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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怀疑忠诚,”寇秋说,在赫仑骤然轻松了些的声音里补充了下一句,“我只是怀疑赫仑子爵您而已。毕竟,您根本就没有忠诚这种东西。”
赫仑的神情僵了僵,随即苦笑道:“您怎么会懂得我们这种下等人的苦!”
“请不要用下等人给自己做幌子,”寇秋身姿笔挺,道,“说起忠诚,我倒还有几笔账,要和子爵慢慢算。当年,我在交易所中将子爵您买下的时候,您曾经向我宣誓过永久的忠诚,可之后不过几年,您便将当日誓言忘了个一干二净,转而投向他人——是不是?”
男人被他眼中的锋芒震了震,一时间竟有些讷讷。
“那是。。。。。。”
“我为子爵签发了自由令,解除了子爵奴隶的身份,甚至为子爵赐了名。可如今,子爵您就是顶着我当时为您起的名字,却再也不曾上门拜访或感谢过一次,是不是?”
“我在交易所中再次买下了一个人,子爵也要出手,派了男仆悄悄和他接触,要把人中途带走——是不是?”
动静越来越大,四周已有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夫人小姐们都难得见贵族间闹出如此大的声响,一时间皆议论纷纷,欲要上前劝阻,可望着寇秋冷静的、没有一丝变动的脸色,竟又觉得心头慌张。
他们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个小少爷如此模样。
尤里西斯在众人心中的样子,似乎始终是纤弱的、美貌的,他的金发碧眼就仿佛是上帝亲手捏造出来的,硬生生活成了从画中走出来的人。可眼下,他的眼睛中都绽放出了摄人的光芒,竟然具备着让人心头大颤的威慑力。
被逼急了,哪怕是软绵绵的绵羊也会咬人。
寇秋又向前逼近一步。
“激动什么啊,”他轻飘飘说,“赫仑子爵,您方才挑拨我们姑侄感情时,可不是这样的脸色啊?”
“还是说,”他蓦地轻声笑了笑,“您心虚?”
“。。。。。。”
赫仑接连向后退了几步,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今后还是请您不要提下等人和忠诚了,”寇秋最终下了定论,从口袋中掏出块丝帕,慢悠悠擦拭着手指,“何必让这两个词,因为出了您这一个败类而蒙羞呢?”
他大踏步地分开人群离去,只剩下目瞪口呆的宾客。
泽维尔就等在门口。早就听到了动静的他提前备好了马车,见到主人出来,毫不意外地为他打开了马车的门,“少爷。”
寇秋扶着他的手坐上了车,青年的手却并没有松,只是抬起一双淡金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少爷若是想,”泽维尔轻声说,“我愿意为少爷效犬马之劳,献上真正的忠诚,绝没有半分虚假。”
他的唇抿了抿,又道:“请少爷把赫仑子爵一事交与我。”
作者有话要说:奶油蘑菇汤:炖得白白的、黏黏的、稠稠的。
做法非常复杂,往往要熬上一整夜。
真的。
………………
小攻准备亲自手撕渣攻了。
我看了眼,明天我们就可以炖汤了。
开心!
第58章 如何做一个合格的仆人(六)()
“但倘若我完成了;我想向少爷请求一个至高无上的奖赏。”
寇秋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坚定的、毫不掩饰的光。
寇秋的手就搭在对方手中,肩上也披上了徐徐展开的斗篷;严严实实覆盖住了身躯。他沉默了片刻;随即才抬起头,望着对方轻声道:“你确定?”
青年恭敬颔首;丝毫没有任何退避的神色。
这是个听起来甚至有些荒唐的说法;倘若换了人,定然会被骂的狗血淋头,甚至会被说成是被女巫的巫术蛊惑了心。他一个小小的仆人,怎么可能和赫仑这种受宠的子爵对抗?可泽维尔却诡异地有种错觉;他的少爷是不会怀疑的。
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灵魂可以说是彼此依赖、相互扶持的,即使世人眼中的差距再悬殊;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在对方手中。
这种觉悟分明是可笑的;可泽维尔却仍旧想赌一把。
他的主人果真没有吐出任何质疑的词句,只是抿了抿唇,低声道:“一切小心。”
泽维尔的心中猛地一喜。
他轻声道:“是。”
青年鞠了个躬,目送着寇秋上车。寇秋把帘子掀起来,他的铂金色卷发在夜色中也同样熠熠生辉,像是被收敛至一处的细碎阳光;“凌晨之前,我必须再看到你。”
泽维尔的唇角飞快地掠过一丝笑意,弯了弯腰。
马车的车门被徐徐关上,赶车的车夫挥起手中精细的鞭子;转眼便消失在了如天鹅绒般的暮色里。青年一直站在原处目送着马车消失,这才慢条斯理整了整自己的袖子。
“那么,”他喃喃道,“该从哪里开始呢?”
