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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凡亦深邃地看着她:“我只是不想殿下重蹈我的覆辙,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罢了。能够及时认清自己的心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白芷面色平静如水,她半垂着眼帘,睫毛轻轻颤动,形态优美,而又拒人千里。
云凡道:“所以说,是我连累了师妹,害得师妹陪着我跪了半夜。”他故作轻松又道,“以后我会偿还你的。”他看了看四周,安静得一个人影都没有,便伸手去搀扶白芷,“师妹,眼下这边都没人,你先起来吧,等到有人来了,我再叫你,你做做样子便是,不用真的跪。”他也晓得,东宫这个地方,晚上基本都不会有人来。
只是白芷不肯起来,她认定的东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若无其事道:“我没事,闻人小姐的事,我总归是有错的,殿下罚我跪在这里是应该的。”
第二天一早,白芷就及时出现在了闻人笑的房间里,替她例诊。
放下闻人笑的腕子时,白芷说道:“小姐的身体已无大碍,只是平时饮食须得注意,切莫再吃燥热的东西。”
闻人笑打了打呵欠,没有正视白芷,却惺忪道:“我的白芷,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白芷勉强地笑了笑,道:“是么,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吧。”
闻人笑道:“昨天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她知道白芷是个心细如尘而又十分敏感的人,却不知道昨晚白芷已经为了这件事而遭受了惩罚。
白芷温婉地笑了笑,并没有提及昨晚后来发生的事情,只道:“小姐大度,白芷感激不尽。”
闻人笑便摩挲着下巴,略有些八卦地问:“你和那云凡云太医,是个什么关系?”
白芷愣了愣,道:“他是我师兄。”
“难怪,他老是腻歪着你。看你的眼神都和看别人不一样。”
白芷垂下头:“是吗。”
闻人笑想了想,道:“那种眼神就好像他是狗你是肉,吃完还能啃一啃肉骨头。”
白芷:“……”
闻人笑便侧头来看她:“你知道那种眼神意味着什么吗?”
白芷不想回答。
闻人笑道:“这就是爱啊!”
白芷:“……”
“我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抓紧时间谈谈恋爱,你们又都是医生,首先精神境界这层面就得到了满足。然后他又是医院院长,别说生病住院不用钱,就连打针吃药也不用钱,以后你就知道了,这绝对能省下一笔不菲的开销。还有,最主要的,他是个国家公务员。”
白芷起身,道:“小姐你是不是还没吃药,我这便去给您拿。”
闻人笑疑惑:“我还有药吃吗?我记得昨天明明没开药啊。”
白芷道:“现在开吧,小姐有必要吃点药。”
闻人笑看着白芷出去的背影,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病啊?”
以前白芷虽然很安静,但好歹还会在上班的时候没有意识地冒出一两个冷笑话来,但现在白芷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她每日按时在闻人笑身边出现,晃两圈儿,又按时消失了。整个过程中,连一句话都不说。
白芷要离开的时候,闻人笑忽然道:“等等。”
白芷抬了抬头,淡淡看了闻人笑一眼,道:“请问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你对我有意见?”闻人笑突然问。
白芷愣了愣:“没有。”
“那你对你师兄有意见?”
“……没有。”
闻人笑点了点头,道:“哦,那你受了处罚?”
“……”白芷索性不回答了,退出门口时施施然关上了房门。
后来谢郁来看闻人笑,闻人笑开口就问:“白芷是怎么回事?她看起来不开心。”
谢郁面无表情:“她开不开心,关我什么事?”
闻人笑问:“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刚刚她一看见你就躲。”
谢郁甫一抬头,就撞上了闻人笑微眯起的眼神,那眼神就好像在赤裸裸地说:“有猫腻!绝对有猫腻!要是没有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叫笑人闻!”
谢郁皱了皱眉,心里竟有些烦躁,被人无端怀疑的感觉很不爽。而且还是被这个女人!他冷冷道:“没什么,我只是让她跪了半个晚上权作惩戒。”
“为什么?”闻人笑问。
谢郁吸了吸气,看了看她,张口又忍住了。对啊为什么呢?难不成要告诉她因为她流了鼻血而白芷没能及时出现让他非常非常地生气?这样……也太显得自己把她当成一回事了吧?
