摇摇头,想坐起来,证明自己不怕。
“上帝遗忘之地,”费利佩依旧将他按在肩头,“杀人可能毫无理由,这里到处有毒|贩,买一条人命的价格,刚够买几包烟。”
圣经所说:那地是死荫混沌之地,那里的光好像幽暗。
“你想告诉我,你常常面对的就是这种事,甚至比它更残酷?”安赫尔的睫毛轻扫过他掌心,“或者说,跟你在一起,我可能也是这个下场,被某个仇家杀死,吊在废墟里?”
费利佩:“从现在开始,你不再露面,包括指认罪犯的时候。”
安赫尔从他肩膀上抬起头,蓝眼睛望着他:“如果我不害怕这些,你可以真正接受我吗?”
“就像我说过的,永远做我单纯的安赫尔。”
“这不公平,我不是你的宠物。”
费利佩只是把外套披在他身上:“除了梅森,别跟任何人走。”
车停在一间警局后院,安赫尔独自在车里。偶尔警察经过,却被费利佩的人挡在界限之外,没人能窥探到安赫尔一丝一毫。
他就明白,费利佩不信任这里的警察。
梅森过来,将安赫尔遮挡得严严实实,进入警局。
他和梅森来到观察室,墙上一张单面透视玻璃,能看见隔壁的审讯室,对方看不进来。
透过单面玻璃,见一个男人被押入审讯室。
丹尼随后进去,知道安赫尔会在单面玻璃后头,于是朝这边露出了一个如常的温暖笑容。
他做了个手势,让安赫尔放松,然后走到被押进来的男人面前,摘掉他头上布套。
安赫尔确认,是录像中的人。
梅森对耳麦说了句话,丹尼戴着蓝牙耳机,点点头。
费利佩也走进去,那男人被拷在审讯椅上,满脸恐慌,破口大骂。
从语速极快的西班牙语骂声中,安赫尔听懂一些,大致是表明身为贩|毒集团高层,一定会血债血偿,威胁用酷刑报复他们。
中间又夹杂恳求,因为他认识费利佩和丹尼,知道虚张声势已经没用。
丹尼点了支烟,不紧不慢走到那人背后,抓着他头发令他仰头:“除了回答问题,把嘴闭上。”
那人浑身发抖,露出崩溃迹象。
费利佩拎起一瓶水拧开,将布套丢在他脸上,走近。
丹尼则拽过一把椅子,坐在对面,一边抽烟一边盯着那人,灰绿色眸子此时泛着危险冰冷的轻蔑。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安赫尔已经能猜到,这时,梅森带他离开,回到车里。
“丹尼会判断,审讯后他说没说谎?”
梅森点头:“是的,丹尼先生很擅长这个。”
“他们不会违反日内瓦公约吗?”安赫尔胡乱问道。
梅森:“不会。忘了这些吧,明天我们就回去。”
一贯对他温柔的丹尼,这个斯文俊美的医生,也是精通审讯手腕的专家。
安赫尔沉默一会儿,问:“我们这边没有警方直接出面,跨国追捕权限为什么会交给费利佩?”
梅森:“法律和正义泯灭的地方,通常有另一套规则。过境交接的时候,会进入正常程序。”
这晚他们没有回到边境线对面,住在了这里,离驻军基地不远的安全地带。
直到很晚,安赫尔才又见到费利佩,他换了身衣服,身上没有血迹。
费利佩径自走进他房间,他们站在阳台上远眺华雷斯城,夜幕重新笼罩大地,荒漠中生长的罪恶之城亮起灯火。
“现在该明白了。”费利佩看着远处。
安赫尔:“我不了解你,而你也不打算给我这个机会。”
他点头。
“恩佐是谁的人?”
“我希望你不要涉入这些事。”
安赫尔:“那很好,你走吧。”
费利佩把一杯甜牛奶搁在大理石台上,手掌握住安赫尔的手,与他五指交错,然后松开手,转身离开。
年少时,对爱恨的追逐激烈而纯粹,如果能有一个机会重新来过,安赫尔想,自己要放下倔强,也不会再让他放开手。
毕竟从始至终,费利佩是那么的爱他。
夜里,安赫尔睡着不久,不远处隐约有枪战声。
房间门打开,丹尼走了进来,用外套裹住安赫尔,将他抱到隔壁自己房间。
“怎么了?”安赫尔头痛欲裂。
丹尼把他抱到床上,自己则在他身旁躺下,挡住靠窗一侧:“没事,你需要有个人为你挡子弹。”
听到这话,安赫尔拽了拽丹尼:“会有人朝这开枪?”
