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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走后,一名双臂极长微微伛偻的苍发老人步履阑珊,从云海之中走出,瞥了一眼那道白色残影,摇头叹息道:
“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重情,岂知天道无情,如此拖泥带水,心有挂碍,怕是大道之行,会走得很辛苦啊。”
说着,这苍发老人摇头晃脑,踏出一步,身形便消失在云巅之上,追上那抹白色残影。
那一袭高大白衣掠过城门,手握淡青色天道基石,速度快得惊人,那些守卫城门的斗修将士,肉眼根本就看不到他的经过。
这抹白影不断飞掠,最终停留在古色古香的知秋书院之上,眼中那一丝迫切愈发明显。
这高大白衣,正是萧雷。
刚刚他在云遮山,以纵横剑仙之道,一口气飞掠三千里,划破长空,落入知秋城云海之巅,俯瞰知秋。
而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那块天道基石,在进入知秋城之后,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开始不断颤动,仿佛是被某种东西所吸引。
萧雷顺着线索,最终却是来到这知秋书院之上。
看到那高楼之上巨大匾额所书东炎文——知秋书院,萧雷心中便泛起一阵感慨,曾几何时,自己也曾经作为一名儒家门生,在儒家书院,听当代圣人讲课。
眨眼,已过云烟。
第461章 天下文人风骨气节()
就在萧雷唏嘘感慨之时,一名白衣读书人,从书院大门之内,缓缓走出,立于书院大门之下,直面萧雷。
白衣读书人身形高瘦,大约四五十岁模样,两鬓微白,容貌儒雅清秀,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落在萧雷身上,细细打量之后,眼中透出一抹惊异神色,脸色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
见眼前这位高大白衣少年只是垂手而立,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白衣读书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对这位修为深不可测的高大白衣少年拱手行礼道:
“知秋书院院长——夏知秋,不知阁下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实际上夏知秋心中依旧在打鼓,他刚刚在书院之中翻阅古籍,没想到将近三十年没有动静的护城大阵居然发生异动,自己腰间悬挂的枯黄秋叶也焕发了异样光泽,表示有超过大阵控制范围的强者进入知秋城,来到了书院。
故而,夏知秋立刻飞身而出,来到书院大门之前,只是没有料想到,来者强得,超乎他的意料。
萧雷垂手而立,并没有刻意去释放破虚境武夫的威压,也没有刻意显露初地菩萨的威仪,只是目光平淡如水,平视眼前这位白衣读书人,任由那天道基石悬浮在空中,拱手于胸前,回礼道:
“米兰城萧雷,到贵书院,寻两个人。”
夏知秋见萧雷同样与自己持文人礼节,心中十分诧异,没想到面前这修为深如渊海的白衣年轻人,居然出人意料的好说话,似乎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读书人。
可即便如此,对方也还是不可知境界的强者,能够让护城大阵发出那种信号,让自己腰间的枯黄树叶显现出异样光泽,眼前这位白衣高大少年,修为可绝对不在六阶之下啊。
只是对方自称来自米兰,夏知秋身为东炎国知秋书院院长,却未曾听说过,米兰城出了这样一位高手啊。
夏知秋尽量让自己脸色看起来温和一些,他轻声问道:
“原来是我东炎国境内强者,不知道阁下,所寻何人?”
