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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新霁平日里便喜欢吃冬瓜,瞧见这一块进了自己碗,略略低下头,遮住了眼底若有所思的神色。
“清然,”杜和泽放缓了声,“我知道你可能心气不顺,但这样针对小霁,实在是过分了。。。。。。”
寇秋觉得自己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我针对他?”
他反问。
“为什么?”
开玩笑!这可是他之后的同盟,祖国的花朵,民族的未来,建设社会主义的新一代中坚力量!!!
杜和泽说:“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小霁这身份——”
没想到他话还未说完,寇秋倒眉梢一挑,露出来了个诧异的表情。
“怎么,你不知道吗?”
杜和泽一怔,知道什么?
寇秋拍了拍旁边少年的头,又别有意味地扭过来看杜和泽,语气慢悠悠的,拖长了尾音:“小霁他肠胃不好,不怎么能吃荤腥。”
杜和泽怎么会关注这些,顿时面色难看起来,半晌后,才勉强勾起一个笑,“原来是这样啊。”
这感觉实在太奇怪了,他瞧着寇秋亲手给夏新霁盛汤夹菜,双方笑意盈盈有来有往,像是完全看不见自己,只觉得心里憋屈。
一边是旧爱,一边是新欢,杜和泽原本觉着,顶多也就是寇秋吃个醋,他待会儿哄哄,也就算了。
可如今看这形势。。。。。。这旧爱怎么比自己还了解这新欢呢?
殊不知寇秋心里也在对着夏新霁叹息。
傻孩子啊,你看见没?这男人根本就没把你放心里!
这才不是什么见鬼的真爱呢——之后哥哥一定会好好教导你,告诉你,只有无限的为人民服务,那才叫做永恒!
………………
吃完晚饭,寇秋定时定点开始收看新闻联播。杜和泽如今一看这节目便觉得蛋疼,眼睛也隐隐有些抽搐,却又不愿意放弃这个刷小美人好感的机会,便仍旧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和夏新霁说上两句。
门铃声突兀响起时,寇秋的眼睛仍旧没从电视上移回来。保姆小跑着过去开了门,很快拖着一个极大的快递箱子费力进了客厅,问:“少爷,这是你买的东西?”
寇秋猛地一兴奋,立刻站起来:“对!”
他的眼神扫过杜和泽,又道:“你先别走,里面有些东西要给你。”
杜和泽心里一喜,也跟着站起了身,随着他的步伐跟着向箱子里面看去。他的唇角噙着笑,想着寇秋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在意自己的,便觉得这几天莫名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安下去了不少。
他捧起寇秋递给自己的小箱子,沉甸甸的,极有分量。
会是什么?
夏清然之前也是经常给杜和泽买东西的,他出手阔绰,对待青梅竹马的恋人尤为大方,往往是自己用什么,便也给杜和泽买什么。杜和泽如今手腕上松松挂着的这支二百万的名表便出自夏清然之手。他捧着箱子,望了眼手上的表,不由得更多了几分期待。
片刻后,杜和泽打开了盒盖,顿时被一大片耀眼的红色闪瞎了眼。
那是怎样的红色啊,一定是用革命先烈的鲜血染成的红,一定是从五星红旗上采撷下来的红——它们亮晶晶地闪耀着,明晃晃刺着人的眼,赫然便是整整齐齐排列着的——
“思想品德???”
杜和泽的声音一下子放大了。
封面上红星发着耀眼的光,像是嘲笑着咧开的红艳艳的嘴。
杜和泽沉默片刻,呵呵干笑了声,又伸出手,向下翻了翻——总不至于这么一箱子里头,全部都装的是思想品德课本吧?
片刻后,他绝望地收回了手。
还真特么的,全都是。
从小学到高中的,一本不落。
整个客厅里充斥着死一样的寂静,系统在寇秋的大脑里成功地对着渣攻呆滞的脸笑成了个神经病。在这一片诡异的气氛之中,唯有寇秋仍在继续兴致勃勃拆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
夏新霁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过来,伸手展开地上一条红色横幅,上头赫然印着五个鲜明的大字:
为人民服务。
他深深地望了寇秋一眼,眼里头充斥了点笑意。
寇秋仍在往外掏,等他把厚厚一摞考试用的书籍掏出来时,杜和泽终于忍不住了:“清然,你买这些书干什么?”
