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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马上上车,而是在自己的车驾旁驻足了片刻。
腊八的天气已经是滴水成冰,白翎不由上前低声:“少夫人,您上车等吧。”
明珠心里挂念予钧,适才他的失神,她自然也看的出。予钧再如何沉毅高峻,稳重冷静,到底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这样疲惫辛苦的情况下若再在玄亲王跟前受委屈……她迟疑之间,白翎又叫了一声:“小姐?”
明珠点点头,刚要转身,眼角便瞥见予钧的蟹青披风远远过来,不由迎了两步上前:“长公子,没事吧?”
予钧神情倒还平静,只是眼中的疲惫之色愈深,见明珠过来便勉强弯了弯唇,摇头道:“没事。”又看了一眼马车,诧异道:“怎么不在车上等我?冷不冷?”
明珠微笑摇头:“没事。”
予钧微微动容,又强自抑住,看着明珠的鼻尖微微有点发红,关切道:“快上车吧,莫受了寒。“大步到马车前,亲自扶了明珠上去。二人在车里喝了些温茶,各自捧了手炉,缓了缓身上的寒意。明珠看予钧仍旧疲色难掩,索性便不问了。
但予钧沉默了半晌之后,还是开口道:“太子实在是冒进了。”
明珠对京中公卿世家的关系和政务的格局了解虽有不足,但多年来却见多了江湖上争权之事。便是所谓武林名门,百年世家,为了权位或是秘籍而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的也不在少数。听了这一句,她便明白了:“太子对皇上……”
予钧摇头道:“他未必没有那个心,只是还没得机会罢了。你回门的那一日,具体出了什么事情叫皇上对太子起了疑心,我并不敢问。但我所知道的,是皇上查出了太子如今的重归康健,为君分忧,都是以猛烈的丹药强行撑着的结果。”
明珠倒不甚意外,太子病弱了那么多年,岂能说好就好?前头说什么姜太医暴毙,换了个新的太医便好转了许多,分明就是暗指东宫卧病是被前头的太医暗害。若真有此事,是谁下手?皇后?玄亲王?还是睿帝?
其实为君之人,身体康健、精力旺盛是极要紧的。大盛幅员辽阔,民生繁盛,若是皇帝没有好的体魄精力,如何应对沉重繁杂的政务军务?元德太子积年病弱,根本难承大任。只是他在储位三十余年,始终离问鼎九五至尊只差一步,当真要将帝位丢开手去,谈何容易。
所谓的太子忽然身体好转,见惯了江湖秘药奇丹的明珠早就猜到是以药物强行支撑。只是不管什么药物,都是人力而非天命,到底也不能起死回生。而且药效越强烈的,往往代价也越大,太子看着日日都面色红润,身体愈发康健,说不定哪天一倒下,便是油尽灯枯的局面。
予钧又续道:“皇上对于太子之前的行动,并不是没有疑虑的。但真查实了药物的事情,还是大发雷霆。说到底,太子强撑,还不就是想和皇上赌一赌——”
明珠心知他的意思,太子孤注一掷所博的,就是看睿帝和他谁命更长。睿帝如何能容的下这个心思?
予钧叹道:“我当时赶到殿前,在外头候了半个时辰。隐约约听见皇上的怒斥,便是‘其心可诛’四个字。后来的明旨便更清楚了,皇上现在是要彻底重整宫禁的翊卫,也顺势搜查京中的隐患。如今在京最能让皇上如臂使指的,便是羽林营。所以桩桩件件要紧事,甚至现在护卫太子及其宫眷的也都有羽林营的人。”
明珠点了点头,所谓护卫,便是软禁和监视了,想了想又问:“那今日如何还在宫宴上见到了太子?不是在卧病吗?”
