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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格笑意盎然地欣赏那双蓝眼睛:“我也爱你心狠手辣的样子,可我就是这么懂事,怎么办呢?”
兰格从躺椅上伸出手臂,将他冷不防带进怀中:“为了防止你忘记我,出门前就待在我身边吧。”
安赫尔越挣扎被他箍得越紧:“兰格,我又不会失忆,不用担心这种问题!”
最后,巨星先生毫不讲道理,手脚并用束缚住他,强行与他一起在躺椅上消磨了半个小时,才愉快地放安赫尔离开。
游轮一层有一部分,并不对所有宾客开放。
侍应生带安赫尔来到一扇门外,走廊上铺着厚地毯,寂静无人,厚重的深红色浮雕木门像要通往一座古堡。
这错觉很快就能消失,因为这扇门安装了感应器,安赫尔把卡放在感应器上,推门进去。
里面是宽敞的一座大厅,落地玻璃窗外正对着辽旷的海与天。
这儿很静,安赫尔一进去只看见费利佩独自坐在沙发上,于是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意思是: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费利佩看看时间:“带你认识朋友。还没到,先待一会儿。”
他们很少有这样安静相处的时间了,恍如隔世。
这座大厅就是一间私人沙龙,铺着波斯地毯,木质书架从天花板到地面,宽大的皮质沙发随意摆放着,还有一个泳池,贴砖配色独特,想必出自名设计师之手。
安赫尔没靠近费利佩,不远处有弓箭靶、桌式球这些打发时间的小玩艺儿,他也不大感兴趣,还好窗边有画架,备有画具和颜料,安赫尔就坐在高脚凳上继续画暮色海景。
“要带我认识谁?”安赫尔随口问。
少年的金发染了日暮晚霞的光辉,尾音懒洋洋地拖长了点儿,执画笔勾染,就像云朵走出来的天使。
费利佩静静坐在沙发望他,冰冷的黑眸不自觉掠上些许笑意。
“费利佩?”安赫尔转过头迷惑地追问,正撞上那深邃的眼。
面对费利佩居然有种不知所措的生疏感,明明曾是最亲密的人啊,怎么能感到陌生呢?
安赫尔心里突然难过,垂下眼睛。
但转念一想,还不是这个大魔王惹的!这一下,安赫尔莫名就不难过了,原先的怒火又燎原起来。
费利佩眼看着安赫尔茫然地委屈了一瞬间,紧接着又双眼炯炯有神,像燃着两簇小火苗一样瞪着自己,偏偏一点儿也不凶悍,倒像个骄矜温柔的小太阳。
那玫瑰般的唇与白皙脸庞,蓬松柔软的金色卷发,每一寸优美的面庞弧度都像壁画里的天使。即便是神,也不可避免地永远爱着他。
“生气了?”
安赫尔:“没有!”
费利佩带着淡淡笑意,问道:“是兰格劝你,否则就赌气不来见我了,对么?”
居然被他猜得一清二楚,这多没面子?安赫尔反驳:“才不对。”
费利佩并不戳穿他,只是眼底笑意又深了些。要知道这么久以来,再没第二个人能让他这样温柔地笑过。
就像从前许多柔和的日子一样,安赫尔在窗边画画,他的费利佩就在不远处坐着,仿佛只要谁都不走,海尽头的大水就不会漫过这一轮落日。
安赫尔心不在焉地问:“到底要见谁,怎么还不来呢?”
他随即想到,没人会故意让费利佩等待,于是猜道:“要见的人还没到游轮上?”
费利佩点了点头:“你一向聪明。”
一艘游艇从迈阿密海港送来新的客人。
游轮接到他们,才终于再度起航驶向远海。
门终于敞开,一个有着东方面孔的英俊男人走进来,眉眼锋锐桀骜,容貌深邃,他笑起来十分不驯,偏偏不失优雅。
“我的朋友,许久不见了。”
男人用流利的葡萄牙语问候了一句,与费利佩利落地拥抱一下,彼此关系很熟。
“想必这就是安赫尔。”男人看见他身边的金发少年,轻轻颔首。
费利佩为他们介绍对方,纪无野笑了笑:“有种预感,他会和我的小朋友一见如故的。”
纪无野与费利佩身材相当,极为高挑,几乎都是男模级别的完美身材。
两人气场又都极强,他们站在一起就会让人自然而然产生一个念头——他们是同类。
除了丹尼和兰格,安赫尔很少见过能与费利佩气势相当的人,尤其那凛冽的锋利感简直如出一辙,双倍叠加后几乎刺破空气,直逼眼前。
费利佩与纪无野很合得来,两个男人坐下,黑色真皮沙发旁的方桌上有威士忌,他们放松地碰杯,聊了几句。
纪无野转头看向安赫尔,对他一举杯:“你的机器人朋友目前就在我的一家公司进行升级研发,它叫‘毛毛’对吗?它为我们提供了很大帮助。”
安赫尔惊喜又愕然:“……毛毛还好吗?”
