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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偷偷用受害人的短信给许多人发过信息,悄悄提醒他们小心郁嘉茂。
可这些人里,只有寇秋感觉到了不对,剩余的人仍旧像是飞蛾扑火,一头扎进了这火堆里。
手机打着字:你可以做的更多。
影子的嘴唇蠕动了两下,手机看懂了嘴型。
他说,我怕。
这不怪你,手机说,但是你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人也无法逃脱掉死亡。就像是树叶注定要落地,草木注定要枯萎,这些都是客观规律。
对死亡的敬畏和害怕纵然是与生俱来的,可有的东西比这更重要——你知道的。
“瞧瞧看,我发现了什么?”一只脚突然踩了过来,轻而易举把屏幕踩在了脚底下,用力地一碾,屏幕瞬间便碎成了树枝状,彻底黑屏了。
郁嘉茂轻声笑了笑。
“就凭你这么个玩意儿,”他脚下加大了力道,“也想学着别人,做拯救世界的英雄?”
他把已经碎了的手机拿起来,又重新从高空之中狠狠砸下去,有细碎的玻璃飞了出来。影子战栗着,一个字也不敢讲,只是垂着手站着,郁嘉茂看他一眼,便又扭过头去了。
可就在这时,屏幕上极缓慢地出现了最后一行字,字迹已经花了,却还勉强可以被辨认出来。
你还在等什么?
影子怔住了,像是压抑着什么,极其微弱地动了动嘴唇。
——你还在等什么?
——就该是现在了。
第43章 万物皆有灵(十一)()
花孔雀睁开眼时;已经辨认不出自己身在何方。
这似乎是一间黑乎乎的、未经装修的厂房,他勉强借着旁边窗户隔着窗帘投射下来的微弱光线打量了眼,四周皆为空荡荡的墙壁;并没有看到什么特殊的人,只有另一双手,被牢牢拷在他身后;用*屏蔽的关键字*与他锁在一起。
他试着挣了挣,没有挣脱,反倒被突如其来的电流电得猛地一哆嗦。两人之间的锁链像是用与他们手上的镯子相同的材质做成的,对影子有一种天生的威慑力。
可这怎么可能?
他勉强往后靠了靠,用脊背撞了撞身后的人。寇秋的影子也慢慢转醒;又忍不住地咳了两声。
花孔雀:“讲真;不知道是谁之前嚷嚷着自己比较强壮的?”
影子面无表情道:“哦,要不是你跑的那么慢,我们能被抓?”
花孔雀:“”
无话可说。
事实上;倘若不是因为他的速度,影子原本是可以逃过这一劫的;可当那个立在街中间的影子真的越走越近时,寇秋的影子还是想也不想回过了头,一把拉住了气喘吁吁的花孔雀。
“你是不是没吃饭;”他怒吼道;“慢成这个鬼样子!哥哥我都快甩你一条街了!”
花孔雀拖着已经完全没力气的身体,忍不住喘息着反驳:“我我确实没吃饭啊”
没吃饭的代价显然是惨重的。
两人研究了一会儿*屏蔽的关键字*;影子也看了出来;犹豫着看了眼手上的镯子。
“一样的?”
“可是这不对;”花孔雀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这种制作手镯的材料,只有特殊人群监管司才有资格开采。”
他说完之后,影子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半晌后,他才低声到:“你认真的?”
不用回答,他已经从对方的沉默里获知了答案。
而这个答案,远远超乎他们之前所想象的范围。
监管司里有内鬼。
什么时候?
又是谁?
而与此同时。
郁嘉茂的影子却颤抖着手,悄悄从地上捡起了什么,不声不响地藏进了袖子里。
就像是地面上不声不响滑过了一道树影,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
寇秋到达这里时,门在虚掩着,似乎便在等待他的到来。他伸出手推开门,里面的青年沾了满手猩红的血,冲着他勾起一个阳光的笑。
“宝贝,”他语气轻柔地说,“你来啦?”