不行。她知道真相后一定会得意的。
不能让她得意。
于是谢郁一语带过道:“她擅离职守,本就该罚……嘶。”怎想话音儿将将一落,冷不防腰上一痛。他低头一看,眼珠子快要凸出来,这个女人居然伸手往他的腰上,用力地拧了一把。
他抬起头,就近逼视着闻人笑:“你干什么?想挑事儿吗?”
闻人笑道:“你有女朋友吗?”
谢郁:“……”
闻人笑便嗤笑:“没有吧?你看看,你说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找到女朋友?”
谢郁闷了闷,实在有气发不出来,道:“我不需要女朋友。”
我只需要一个太子妃。
“怜香惜玉你懂不懂?”闻人笑道,“你还敢说你让白芷跪了半个晚上?她有啥错,她怎的就擅离职守了?她是我的大夫,可不是你的,任由旁人将她使唤来使唤去。”说着就又在谢郁腰上拧了两把。
“你再动手试试。”谢郁往边上躲去,像只纸老虎。
第120章没规定不能上屋顶()
于是闻人笑很听话地再伸手去拧他的腰。好像手感不错,有点拧上瘾了。谢郁恼怒道:“怎会有你这样动手动脚的女人!她怎的没擅离职守,她在你流鼻血的时候不知去向,这样的处罚已经算是很轻的了!”
闻人笑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收了回来。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冒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像是毛毛虫在挠似的,痒痒悸悸的。
闻人笑佯装无事地耸耸肩,眉眼染笑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是很关心我。”
谢郁不去看她,静静道:“都是太子的意思。”
傍晚的时候,房间里静悄悄的,谢郁和闻人笑之间难得的沉默,沉默当中又带着一点别样的难以捉摸的气息。
树上的蝉总算有歇一歇的架势了,不如白天的时候那么吵,但谢郁看着闻人笑懒洋洋地趴在窗边的时候,却感觉越发燥热了两分。
他们之间,正像一坛酝酿着的酒,慢慢发酵,每一天都发生着不同的变化。
谢郁觉得这种变化让他略微烦躁以外,还多了一丝不知所措。他看了闻人笑的背影半晌,那绛紫色的裙子衬得她身影也有些深邃,晚霞在她周身淬了一层淡淡的光亮,她披在肩后的头发像匹黑布一般柔顺润滑,整个人很静谧,这样他也就没有要去打扰的必要,而是转身准备离开。
不想闻人笑却突然出声问:“你说太子,他很关心我吗?”
谢郁脚下的步伐凝了凝,沉吟道:“我是想吧。”
“他在和我捉迷藏?”
“大概,是最近有点忙。”
闻人笑点了点头,不辨喜怒道:“他们皇二代都是这么自以为是吗?自己很忙,以这个借口,就可以把我关在这宫里这么久,要是他一直很忙,想不起来我,是不是得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谢郁愣了愣,半晌道:“并非是没有想起来你,不然,太子也不会处罚白芷。”
“那你说说他这样做是个什么意思?”闻人笑缓缓回头,琥珀般的眸子落在了谢郁的身上,谢郁脸上的表情莫测,闻人笑又道,“你在宫里不是一个很高级的官么,约摸是常常能够见到他,你若是见到他了,不妨帮我问一问。”
“好。我帮你问问。”他要走出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闻人笑,“大概,太子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敌意。或许留在宫里,对你来说,也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你是说,太子把我留在宫里,还是想保护我么?因为我和他传绯闻的那件事?”闻人笑云淡风轻地笑笑,道,“就算是和太子传绯闻,我闻人笑也认了,还能占点儿太子的便宜,但我也不想一辈子留在宫里。况且,我闻人家的二小姐闻人雪,听说是早已内定好的太子侧妃,既然有了她在,还需得有我在的份儿么。”
谢郁不再多说什么,大步跨出了房门,头也不回地走远。闻人笑透过窗棂,看着他修长的背影渐渐远去,有些清冷地,生气地。
却不知道他为何要生气。
就算闻人笑和太子产生了纠葛,弄得声名狼藉,除了太子往后有可能都再也嫁不出去,即使背着这样的风险,她也不愿意嫁给他吗?
