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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生,他只是一个奴隶。
青年手下的动作更重了。
冬日天短,晚饭过后不久,宅中的主人便都回了房休息。青年也慢慢走进了自己休息的小房间,却忽然听见一声咳嗽,转过头去,是管家站在门口。
“你现在上去,”管家说,“将一楼和二楼点着的火炉都灭了,废的柴火全都捡出来扔掉——小心点,不要把地毯蹭脏了,也绝不能把主人吵醒。”
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并不能被主人看见,还需要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刨出灰烬,只有地位低贱的奴隶才会去干。可青年听见这话,身形却忽然颤了颤,眼睛里也像是飞快地闪过了什么。
他勉强握了握自己战栗的手指,站在暗与明的分界处,低声道:“是。”
管家诧异地看了他几眼,像是对他奇怪的态度有所察觉;可纵使是阅尽风霜的管家也不清楚这个青年眼睛里头的光是什么,只好简单挥挥手,示意对方快一点。
青年提着桶和小铁锹,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楼梯尽头。
大厅中的只有几根蜡烛还在燃着,跃动的烛光将他的身形拉的长长。他手脚麻利地把一楼的火炉全都处理掉,随后脚步顿了顿,不发出一点声响,踏上了去往二楼的台阶。
脚下全是柔软绣花的地毯,仿佛踩进了云端里。
壁炉在二楼的书房内,青年默不作声将其灭了,眼睛朝着走廊看了眼。走廊上空无一人,静悄悄的。
他缓步拎着手中工具出去,犹豫了下,随即借着桶中的水洗了洗手,靠近了另一间房间。
那扇门挂着的牌子上,赫然写着“尤里西斯”。
“主人,”他的手轻轻在房门上敲了敲,低声道,“主人?”
。。。。。
没有回应。
青年眼底里像是燃起了幽深的火,随即手搭在那扇门上,轻轻一转。
他进了房里。
第一次踏入这样富丽堂皇的房间,但他的眼睛却完全无法分给这些令人眼花的装饰一分一毫了;他只能勉强压抑着身体的颤栗,更靠近了一步,站在几步开外,近乎崇敬地看着深陷在床榻里的人。那人把头靠在柔软洁白的羽毛枕头上,半边露出来的白皙面容上泛着不正常的嫣红,嘴唇微张,吐出来的气息也是灼热的、发烫的。
一下一下,那呼吸像是活的,钻入了他混沌的脑子里。
甚至连这样看着,都是一种亵渎。青年匆忙把目光移开,确定了少爷生的并非是什么大病,心中始终提着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他重新把手放在门把上,正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却猛然听见床上的少年出声了。
“水。。。。。。”
寇秋翻了个身,因为不正常的温度,烧得喉咙都是干渴的。他迷迷糊糊,跟着脑中的记忆喊,“拜尔,水。。。。。。”
半晌后,有一道颤动着的气息接近了他,紧接着熟悉的杯子的触感碰触上了嘴唇。有什么人把他微微架了起来,让他稍微坐起来了一点,以免呛到,那温度正好的水流就汩汩向他口中流去,把他烧得干燥的嘴唇润湿了。
额头也被覆上了什么冰凉的东西,将灼热的温度带走了一些。寇秋闭着眼,觉着舒服了点。
他重新躺回去,把被子向上拉了拉,几乎是瞬间又坠入了睡眠。
只是到底睡得不安稳,恍恍惚惚之中,他似乎察觉到有人站在床边,以一种凝望神明的眼神凝望他,虔诚的像是对着教堂中上帝的雕像。
“我的主人,”那声音轻轻道,“请您快些好起来吧。”
“愿您之后,都不再有任何病痛。”
第二天,寇秋醒时,医生就在他房间里。他的父亲站在一旁,正听医生说些什么,见他睁开了眼,便走近了点,道:“尤里。”
寇秋勉强眨了眨眼。
“感觉怎么样?”父亲宽厚的手附在他的额头上,“弗里森医生说,你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这几天,不能再着凉。”
他的手顿了顿,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责备,“交易所也不许再在晚上去。拜尔,你在之后注意点,好好照顾。”
贴身男仆忙躬了躬身子,应了下来。
系统崽子幽幽说:阿爸,你可真娇弱。
晚上出趟门,不过就吹了点风,转眼就病倒了。这可真是妥妥的病弱体质,完全不愧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的名声。
寇秋:。。。。。。
他委屈。
社会主义接班人,难道不该风里来雨里去!