他的眼神瞥向寇秋身后,声音顿了顿,含的恶意更深厚了点。
“怎么那么不听话呢?”他嗟叹道。
“不是已经答应我,要一个人来了么?”
卓老师神情淡淡,也跟着缓缓走了进来。他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多余的情绪,仿佛是一尊白玉雕出来的佛像,沾染不上一丁点人间烟火。
寇秋直视着青年的眼,回答:“我来了,他自然也得来。”
郁嘉茂轻声笑了笑。
“当然了,”他耸耸肩,“你们是一个人来,还是两个人来,其实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手缓缓下移,把什么东西摆得更加端正了点,含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喜悦介绍给寇秋看。
“这是我的作品”,他慢慢说,“漂不漂亮?”
寇秋的瞳孔骤得一缩。
那些零碎的肢体如今全被组合起来了,每一个针脚都细密而漂亮,像是用缝纫机整齐地车出来的。然而正是这种漂亮,令人更加心中发慌,而郁嘉茂的手,就不轻不重沿着那条白皙的手臂,一点点地往手上滑动。
“多可惜,”他说,“我原本想让你来做我所有的原材料的而如今,这里全部的材料,都没有你漂亮。”
卓璞淡淡说:“你疯了。”
“我疯了?”郁嘉茂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了,猛地挥舞起了双臂,“是你们不懂得艺术!这是、这是多么完美的艺术!”
他缓缓舔了舔嘴唇。
“但和你们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他冲着寇秋张开了手臂,“来吧。”
这是一个信号,隐藏在门背后的影子慢慢露出了一个几乎要完全融到黑暗里的头。郁嘉茂瞥见了,他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甚至没有注意到寇秋已经和那地上的影子对上了眼神。
“来吧,我的——”
影子悄无声息地趴俯下去,像是一条细细的河流。
“宝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把寒光闪闪的刀已经彻底贯穿了他的胸膛,从前头开出一朵血色的花。郁嘉茂大睁着眼,那一瞬间,甚至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的身体痉挛似的颤抖着,一点点委顿下去,如同一块被用刀砍下来的、粗暴地丢弃到地上的死物。
影子拿刀的双手都在颤抖,他像是害怕极了,又抿紧了唇,用两只手一起用力地把刀噗嗤一声,下定了决心,重新找准位置,重重地插了进去。
更多的血溢了出来。
“你,”郁嘉茂哆嗦着嘴唇,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字,“你”
刀一下接着一下往他的身上捅,影子分明是害怕的,眼睫上满是泪,唇角却挂着凄惨的笑。
“我和你不一样!”他说,“我和你一点都不一样!”
“我!我不喜欢杀人,为什么要逼我”
他的手一点点变得坚定起来。
“我不喜欢——”
从诞生的那一日起,他就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了。他的原主手上已经沾了血,只要暴露,连同他也会一起在这世间彻底消失。
影子是害怕死的。哪有敬畏生命的人不怕死呢?
他胆小又脆弱,本天真地以为原主在接受自己的帮助之后便再不会做这样的事,可却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他本是一柄无意伤人的剑,却不知何时成了杀人凶手的伥鬼。
这样的日子,早就该到头了。
就像是那个已经不在了的手机说的,你还在等什么呢?
——他还在等什么呢?
就该是现在了!
被刀插着的人喉咙里发出血液流动的咔咔声,眼睛仍旧瞪得巨大,却一点点没了声息。瞧着原主的头颅慢慢垂下去,影子也如释重负地笑了,他低头看了眼,随即望见了自己正在逐渐消失的手。那黑色像是见不得任何阳光,如今都如尘埃一般空气中溶解了。
“我做了很多错事,”他对着寇秋,轻声说,“你觉得,我会被原谅吗?”