纪无野微笑道:“放心,它会完好无损地回到你身边。”
这个来自东方的男人与费利佩是生意上的伙伴,身家同样不菲,科技公司似乎只是他出于兴趣投资的一个项目。
费利佩示意安赫尔可以自由活动,不必拘礼在旁边听他们聊生意。
“我的小朋友今天有点闹脾气,在后边的游艇上,稍晚点儿来。”纪无野笑道。
费利佩打趣似地看了一眼安赫尔:“闹脾气,可以理解。”
安赫尔被一眼看得十分郁结,才没有你闹脾气!
他就留他们两人单独聊,自己继续回到落地窗边画画打发时间,心想纪无野的“小朋友”不会是小孩子吧?为什么要介绍自己与他做朋友呢。
安赫尔十分随性地以油画颜料厚涂,大半幅画面已经覆上浓墨重彩的日落色泽。
“国王——!”一个清亮的嗓音从门外传来,修长的身影迈着轻快活泼的步伐冲了进来。
听到这一声,安赫尔怔了一下,费利佩和纪无野都下意识抬头看去。
那是个有着东方血统的混血少年,棕金色的鬈发,五官轮廓柔和美好,笑起来有个酒涡,长相乍一看是东方人,又完美糅合了日耳曼血统的精致。
少年虽然直接冲进来的,但教养良好,非常礼貌地问候了费利佩与安赫尔。
安赫尔意识到,那一声“国王”当然是喊纪无野的。
纪无野起身,张开一条手臂将少年迎到身边:“看来心情好点儿了?”
费扬大度地让他抱一下:“还不错。”
一转头,费扬再次端详安赫尔,两个漂亮少年微妙地相顾无言。
费扬喃喃道:“我好像认识过你一样。”
安赫尔也有这种感觉,对他弯起眼睛一笑。
纪无野笑着打趣费扬:“这算不算是搭讪?”
费利佩看向安赫尔:“你们随意。”
两个男人继续斟了威士忌,在沙发旁对坐着聊事情。
费扬忽然瞥见安赫尔的画,被吸引了过去:“真漂亮,这用色太热烈了。”
走近才发现,油画是刚完成一半的,于是惊喜地看向安赫尔:“是你画的!”
安赫尔笑着点头。
费扬半开玩笑道:“这样明艳的配色,很容易让人想到野兽派画家,但看你这幅就完全不会像马蒂斯,遇到这样的作品,我只能说感到幸福!”
“你也不喜欢马蒂斯?”安赫尔眼睛亮起来。
费扬笑道:“当然,我对他又恨又怕。”
所谓灵魂知己就是这样了,安赫尔和费扬简直处处都合得来,讨厌的画家、喜欢的点心都能成为共同话题,爱讲的冷笑话也都让彼此一秒就大笑,简直就像两个相见恨晚的小孩子,让他们一起去沙滩上堆沙子城堡也会玩儿得无比开心。
“你是学歌剧导演的?”费扬开心地轻轻撞他肩膀。
安赫尔则惊喜地说:“你是学艺术史的?”