后来一连好几天,谢郁都没再来看闻人笑。闻人笑清静之余,总觉得仿佛又缺少了点儿什么。
月明星稀的夜里。
闻人笑吃饱了饭以后,照例躺在院子里的凉椅上,默默望着苍穹里的繁星。她凝望得久了,好似还能看见星子一闪一闪的,委实十分漂亮。
闻人笑忽然就从凉椅上坐了起来,满肩的长发微微飘拂。然后她回头望了望檐角四飞的屋檐,那月光仿佛给屋檐划上了一条分割线。
她二话没说,站起来就问宫婢要了一架梯子,架在那高高的墙上,开始手脚并用地爬梯子。
下面的宫婢吓得浑身冒汗,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在下面一个劲地说道:“闻人小姐,奴婢求求您下来吧,那么高,好危险的……”
正巧谢郁今天晚上过来,刚好撞见了这一幕。彼时他一抬头就见闻人笑正爬了一半,而下面的宫婢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无头乱转,便冷声问:“怎么回事?”
宫婢一听,魂出蹊跷,当即吓得转身就跪了下去,哆嗦道:“闻人小姐……她……她要了梯子……”
谢郁根本无心听宫婢说下去,径直越过她往前走去,站在闻人笑的长梯下面,问:“你在干什么?”
闻人笑气喘吁吁,闻声停了停,略略回头往下方看了看,道:“我上屋顶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看星星晒月亮啊。这上头视野开阔,夜景应该还不错。”说不定这一看之下,还能顺便制定个什么皇宫越狱计划。
谢郁却一口否定:“不许上去,你给我下来!”
闻人笑懒得回答他,直接用行动拒绝了他。她吭哧吭哧往上又爬了两步。
这么高,要是掉下来得有多危险。
谢郁在下面有些暴跳如雷,道:“你没听懂我的话是不是,我让你下来!”
闻人笑扭过身,用不屑的眼神睥睨他,好笑道:“你让我下来我就下来,你打算给我多少钱?太子规定我可以在这宫里自由活动,可没有规定我不可以上屋顶。”
“那现在规定也不算迟,你到底下不下来?”见闻人笑无动于衷,谢郁便道,“不下来是不是,你再往上爬一步,信不信我抽了你的梯子,把你摔成几瓣?”
“嘁。”闻人笑嗤了一声。显然谢郁的恐吓对于她来讲没有半分威慑力。他要是真想那样做,干嘛不第一时间上前来就抽了梯子呢,还用得着叽叽歪歪瞎费劲吗?
见闻人笑还要继续往上爬,谢郁在底下咬牙道:“真是气死我了。”
然,还不等谢郁主动抽了闻人笑的梯子,约摸是闻人笑被谢郁分了心神,当她回过头去继续爬的时候,怎料突然一脚踩在梯子上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低头一看,瞬间她脚下的那步梯木突然一松,直接断裂了去。闻人笑猝不及防,连一声粗吼都没来得及,便整个从梯子框里漏了下去。
那长长的梯子往一边倒了去。
为什么……这家伙一来,就准没有好事。
闻人笑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在谢郁来之前,她明明爬得好好的。可是他一来,梯子立马就瘸掉了……掉了……了……
眼看要落地了,闻人笑气急败坏道:“我擦嘞!这下你满意了吧!”
紧接着“嘭”地一声闷响。
闻人笑眼前晃了一晃,并没有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她一抬头,就冷不防闯进了谢郁深邃的眼里。眼前的光景渐渐归于平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谢郁的怀中,而谢郁将她稳稳地接住了。
本来很郁闷的,可是突然间闻人笑在他那灼灼的视线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郁的手臂很结实,把她搂抱得很紧,让她莫名地觉得安全。以前从没觉得这家伙也是个安全感爆棚的。
谢郁脸上、声音里明显带着一股紧绷的压抑感和不爽,闻人笑暂且认定为不爽,因为只有谢郁自己知道这种充斥他的情绪叫做惊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