在贵族眼中,他们这些下等人,不过皆为蝼蚁。
可却少有人记得,即使是弱小的、可被随意践踏的蝼蚁,攒聚成一团时,也是足够咬死人的。
他不紧不慢沿着街道向前方走去,唇角始终挂着沉沉的笑意。
直到三更时分,玩尽兴了的德洛丽丝才从舞会上回来。她饮了不少酒,两颊都烧得艳丽不已,愈发衬出了几分娇艳。瞧见侄子正在书房中沉静看书的模样,她摇摇晃晃打着手中的扇子,干脆直接朝寇秋的头上敲了敲,一把抽出了他手中的书。
寇秋正沉浸在精神世界被满足的快乐之中,骤然被抽离了快乐源泉,顿时抬起头:“姑母!”
“小尤里,”德洛丽丝醉醺醺说,“你今年可也十九了。。。。。。”
寇秋无奈地按揉着眉心,示意着身后的女仆上前把她按坐在椅子里。好不容易坐下来的德洛丽丝全无所觉,还在风情万种地翘着腿,一个劲儿地呵呵笑,半晌后,她忽然又打开了话匣子,道:“你看爱伦怎么样?”
寇秋早已把舞会上遇到的那位小姐忘得一干二净,倒是一愣:“哪个爱伦?”
“还能是哪个爱伦?”德洛丽丝的一双沉碧色眸子似睁非睁,拿着葱白的指尖点了点他,“爱伦。艾斯登。”
她勉强把身体撑直了些,又呵呵地笑起来。
“她看起来,倒像是对你有意。。。。。。”
寇秋想起舞会上少女飞红的脸颊,默然无语。
德洛丽丝从他的神情上看出了什么,不依不饶拽着他的袖子,反复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
寇秋仔细想了想,之后发觉,这个问题,他根本无从回答。
没有模板,也没有正确答案。他喜欢的,只是那个始终同自己并肩作战的、熠熠发光的灵魂而已。而他要是说他喜欢八块腹肌的、在床上堪比火箭炮的男人,怕是要把德洛丽丝吓得瞬间清醒。
寇秋只好信口胡诌:“我喜欢马克思那种特别有思想的。”
系统:。。。。。。
是的,它能作证。
真的。
老喜欢了。
德洛丽丝愣了半天,这才喃喃道:“谁?”
听都未听过的名字。
她努力思索了半晌,随即一挥手,随意地下了定论,“一听就是个老头子。”
寇秋:“。。。。。。”
这么诋毁我的偶像,即使是姑母也是不能原谅的好吗!
智慧的光辉超越岁月性别好吗!!!