费扬:“我们都是伟大而没用的艺术家。”
安赫尔接着说:“两个毫不实用的人。”
然后他们一起大笑起来。
他们在画架前一起拿笔继续完成那幅海上日落,嘻嘻哈哈笑个不停,费扬调出湖蓝色,安赫尔随手混上金粉,恰恰是费扬要的效果。
落日闪耀在海平面上,透过落地窗,绚烂的光斜斜照在安赫尔与费扬的发梢,将纯净的面庞映亮,眼睛美得如同日内瓦湖澄澈的光辉。
这两个天使一样的小家伙。
费利佩注视着不远处的安赫尔,纪无野则温柔地望着费扬:“我的费扬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很高兴能让他们认识。”
费利佩轻笑了一下:“我也是这么想。”
他们起身,一边往门口走,纪无野一边转头向落地窗边唤道:“小朋友们。”
两个小家伙就笑着回到他们身边。
费扬笑嘻嘻扑到纪无野身上,又回头对安赫尔挥手暂别。
安赫尔一不留神,发现自己习惯性到费利佩面前了,刚转身,费利佩却牵住他的手。
浓重的暮色余辉涌进大厅,费利佩将他轻轻拉进怀里,一个不长不短的拥抱,时间熔化在流淌的金辉中,变得缓慢。
费利佩若有似无地吻了一下安赫尔的金发,然后松开:“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就像他从来不说,但给安赫尔的思念早已蓄满了无尽头的黑色深渊。
那长长的安静走廊,安赫尔没回头,也就无从得知,落在身后的目光是怎样温柔,如同望着深渊中唯一的玫瑰。
第29章 隐锋()
“能说说吗; 他会面临什么问题?”兰格在船头甲板上站着,垂下的手随意搭在白色栏杆上。
丹尼就在他旁边; 海风吹拂他们的头发,经过的人总会不由自主多看这两个夺目的人几眼。
丹尼:“听说过安赫尔小时候的事吗?”
兰格:“大致知道。”
丹尼拿了杯马提尼过来:“安赫尔的幼年期在野狗区度过,贫穷与饥饿是他们的日常。一个幼童浸泡在犯罪、娼妓、暴力之中长大; 影响是不可消弭的。”
兰格静静听着。
丹尼露出一个情绪复杂的笑容:“你我所见的安赫尔是个乐观的天使,可事实上; 他封闭了幼时回忆中最黑暗的部分……路易那天对他的所作所为; 已经触发那些黑色陷阱,恐怕也撼动了他自我保护的封闭壳。一旦再遭受过分刺激,他的精神将会面临巨大冲击。”
“会很严重?”兰格皱眉。
丹尼的笑容消失了,提起往事:“很多人可以背负糟糕的过往活下去,安赫尔原本也可以,但他母亲的家族有遗传病史。如果受到大刺激,他恐怕有大概率会精神崩溃——这是基因决定的。”
兰格怔住了,想起安赫尔的母亲杰奎琳; 当时在她哈德逊河谷庄园情绪失控,持枪在画室开火、并失手把安赫尔推下楼梯; 都明显有着精神脆弱的征兆。
这是藏在骨血里的一把隐锋; 随时可能扼杀安赫尔的灵魂。
“一旦如此,他将变成一个漂亮的疯子,或许歇斯底里,或许异常安静乖巧,像娃娃一样不闹不哭; 但也无法再与任何人交流。”
丹尼语气平静,仿佛深海下蕴藏着翻涌岩浆,不曾展露端倪。
兰格沉默。
“所以我们都清楚,离开费利佩、回归安稳的生活,对他而言是最安全的。”丹尼望着海面,“你或我,都比费利佩更适合他,不过以他自己的性格,宁愿燃烧,哪怕短暂也要热烈。”
“丹尼,你对他……”兰格听出些许令他惊讶的信息,眉梢挑起。
丹尼弯起那双灰绿色眼睛笑了一下,修长的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丹尼……”安赫尔趴在船上三楼的栏杆边遥遥唤道,“我一直找不到你。”
甲板上站着的丹尼与兰格回头,抬头看向他,都掩去了神情的凝重,朝安赫尔笑笑。
安赫尔下楼,跑过来笑道:“在聊什么?”
“聊明晚的舞会,你会邀请什么样的姑娘。”丹尼轻轻拥抱他,然后松开。
安赫尔连连摇头:“邀请姑娘?不不,那是你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兰格牵起安赫尔的手,澄清道:“怎么会,我可是愿意为了你跳女步。”
安赫尔好笑道:“别这样,大明星。”
游轮上传来一阵喧闹,人们都往某个方向张望,安赫尔回头,看见一个身材极瘦的中年男子走上甲板,人们都对他热情地打招呼,那男人瘦得两腮凹陷,但很有精神。
“那就是游轮派对的主人?”安赫尔猜道。
隔着十几米距离,那个瘦男人似乎朝安赫尔看了片刻。
丹尼捕捉到那人的视线,略感蹊跷,告诉安赫尔:“没错,是弗兰克先生。”
这艘出海游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