行政职业能力测试,申论30套,半月谈。。。。。。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些都是公务员考试用书籍——如今这屋子里,夏老爷子早已退休,只是老当益壮在公司挂着职;寇秋一个正儿八经的富三代,也早早就进了自家公司历练,眼看着就要接夏老爷子的班。
他实在是想不通,这里面有谁需要考公务员。
总不会是未雨绸缪替夏新霁买的吧?
想到这里,他又骤然一惊,暗暗心想寇秋这难道是在警告夏新霁别动家产的心思。豪门子弟明争暗斗都是常事,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一定是这样。
“还能干什么,”寇秋奇怪地看了杜和泽一眼,仿佛在看智障,“当然是考试啊!”
杜和泽问:“谁?”
“没谁,”寇秋说,“就我啊。”
“。。。。。。”
“。。。。。。”
在他这三个字落地的一瞬间,客厅里再次被死一样的寂静充斥了。
第4章 一日为兄(四)()
只有系统知道,寇秋是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寇老干部一心想当公务员。只可惜他之前完成的都是拯救世界任务,得时时刻刻紧跟着危险分子,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对方就把地球整个儿轰掉了,哪里能有时间去完成自己的人生梦想?
如今倒好,七个拯救世界任务之后,他终于来到了新的任务世界。
寇秋看到了梦想在对自己招手,于是迫不及待地奔向了梦想的怀抱。
啊。。。。。。他把红艳艳的参考书书皮齐刷刷摆在书桌上,把头埋进去,满足地叹了口气,真幸福。
身后的杜和泽打量着这屋子,神情活像是被雷劈过了。
系统说:我觉得他想张嘴骂…娘。
为什么?寇秋不解,因为我打算把有限的一生,投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之中?
系统:。。。。。。因为你把这句话直接制成横幅挂墙上了。
杜和泽瞪着这横幅,脸上颜色鲜艳的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神情恍惚地抬起腿下楼——寇秋听到哐当一声响,想必是对方受刺激太大脚下不稳,一下子摔了。
对此,寇秋的评价是:年轻人,禁不住事。
系统说:你这身体才二十。
寇秋眼神深远:可是我站在马克思、恩格斯和列宁的肩头上,他们中间最老的一个算起来已经二百了。
系统:。。。。。。
这天聊不下去了。
令寇秋满意的是,夏新霁倒是没有露出什么吃惊的表情。相反,少年打量着他这个充满红色光芒的屋子,反倒抬起头来,冲着他微微笑了笑。
“哥哥很喜欢这些?”
声音也是低沉柔和的,寇秋感觉自己又被糖衣炮弹击中了。
而且这颗名叫“哥哥”的炮弹,比刚刚那颗“哥”的炮弹还要甜,甜双倍,甜的他像是整个人跳进了蜜里。
“是啊,”他说,“好不好看?”
夏新霁轻声笑了。
“好看。”
有眼光,寇秋对他的好感值顿时又上升了一点。
夏老爷子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了家。他看见已经住进来的夏新霁,并没多说什么,甚至连正眼也没给对方一个,只淡淡问了一句“来了?”便嘱咐了寇秋两句公司事宜,洗漱去休息了。夏新霁对这样的态度也没显得意外,乖顺地看着寇秋,“哥哥,那我也去休息了。”
寇秋说:“好。”
他瞧着对方出房门右拐,突然间皱起眉,又把夏新霁喊住了,“你在哪里休息?”
少年指了指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间。
那个房间在犄角处,房间小不说,外头还恰巧有棵长的极茂盛的大树遮住了窗,基本上透不进什么阳光来,阴冷得很。寇秋没想到居然把原本就身体羸弱的少年安排到这种地方,心里头也生出点不悦来,对这群看菜下碟的佣人有些不满。
这可是祖国新鲜的花骨朵儿!
怎么能连点阳光都不让晒!!!
他说:“你先过来。”
少年迟疑了下,乖乖地过来了。
寇秋喊来了王妈,直接问:“我旁边房间有用吗?”