予钧摇头叹息:“皇上的心思,便是皇后娘娘也不敢说都摸得透。如今东宫护卫已经是加强了三倍,整个太医院都战战兢兢。皇上亲口说,所有的太子脉案都要三位太医联署,记档封存。现下各样珍贵药物补品,还是流水一样送进东宫。如今太子不能复朝,并不是皇上不许,而是身子真的不行。久病之人用那样的猛药,如今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过多久算多久了。”
明珠心下恻然片刻,却又抬眼看了看予钧眼下的乌青和勉强支撑的眼睑,心道长公子与玄亲王之间的关系,或许还不如元德太子与睿帝。最是无情帝王家,此言果然不虚。
好容易回到了长风居,疲惫不堪的予钧再撑不住,向明珠拱手道:“我失礼了。”简单擦了擦脸,便和衣栽倒在矮榻上,几息之间便沉沉睡去。
明珠叹了口气,上前将予钧的身子扶正,又取了被子给他盖上,便自去梳洗安歇不提。
予钧次日醒来时,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明珠并不在房里,予钧坐起身来,稍一舒展,便觉脖颈肩膀,四肢百骸,无不酸痛疲倦。他起身张了张手臂,随意环视了房间一圈。便见床前的衣架上挂了浅红色的长裳与织锦丝带,妆台上两支金丝花钿放在景泰蓝镂花胭脂盒子旁,锦绣床帏,丝绫珠帘,原本清冷至极、让他从未留恋的长风居正房,此刻似乎有了很不一样的气息,有一点陌生,也有一点温暖。
予钧起身,摸了摸桌上的茶壶,倒是十分的温热,便自己倒茶喝了一碗。外间似乎是听见了里头的响动,予钧听见澄月的声音隐约向西厢的方向禀报,不一会便见明珠进门,身穿柔和婉丽的樱草色软罗绢长衣,发间鬓了一支温润的羊脂玉长钗,然而端丽眉目之间却带了点凝重:“长公子,休息好了吗?”
予钧心中隐约有点不安,颔首道:“尚好,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明珠笑笑,只是摇头:“并没有什么大事。长公子要不要吃些东西?”
予钧见她便是微微含笑之时眼底也有隐有忧色,想必是连云帮的内务烦扰,也不好多问,便点了点头。
明珠叫人传了饭菜进来,予钧想要寻两句轻松些的话题,搜肠刮肚之下,才发现自己也满腹都是宫防城防、朝廷政务,于是便随口道:“这些日子,你三哥也瘦了不少。不过如今羽林营正用人之际,对他倒是个机会。”
明珠对韶华郡君倒是颇为关心,闻言便道:“说起来,我近来也没什么机会跟韶华见面。偶尔宫宴远远看见,她似乎神色憔悴的很。以她在皇后娘娘跟前的恩眷,真的不能为了跟三哥的事情而求一道赐婚旨意么?”
第63章 南瀛郡主()
予钧叹气:“婚姻之约,两姓之好。晋王府与皇家数代有亲,皇上和皇后娘娘又是我的祖父母,为我赐婚当然不必问过王爷的意思。但若要将韶华嫁给重山,却是明家与顾家结亲。便是皇后娘娘有意成全,也不能不顾两家长辈的心意。渝州帅府未必有多少看重韶华这个女儿,但是晋王府的态度,已经在重山上次挨打的事情上明明白白了。如今唯一庆幸的,就是蒋家女儿的事情作罢,你三哥既然先前没跟蒋家定下,如今京中形势复又紧张,一时半时不会轻易再结亲,也算是将这个事情再拖一拖,看有没有别的转机。”
明珠点点头:“不过眼前的京城局势分明就只是开端,将来的风云激荡只会更惨烈。”随手挟了一筷子鱼给予钧,“那你什么时候再回羽林营?”
予钧又叹了口气,心道自己的新婚实在是憋屈的紧,不能与明珠当真做成夫妻也就罢了,能在家里看明珠帮他打点衣饰饮食也是好的。然而羽林营中的公务一日紧似一日,他连这样的安生饭也吃不上几口,望向明珠时便多少流露了些疲累无奈的样子:“明早就得回。十五那日大约能有半日的休沐,毕竟二十日便是皇后娘娘告祭太庙的日子。依着皇上如今的雷霆心性,若是再出了事情,年前京城里便要见血了。”
明珠看他眼下犹自乌青,便知这连日的辛苦。回来睡这一日哪里够?只是年前本就是各样祭礼的要紧时候,羽林营想来必然更忙,只好温言道:“身为皇孙,这是长公子为君尽忠,也是为祖父祖母尽孝的时候。如今风雪愈寒,长公子留在营里的衣衫可还够?我回头叫人给你送姜汤过去。你辛苦了。”
予钧见她神色柔和,温言细语都是在安抚他,心里仿佛饮了一盏甘泉,清甜柔润,唇角不由勾一勾。
在他真正亲近的亲人当中,祖母孝瑾皇后和母亲楼珺都是高华淡泊的性子,心里再如何关切,面上总是平静自持的,虽然会给他东西或教导他照顾他,但口中却很少出什么夸奖或是关爱的言语。至于楼珩就更不必说,一句“不太差”就是极大的赞誉了。楼靖倒是对他好,但二人年龄相差只有十岁,又有许多共事同袍的机会,楼靖与他相处素来恭敬谦退,并没有多少长辈舅父的姿态。数来数去,会这样温言絮絮关怀体贴他的,竟只有眼前的明珠了。
二人用饭既毕,白翎便神色复杂地进门来,捧了一个盒子:“长公子,少夫人,韶华郡君送了礼物过来。”
白翎是个言笑不禁的洒脱性子,明珠很少见她这样神情,立时便微微蹙眉:“礼物有什么不对?”