萧雷眯了眯眼,说道:“寻我父母,我父亲乃是当今米兰城炎虎大将军,我母亲乃是将军夫人,不知道夏院长,可有见到过。”
夏知秋心中一挑,下意识的再次打量萧雷几眼,再看了看自己腰间那显露异样光泽的枯黄树叶,这才强行压制住心中诧异道:
“原来是,萧雷公子,只是,我不久前刚刚听说,米兰城发生诡异事件,昔日繁华的城池,一夜之间变成一座空无一人的死城,过往的商队,甚至都不敢再停留,我东炎国上下,更是杂说纷纭。”
说完这句话,夏知秋明显感觉眼前这名修为深如渊海的白衣高大少年,目光有些变化。
萧雷拱手而立,神色平淡:“我在将军府翻阅近年来东炎国名人记事之时,看到其中有一篇,便是专门介绍知秋城知秋书院,夏知秋院长的。”
“我对夏院长,也算是早有耳闻,我泛大陆,素来崇尚魔斗修为,对诗书礼乐,并不重视,大陆之大,也难找几家如知秋书院一般,举城之力拥护的文人书院,夏院长之名,更是传遍大陆东部各大帝国的文人书院之中,今日一见,果然儒雅非凡。”
夏知秋对萧雷的敬辞非但没有欣喜,反而是更加不安,可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阁下谬赞,夏某愧不敢当,只是夏某却从未听说,萧大将军,有个如阁下一般大的儿子,也未曾听过说,我东炎国何时出了一位七阶以上的大高手,不知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萧雷眯了眯眼,他之前寻亲心切,倒是忘记了这个问题,不过,也没有必要解释那么多,既然父亲母亲在这儿,萧雷直接带走便是。
思念及此,萧雷展开初地菩萨境的神魄神识,笼罩整座书院。
这书院之中,事无巨细,皆瞒不过萧雷的神识,只是一翻扫视过后,萧雷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父亲母亲的气息甚至是神魄身躯。
难道说,这天道基石所指有误?
还是说白老魔骗了自己?
他再次散开神识扫视一遍,这一次,萧雷之神识直接笼罩整座知秋城,却还是一样,没能够发现自己父亲母亲的踪迹。
萧雷眯眼看向夏知秋:“夏院长,可曾见过我父亲母亲?”
夏知秋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修为恐怖的白衣高大少年目光渐渐发生了变化,不由得脸庞紧绷,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这是强者对弱者自然而然的压制,夏知秋也无法例外。
可夏知秋毕竟是这天底下少有的读书人,其气节风骨,丝毫不逊色于那些修为高强的魔斗高手,他挺直了腰杆,脸庞紧绷道:
“我见未见过将军与夫人,与阁下,没有关系。”
萧雷眯了眯眼,盯着这位天底下少有的读书人,看着他额头汗珠渗出,却死死咬牙,挺直了腰杆。
一个修为不过四阶的魔法师,能够读书读出如此境界,实在是让萧雷意外。
他眯眼问道:“夏院长,难道就不怕死?”
夏知秋咬了咬牙,脸色微微发白,在萧雷的无形威压之下,明显有些虚脱,他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保持正常的语调说话:
“怕,但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北山,我夏知秋虽然只是小小四阶魔法师,但阁下如果以为生死便可让我屈服,那也未免太小看我们天下读书人了。”
萧雷眯眼看向夏知秋:“夏院长可相信,如果我愿意,您和这座书院,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里,便已经能够毁灭千百次?”
夏知秋迎上萧雷的目光,只觉得双眼刺痛,却还是咬牙坚持,腰杆挺直,竭力朗声道:
“信,不过,大道之前,生死无畏,大义之前,生死无惧,如果阁下以为生死威逼便能够让夏某屈服,那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天下读书人了。”
萧雷闻言,神情一缓,转威为喜,笑道:“威而不屈,大义之前生死不惧,知秋先生,风骨气节,萧雷佩服。”
说着,萧雷后退一步,拱手行礼。
第462章 蛮荒横野无前路()
夏知秋原本以为自己此番凶多吉少,估计是难逃此劫。
没想到眼前这个白衣高大少年,居然对自己的铿锵言辞不怒反敬,后退行礼,实在让夏知秋,很是意外。
他身上一轻,险些失重跌坐,跈跄两步稳住身形后,儒雅读书人看向萧雷,讶异道:
“纵观大陆万族,包括人族在内,从黑暗时代走来,皆是信奉武力至上,即便是剑先生斩邪封魔,大陆万族从黑暗走向光明,可那崇尚蛮武的精神,依旧在大多数人的骨子里,即便是工于精巧微妙的魔法师,也是只慎微于魔法,恭敬魔法所带来的力量,于蛮武凶龙乃至武斗神一脉之斗师,大同小异。”
“我年少修魔斗,齐破五境界,受国王之邀,为东炎国师,一年冬雪,彼国来客,修为七阶,来我国都,要求进贡神狼。我东炎乃炎龙属国,自当进贡炎龙,何来进贡神狼之理。”
“我身为东炎国师,据理力争,却被那位七阶神狼使者一掌击飞殿外,神狼使者肆意妄为,强取豪夺,王宫大乱,国主受辱,虽后有学院弟子入城,退神狼使者,但,我依然难辞其咎。”
“我辞去国师一职,退入知秋城,观彩云日月,遂感天地之间,武力万千,竟无一究竟大道,人人可倚仗武力横行,翻书阅籍,有感而发,得国主支持,联合昔日旧友,建知秋书院,弃武从文,参悟道理,至今已二十年有余,虽徒有虚名,却仍未得究竟大道,明真正之理。”
夏知秋这看似来得莫名其妙的一番话,若是落在旁人耳中,不免会嫌得聒噪,但是落在萧雷耳里,却是如雷贯耳,心神为之一震!