说起风里来雨里去,系统忽然说,昨天晚上,我醒了一遭。我发现,爸夫好像来看你了。
寇秋迷迷糊糊睡了一天多,此刻才诧异地想起来,左右环视了一圈。
他怎么现在没来?
我怎么知道,系统崽子不负责任地揣测,说不定是也病倒了?
这怎么行!
寇秋想起那天对方浴血厮杀后又冲凉水的样子,心中不由得也担心起来。他努力将身体撑了起来,坐得直了点,道:“父亲,我前天买回来的人呢?”
父亲显然对这件事丝毫不知情,倒是一旁的拜尔恭敬答道:“少爷,他们已经全被管家分到下面做活了。”
听闻只是奴隶,男主人便显然不再感兴趣,转而和医生说起了别的。寇秋忙问:“那我最后买回来的那个呢?”
拜尔说:“他正在楼下,和其他人一同干活。”
“干什么活?”寇秋追问。
拜尔犹豫半晌,像是从主人关心的神情里看出了点别的什么,却还是据实相告,“洗衣裳。”
。。。。。。系统崽子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完全没办法想象上一个世界呼风唤雨的蛟龙爸爸缩在地下室里吭吭哧哧洗衣裳。
还是用手!
寇秋显然也心疼,道:“我要见他。”
拜尔为难道:“可是少爷,他不过是个奴隶——”
“我要见他,”寇秋再一次道,语气全然不容置疑,“现在。”
拜尔只好依言扭身下了楼。他找到青年时,青年正在下面劈柴,线条流畅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紧绷起来,带着点强悍的力度,整个人仿佛一尊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的雕像。身旁有几个女仆嘻嘻哈哈,一个劲儿往他的方向看,青年的眉目依旧屹然不动,手下的动作干脆利落。
“你撞大运了,”拜尔的语气也不由得有些酸,“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福,被少爷买下也就算了,居然此刻还要见你。”
青年原先沉稳的神情瞬间变了变,擦拭了下额头的汗,银灰色的眼眸里被融入了一种奇异的亮度,“主人要见我?”
“是,”拜尔道,“就现在。”
他怀着种酸涩的心情,不耐烦道:“别整头发了,他根本就不会看你——哪怕少爷心善,你也该清楚自己的身份。”
青年的脚步略略顿了下,随即抿了抿薄唇,道:“我知道。”
他是我的主人,我的灵魂和心所效忠的对象。
他是我的神。
房间中已经没有了别人,只有寇秋独自靠坐在床头。瞧见青年走进来,他拍了拍床边,示意对方坐下来,“离那么远坐什么?”
青年仍旧停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低声道:“我会脏了您的床榻。”
他的手指握紧了自己染上了灰的衣角。
寇秋:“。。。。。。”
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回,男人居然不上…床!
往常难道不该男人想方设法把他往上拐吗?!
他幽幽对系统道:这句话我记住了。
系统崽子:???
寇老干部说:为人要讲诚信,说话要算话——他以后别想再找理由上我的床。
作者有话要说:寇秋秋:我感觉到了点不对劲。
作者君:???
寇秋秋:我把他当我男人,他把我当主人。
这么下去,这辈子我们岂不是要当一辈子主仆???
作者君:不,你想太多了,真的。
这会儿他把你当神,后面他就会想上…神的。
………………
谢谢余生亲的地雷
第55章 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三)()
系统崽子:。。。。。。
它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幽幽道:为什么我觉得这是个flag?
不在床上,这是准备换个地点玩花样吗?
这难道不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
对面的青年始终垂着眼;密密的眼睫遮住了银灰色的瞳孔;也遮住了那种奇异的亮度。他半弓着身子,以一种绝对臣服的姿势弯着腰;低声道:“您叫我来;有何事需要嘱咐?”