“你的确做了很多错事,”寇秋回答,“但你最后做的,是一件好事。”
影子笑了笑。
“那么,”他望了眼自己已经不在了的双腿,声音前所未有地轻巧起来,“再见了。”
这是寇秋第一次亲眼见证影子消失。就像是一阵穿过这里的风,转瞬间便再没有了任何痕迹。
他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手机,静静地在原地站了很久,胸膛里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呼啸而来的悲哀。
手机已经不能再开机了。它的屏幕完全碎掉,相当狼狈。
“还没完,”卓璞忽然道,“门外还有一个。”
郁嘉茂已死,剩下的一个影子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卓璞定位,寇秋直接上手——他所触碰到的地方都像是水波般荡漾开来,另一个影子痛呼着,很快便暴露了自己的模样。
那是个监管司里的小科员,平日总是唯唯诺诺,连话也不多说。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影子做了凶手的帮凶。
哪有正?哪有恶?极暗之中能生出光明,光芒普照的地方也能生出黑暗来。就像光和影,阴和阳,总是一同诞生的。
“走吧,”卓璞说,“这回,真的是结束了。”
寇秋抬头去看,只觉得这些日子来始终积攒在天空上方的乌云,终于彻底散开了。
………………………
回家后的花孔雀对着一排家具把自己吹成了英雄。
“说时迟那时快!”他说的眉飞色舞,“只见我手一抬,顿时把那个影子打的鼻血横流”
影子坐在他身边玩手机,听了这话,不轻不重地冷哼了声。
花孔雀登时不乐意了,“你哼啥?”
“哼你。”影子头也不抬道,“你吹牛归吹牛,也不看看你的听众信不信?”
花孔雀有点心虚,却还是强挺着胸膛说:“为、为什么不信?”
沙发诚实说:“我信你肯定只能被关在那里,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桌子也说:“我信你肯定会哭唧唧。”
椅子跟着说:“我信你肯定会怂,说不定还会尿裤子——你打我干什么?别拿你没洗过的脏手碰我!”
被残忍戳穿了的花孔雀生气地给了它们几个一个一巴掌,气哼哼地扭着身子转身走了。影子望着他的背影,悠悠道:“越来越娇气,难管。”
一排家具都深以为然。
寇秋把自己之前的手机拿去了修理店,惊喜地被告知这竟然可以修好。手机店的人翻来覆去看着这部已经稍微有点年头的机子,感叹:“还好这是部国产的手机,耐摔!”
寇秋拒绝了对方劝自己再买一部的建议,带着重新亮起了屏幕的手机回了家。回到家后,一堆家具和两个影子都凑了上来,眼巴巴等着听这位真正的临危不乱的英雄讲点什么。
英雄的屏幕颤了颤,紧接着说出了它开机后的第一句话:“我睡了多久?错过公务员考试了么?”
众家具:“”
众影子:“”
可以的,这一波操作六六六,一看就很寇秋。
在这样甜到腻的日子里,寇秋简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能被拉出糖丝来。小太阳的底裤买了一打又一打,又报废了一打又一打,直到一个夜晚,他忽然听见了虐渣任务提示声,这才想起自己究竟来这个世界是干什么的。
对此,他的崽表示,它对这样佛系的宿主早就习惯了。什么时候寇秋要能一门心思就想着完成任务,它反而会觉得奇怪呢。
任务完不完的成,基本完全靠天注定!
这一回,虐渣的任务进度像是坐了火箭,直接一股脑升到了七十——寇秋问了特殊人群监管司,这才知道,慕席的判决下来了。他虽然没有直接杀人,可却参与进了大型强…暴案件,社会影响极其恶劣,因此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寇秋向监管司请求,最终得到了去探望对方的机会。慕席被两个警察拷着双臂走进来,早已不是平日那副光鲜亮丽的模样。他模样长得还行,又加上之前太过成功,几乎成为了所有犯人的公敌,每天都被换着法子折辱,日子过得甚至比他家里之前养的狗还不如。
瞧见了寇秋,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亮,倒像是看见了什么希望,一下子扑到了窗前。
“你!”他焦急地说,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你——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让他们放我出去,只要我能自由!我什么都给你,什么都行——”
系统冷哼了声,在心里说:可笑,你以为这样就能打动社会主义接班人?
然而这一回,寇秋居然打量了他一眼,然后说:“好啊。”
系统一下子震惊了。
寇老干部问:“你能给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