萧雷前世是修行界第一人,同时也有很多身份,道家道子,佛家佛子,同时也是儒家门生,前世三大教乃至百家之说,萧雷皆拜学过,对其中精妙奥义,更是有不少心得感悟。
故而对古籍中所记载,世界之文化历史,从茹毛饮血到诗书礼乐这一大演化历程,纵观有感。
所以听到刚刚夏知秋那一番外人看来的牢骚言语,不免心神大震。
前世之世界,虽然归根结底,是修真世界的碎片,但还是有不少书籍保留了下来,文脉也得以传承。
后世三教百家,贤人地仙罗汉,都有脉可承,但萧雷却很清楚,泛大陆,是没有什么文脉传承的。
就在萧雷心神为之一震之时,六耳猴的声音传入萧雷耳中:
“小子,你父母在书院之中,安然无恙,只是被那白老魔的先天玄功遮掩了气息,让你感知不到,你大可以放心,和这读书人说道说道。”
六耳猴立于书院大楼顶端,负手而立,苍苍白发悬挂而下,随风而动,只是这一高大身躯如此显眼,里里外外,却是无一人察觉发现,好似根本就看不见一般。
萧雷闻言一喜,心中大石总算落地,他看向眼前这个中年白衣读书人,面带微笑道:“夏院长之精神,萧雷敬佩,只是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夏知秋见萧雷态度转变,心中隐约有感,伸手道:“知秋能与之言者甚少,今日遇萧先生实属不易,萧先生但说无妨。”
萧雷点点头,既然确定父母安然无恙,又难能可贵的遇到一位这样的蛮荒读书人,萧雷以前世儒家门生的身份,决定和这读书人,说道说道。
“从盖亚泰坦之古神魔,到后天真神和深渊恶魔乱战的神魔时代,再到神域凌驾泛大陆之上,坐看深渊恶魔肆虐,最后到剑先生斩妖封魔,大陆生灵才有这得来不易的八百年安稳。”
“八百年来,大陆渐渐重建秩序,划分各族地域,只是那武力至上,好战蛮横的习性,依旧延袭了下来,在大多数大陆生灵的骨子里。”
“而极少数像夏先生这样的读书人,却想在这片野蛮之地,感悟天地正道,开创文脉,着书立说,制定礼法。在萧雷看来,这已经不仅仅是困难重重这么简单了,而是根本就不可能。”
萧雷神情肃穆,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夏知秋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位白衣高大少年,很难想象这样一番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不由得心生敬意,却又心生疑惑道:
“萧先生所言极是,只是知秋愚钝,不知为何在先生看来,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呢?”
萧雷神情稍缓,一身修为气息尽皆收敛,不给眼前的中年读书人一丝压力,他嗓音沙哑道:
“原因有二,第一,也是最致命的一点,在于此方天地大道。”
萧雷伸手指向天空,白衣飘飘,好似仙人指点山河:
“此方天地大道如何?”夏知秋低声问道。
“我之所以说,绝不可能,是因为,要想感悟大道,第一个前提是,此方天地大道,必须有可感悟,方可悟出大道真理,继而推行及世。”
“但可惜的是,此方天地,本就如蛮荒横野,即便是盖亚泰坦之宇宙伊始存在化身,也是凭借战力谋略操纵天地宇宙万物,也就是说,这天地之间,本就无“礼”之一道,何来悟礼,悟道一说?”
中年读书人如遭钝击,瞠目结舌。
萧雷再言:“再而,这世间既然无文脉礼道,那么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