他的主人轻轻咳了声,靠坐在床头,脸色仍旧带着初愈的苍白。青年虽然低着头,余光却瞥到这位矜贵的少爷泛白的嘴唇;手顿了顿;方道:“我想为您倒杯水。”
寇秋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瞧见他仍然停留在原地不动;迟疑了片刻后;道:“。。。。。。谢谢?”
他有点不太明白,只是倒杯水,为什么还要请示?
青年这才又弯了弯腰,随即从胸前口袋里抽出了一条麻布手帕,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手指擦了擦。直到上面连一点尘灰也没了,指腹都被摩擦的微微泛起了红色;他才收了手帕,走到床头柜前端起了茶杯。
清亮的茶水打着旋儿冲进杯中,泛着种天鹅绒般的绛红色。
系统崽子说:哦呵。他是怕弄脏杯子。
寇秋:。。。。。。
他头晕。
“我想为你起个名字,”寇秋啜饮了口茶水;碧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让青年的身形都猛地颤抖了下。他近乎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蠕动了下嘴唇,喃喃道:“您。。。。。。”
“你不愿意?”寇秋想了想,干脆费力地伸长胳膊,将床边整本厚厚的书都交到他手中,“或者你有喜欢的,也可以直接说。”
青年又猛地把头垂下来了,道:“我怎么会不愿意。”
他的眼睛里头像是冲进了惊涛骇浪,喉头哽咽了许久,才道:“您是我的主人。您若能为我取名,那将是——”
他悄悄地抬了抬头,坐着的少年那头铂金色的发丝像是洒上了无数大大小小的光斑,直直地照进了他心里。
“——那将是我梦寐以求的荣幸。”
在这之前,甚至都不敢妄想的荣幸。
寇秋翻了一下午书。
在对待给爱人起名字这件事上,他的态度相当认真,最终才看到了三个合心意的字,拿过去问了青年的意见。
“泽维尔,”他说,“怎么样?”
青年的神情看上去,甚至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他站在光与暗的分界处,岿然不动,几乎要把自己站成一座大理石雕刻而成的雕像。他望着那三个字,肩膀的肌肉绷得更紧了些。
“感谢您,”他说,“感谢您。。。。。。我的主人。”
………………
这一晚,泽维尔在从寇秋房中回去后,久久没有睡着。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沉沉压下来的天花板,许是因为喜悦,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他左右辗转了许久,听着一同休息的奴隶发出的沉闷呼吸声,脑中却满是他的主人那张高贵的脸。
“你在做什么,”挤在同一个房间里的别的奴隶忍不住出了声,“都这么晚了,还不睡?”
泽维尔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中惊扰了别人,沉声道:“抱歉。”
“抱歉管什么用!”那个奴隶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嘟囔道,“我好不容易做了个美梦,你还能赔给我不成?”
他又重新把身子转过去,试图再次进入睡眠。泽维尔也没有再出声,只是头枕在交扣的手上,一下一下的呼吸都喷洒在了手臂内侧,麻酥酥的一片。
寇秋永远不会懂得名字对于一个奴隶的意义。
在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中,无数士兵战死沙场,城中大量妇女没了依靠,也无法再维持生计,不得不转为娼…妓,于纸醉金迷之中靠着自己年轻的身体来换取钱财。泽维尔不知道自己的生母究竟是谁,但他清楚,她怕是也是这些人之中的一员。
有了身孕,便没法再进行买卖了,也根本没有余钱去养育。无数妓…女因此将刚刚生下来的孩子丢弃到下水沟中,任由他哇哇地哭着,随着腥臭的水流向前冲去。或生或死,全由天命。
这样说,泽维尔还算是幸运的。
他活了下来。
捡到他的人贩子剔着牙,将他和其他孩子一同马马虎虎养大,在能干点活之后,便作为奴隶被卖入了那些达官贵人府中。时至今日,泽维尔自己甚至也记不清他曾在多少人家中辗转过,后来又被卖至交易所,成为了预备表演和兽搏斗的斗奴。而在这零落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