白翎斟酌道:“属下说不准。但听说给关系好的几位都送了,给叶二姑娘送的也是玲珑阁。”
予钧不解:“韶华送了什么?”
明珠心思飞转,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首饰。之前她们来给我们添妆的时候,韶华送了我一套玲珑阁的首饰,价值千金。当时顽笑之间也说了许给小景,将来等她出阁也送她一套。难道小景有了心上人?”
予钧想了想:“小景的心上人?不就是渝州军前的吕副将么?但吕家如今阖家上下迁居渝州,叶学士不一定会将次女远嫁。”
明珠意外道:“渝州吕副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予钧一笑:“连云主人也有不知道的事情,真是难得。”
明珠白他一眼:“小景又不是我的表妹,当初在朝元猎场惊马,她可是先抱着长公子哭的。“
予钧一噎,但看明珠随口提起这事似乎一点芥蒂也没有,心里又莫名有点不痛快,顺口应道:“是是,但这表哥表妹本就是顺着王府算的,她姑姑是叶侧妃,她舅舅又是靖舅父的同年,有这样几层关系,我少年时才跟小景多见过几次,关系稍好些。”
明珠看他一眼,清澈明亮的眸子似笑非笑。
予钧心里一跳,竟莫名有点热切。
“咳,”白翎再是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有些尴尬,垂目向明珠道:”少夫人,韶华郡君近日多有悲切之色。虽说年下是走礼的时候,但是送玲珑阁……”
玲珑阁是如今京中最热门的首饰铺子,一套珠饰动辄千金,若是以此作为年下的闺中礼物,便是明珠也觉得过于豪阔。明珠疑道:“难道顾家要给她定亲?那宫里怎么会没有风声?皇后不会不管韶华的呀。”
予钧沉吟道:“在京城贵女当中,韶华郡君看着虽然风光,但背后的政治分量并不重。因为对于渝州帅府来说,她的身份是有些尴尬的。如今能够影响韶华的,莫非是南瀛郡主?”
“郡主?”明珠先想到了是宝瑞宝琪等人,怔了怔才反应过来那是韶华的母亲,南夷和亲的外邦宗女,“南瀛郡主要给韶华定亲?难道还能嫁回去南夷么?”
予钧仔细想了想:“这也不是不可能。”
明珠对大盛的邻国外交之事所知不多,但南夷不过是与大盛西南接壤的一个边陲小国,军力很弱,不过就是仗着地形险峻,山川连绵,易守难攻,才有些自保之力。近百年来南夷都是对大盛俯首称臣,如今居然来求亲?
予钧解释道:“南夷多生毒草毒虫,山势陡峭,林木茂密,若想踏平剿灭实在不易。故而多年来只要他们不骚扰边城,朝廷也没有轻易出兵南夷的意思。上一任南夷王是前年死的,之后几个王子就在内斗。听说南瀛郡主的亲弟弟越岷还算有几分才干,或许想跟顾家拉关系。”
明珠自白翎手中接过玲珑阁的盒子,大小和形状都与添妆的盒子一模一样,这次里头是一套更加炫目绮丽的蓝宝石头面,似乎比添妆的那一套羊脂白玉头面还要更贵重些。明珠看了却觉得心惊:“韶华到底能有多少私房?她这是要做什么?”伸手去摸暗扣,啪嗒一声暗格弹出,这次夹层里头放了用桃花纹样的火漆封着的信封。
明珠稍有些迷惑,予钧却颔首道:“这是韶华在宫中的私印。以前皇后娘娘曾由借着韶华给我带过信,我认得这个私章。”
明珠将信封打开,看了前两行便变了脸色。
予钧走到明珠身后,从她身左微微侧首,一起读下去:“其樱吾女,母见弃于汝父,病困泉州,孤苦流离。汝为吾女而自享富贵,大不孝也。以南夷血脉居大盛宫,不念故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