王妈一愣,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下。
寇秋:“嗯?”
“没。。。。。。”
“那就现在,”寇秋把少年拉进自己屋子,不容置疑,“去收拾收拾,小霁以后就住我隔壁。”
他的声音顿了顿,含了点警告的意味:“这是最后一次。”
王妈竟被这目光刺的心惊肉跳,连连点头。
房间里的大灯被勤俭节约的寇老干部关了,只剩下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夏新霁望着寇秋展开被子,不期然目光撞进了对方的眼底,那眼神里头一片清澈坦荡,半点他常见的杂念都没有:“认床吗?”
夏新霁摇摇头。
“不认就好,”寇秋说,见王妈已经收拾完了,便把小孩送到隔壁去,“早点睡,晚安。”
夏新霁望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半晌后才蓦地弯了眼眸。
“哥,”他说这个字时,像是含了莫名的缱绻意味,在唇舌间轻柔地转了一圈吐出来,“你也晚安。”
门被轻声关上了。
…………………………
进入夏家的第一夜,夏新霁梦到了点不太想梦到的东西。
他梦到了那个所谓的母亲。
人都是有野心的。
而这个女人的野心,再明确不过了——她织了张甜蜜的网,妄图将当时已有家室的夏家少爷牢牢地圈进这网里来,直接借着这一步登天——只可惜夏新霁的这位父亲自己才是那个织网的蜘蛛,外头的人数也数不清,又怎么可能在乎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室。
夏新霁至今仍记得她带着自己苦苦守在夏家大门口时的模样,那个冬天真是冷极了,雪花在他肩膀上落了薄薄一层,刺的他脖子冰凉一片,他穿着单薄的衣裳,整个人都在死命颤抖。可走出来的男人连个正眼也没有给,只是厌烦地扭过头去叮嘱管家:“赶紧弄走,待会儿爸看见又要啰嗦我了。”
他站在原地,感觉着女人把他的手越捏越紧,几乎要揉进骨头里。
梦哗啦一声碎了个七零八落,身旁还多了一个拖油瓶。从那之后,女人一天比一天喝的更醉醺醺,家中的酒瓶摆满了地板,夏新霁望着她,心中已经有了种奇异的直觉。
果然,在一个同样的寒冬里,醉了的她一头栽进了垃圾堆,再也没能站起来。
夏新霁猛地睁开了眼。
入目仍旧是浓烈的黑暗,他缓缓弓起了腰,觉出肠胃处一下又一下冰冷的绞痛。
。。。。。。真疼。
可偏偏这样的疼,代表着他还活着。
他闭着眼,不声不响地忍耐着,只有在控制不住痛感时才会勉强在床上翻两个身。阖着的眼睛突然感受到温暖的光源时,夏新霁整个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睁开眼,却看见寇秋顶着一头睡得有点乱的头发打着哈欠站在床边。
“怎么了,”寇秋勉强睁开惺忪的眼望向他,问,“不舒服?”
夏新霁有点愣神。
也许是所有的防备在这样的黑夜里都被瓦解的一干二净,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哥哥是怎么发现的,只能睁着眼睛愣愣地凝视着这人。寇秋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倾下身来,沐浴乳清新的香气一丝一丝钻进夏新霁的心里,带着点香甜的后调,橙花的香气。
他下意识闭上了眼,说不出是什么缘故,竟然有些莫名的、说不出缘故的期待。
寇秋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很暖的触感。
“出了这么多汗。。。。。。”可惜这样的触感并未维持多久,寇秋收回手,望着他,“小霁,你是不是胃疼?”
床上的少年沉默地注视着他,半晌后,极缓慢地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这样一副病美人的身躯的确是能激起人无限怜爱的,寇秋瞧着他苍白的没一点血色的脸,不由得拿手轻轻拂开了他脸颊旁的乱发,心软的一塌糊涂,声音也温柔了些。
虽然成年了,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呢,他暗暗地叹道,又对那连孩子都不放过的渣男升起了几分反感。
“吃点药,好不好?”
夏新霁动了动嘴唇,低声道:“可这么晚了,恐怕麻烦。。。。。。”
“没事儿,”寇秋揉了揉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