“别担心。”丹尼一看害他紧张起来,立即哄了他一会儿。
安赫尔趴在枕头上,大眼睛清醒地睁着,安安静静看着丹尼。
“今天吓着你了,会不会怕我?”丹尼的灰绿眸子恢复了温柔。
安赫尔摇头,“没关系,你永远是我的丹尼。”
丹尼笑得很舒心,修长的五指轻轻穿插在他发间:“小安赫尔,他又一次惹你伤心了?”
听见“又一次”,安赫尔笑了起来:“是啊,对我好,又让我伤心,这可怎么办呢?”
“离开他。”丹尼张开手。
“嗯,在尝试了。”安赫尔拽着枕头移过去,像小时候一样靠着丹尼。
外面枪声仍在持续,由于隔着距离与门窗,声音不震耳,像某种不规则敲击声。
安赫尔就在这兵荒马乱的黑暗中,慢慢道:
“丹尼,我人生中第一次等待一个人,就是在萨尔瓦多的空旷大房子里等待费利佩。”
“在他之前,世上从没什么好的事情,让我可以等。”
“所以第一次学会想念一个人,想念的也是费利佩。”
“你们就是我所有的过往。”
……
这儿的白天也不安宁,清晨天刚亮,外面停息几个小时的枪声没再响起,倒是一声火|箭弹的轰炸声震天而起,把安赫尔彻底震醒。
“上帝……”安赫尔觉得心脏要裂了。
“上帝一般也不来这儿。”丹尼正在阳台上抽烟,熄掉烟走回来,俯身拥抱安赫尔,“你睡着时太可爱了。”
安赫尔忍不住发笑:“小时候我学游泳,在水里扑腾得像个油炸丸子,你也说我可爱。”
丹尼一本正经:“那的确是最漂亮的油炸丸子。”
“丹尼……我的丹尼。”安赫尔大笑。
恢复元气的安赫尔来到阳台上,远远看见一片拥挤矮房上空腾起的滚滚黑烟,是方才爆炸导致的。
丹尼指向东南边,“一年前,那里有一伙毒|枭被一网打尽,但今天已经有人彻底取代他们,这就是这里的自然规则。”
安赫尔:“我们在做正确的事吗?”
丹尼:“是的——从你父亲出现开始。这一点不用怀疑。”
自从决定听费利佩的话,离开他回到自己的生活的中,安赫尔就病了,路上不知不觉开始发烧。
途中还出了一件意外:桥上有人抛坠一具尸体,尸体掉在路中央,后一半车队被拦住。
安赫尔独自在车后座,正是被挡住的第一辆车。
很快,几台旧车围上来,有人下来朝他们开枪。
车队全车防弹改装,安赫尔一侧车窗被子弹打得裂出纹路,却仍然没碎。
“安赫尔?”对讲机传来费利佩沉冷的声音。
“被围住了!距离太短,冲不开对面的车。”安赫尔按下对讲机说。
“等着。”
安赫尔压低身子,车门的防弹夹层比玻璃更耐久,子弹打在车身上的闷响像是穿过骨头。
“别出去!”安赫尔阻止司机。
他视线艰难地越过挡风玻璃 ,看见前方属于自己人的九辆黑色萨博班,全部迅速调头,纷纷碾过路基。然后撞开拦路旧车,直接挡在自己周围。
他不知道费利佩和丹尼在哪台车上。
很快,丹尼出现了,穿过外面枪声交错的混乱,径直上来,确认安赫尔完好无伤。
“开车。”丹尼拿起对讲机,轻慢、烦躁地说,“压过去。”
“什么?”安赫尔没明白,却看见车队的一辆车直接加速,像只庞大的黑色野兽,从围狙自己的一辆车上碾压了过去。
全防弹改装过的越野车,重量很可怕,被碾压的车几乎成了废铁。
安赫尔:……
“他们事先应该不知道车上是我。”安赫尔摸了一下车窗,内层玻璃完好无损。
随着“压过去”的命令得到执行,丹尼的暴躁已经消散。和颜悦色道:“车队顺序完全随机,除了我们没人知道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