许久后,他才伸手去扶德洛丽丝,道:“姑母,您醉了。”
“我才没醉,”德洛丽丝说,徒然地挥舞着自己的手,“我哪里会醉。。。。。。”
她把绯红的脸埋在臂弯间,喃喃念叨着卡蒙斯的诗句。
“我的心灵和我的一切,我都愿你拿去。”
“只求你给我留下一双眼睛,让我能看到你。。。。。。”
“只求你给我留下一双眼睛——”
寇秋骤然在她的眼角看见了泪。如同闪烁着的小小一粒钻石的光芒,转眼便消逝不见了。
女仆搀扶着德洛丽丝去了房间,寇秋则独自坐在房中等了许久,这才等到青年敲响了后门,悄无声息沿着阶梯上来。
对上他的少爷满含期待的目光,泽维尔却并没有多说。
“几日后,您便可看到效果,”青年说,冲着他略弯了弯腰,“现在,少爷,还请早些就寝吧。”
寇秋:“。。。。。。”
不是,讲真,这都不说,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但这一次,他忠心耿耿的仆人似乎是坚定了决心。即使是对上他这样迫切听故事的眼神,也仍旧紧紧地抿着双唇,只有银灰色的瞳孔里泄露出几分笑意。他将烛台放于一旁,随即铺开了如云雾般的被褥,伸出手,替寇秋一颗颗解开了胸前的珍珠纽扣。
白皙的身子只是在眼前出现了一瞬,转眼便被柔滑的丝绸睡衣覆住了。
青年的手干净整洁,只有指腹上有薄茧,摸上去也并不是平滑的。他的手似是无意地磨蹭过寇秋的脖颈时,清清楚楚看到他的主人猛地向后缩了缩,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别动,”寇老干部缩着脖子,“痒。”
泽维尔猛地一下站起了身。
“您该休息了,”他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种挠人的沙哑,直接吹熄了手中的蜡烛,“晚安,我的主人。”
他直接关了门出去,房间中重新陷入了一片沉沉的黑暗。
寇秋:。。。。。。
系统:。。。。。。
不是,就这么走了?
虽然他并没有一定要再被炮弹射上一回的意思,可这一世界,泽维尔的反应,怎么看都和之前差得太远了吧?
就好像上几世那个找遍理由不和谐把他酱酱酿酿的,根本不是这个灵魂一样。
看吧,系统幽幽道,我都说了,不是不举,就是真打算把你当神供奉一辈子了。
寇秋:。。。。。。
这眼看就真的要朝他的崽说的方向发展了,寇老干部有点慌。
别慌,稳住,系统深沉脸,毕竟我们还是有b方案的呢。
寇老干部想起那个反攻的b方案,登时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更慌了。
………………………
在酒醒之后,德洛丽丝也像是从之前的那场大梦中醒来了。她再没流过泪,羽毛与缎带做成的头饰上洒满金粉,俨然仍是那个骄矜而受宠的贵妇人。她懒懒地从车窗中伸出一只手,让寇秋在那手上亲吻了下,这才重新收回去,望着他。
“我需要先去见见国王陛下,”他的姑母说,神情高傲,“对了——今日爱伦小姐与我说好了,要来我们府上做客。姑母不在,你会替我照顾好她的,对吧?”
站在车旁的寇秋一怔,神情染上了几分无奈。
“姑母。。。。。。”
“你是个绅士,”德洛丽丝丝毫不容他拒绝,“照顾客人,这本就是你应当做的。”
寇秋也望着她,回答:“可您不能在我身上要求更多了。”
德洛丽丝听到了明示的拒绝。
她摸了摸下巴,忽然道:“就是因为你昨天说的马克思?”
寇老干部一怔,倒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不是,不过是个玩笑,怎么还记得?
“那也得带来让我看看,”德洛丽丝说,“不然,我是不会同意的。”
系统差点喷笑出声。
寇秋:“。。。。。。”
同意什么,他和马克思吗?
不得不说,他姑母真是想太多了。
他无语地后退一步,望着马车从自己面前辘辘驶走,直到走的远了,德洛丽丝还锲而不舍地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冲着寇秋扬声问:“她的嫁妆有多少?”
寇秋假装没听见,只是冲着对方挥了挥手。
挥完手后,他飞快地和系统崽子确认:你爸夫现在不在吧?
系统说:肯定不在——他刚刚不是还去给你拿牛乳了来着?
那就好,寇秋松了一口气,不然,要是让他听见,岂不是真的以为我喜欢马克思?
那他岂不是很冤枉。
更何况他男人前几个世界一直是个醋坛子。
剩余的仆人都排成两列站在门前,恭敬地目送着马车远去。直到没有了影子,他们才回过头,可老管家一转过身,就被不知何时站在角落里的青年吓了一大跳。
“泽维尔,”他说,“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就在他背后的青年手中端着托盘,金杯中装满了洁白滑腻的牛乳。他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眼眸里像是刮起了弥天大雾。
白茫茫的一片。
“下午还有小姐要来做客,”管家催促道,“赶紧!别站在这里发愣了!”
青年的脚步这才动了动,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门,踏入了大厅。他的衣角在身后翻飞着,孤僻而肃杀。